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爱’?”我摇摇头,忍不住笑起来,“这种人类情感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是的,我见过它,虽然不知道它的构成成分,但我体验过它的感觉,可那又怎样呢?那只是宿主身体中残留的感情余烬,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它就像一场台风从我的大脑里呼啸而过,留下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烂摊子而已!哦不,我不想再跟你谈这个字眼,它比台风更糟糕,简直就是一种超级病毒,所有中毒的电脑和人脑都得瘫痪,所有编写好的程序全都会变成一团乱麻。你知道我的宿主裴明昊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爱’,他爱上了一个女人,而后这个女人不爱他了,于是他就从25层的楼顶跳下来!如果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最高级情感的话,那我宁可被十亿伏特的闪电直接击中也不想了解它!”
“不!不是这样!”他无法抑制地叫起来,仿佛在终审法庭上为自己做着无罪辩护,漆黑的眼睛里像有烈火燃烧,“那不一样!我对你的感情没那么肤浅!天知道我怎么会爱上你的,你他妈的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我!但我就是没法控制自己,我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看你笑听你说话,如果你不想我碰你,我也可以尽量忍着……但是你不能,不能像隐形人一样从我面前一声不响地消失掉,就好像你从来没在我面前出现过一样!”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点期冀与哀求的意味:“你会留下来对吧?你会……会爱上我对吧?至少给我点希望,别这么残忍明昊……别这么残忍……”他挨近我,把头靠在我的肩窝上,亲吻我的头发和脸颊。
“每一个人类都觉得自己的感情比别人深刻,何远飞。事实证明,他们只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生物。说实话,我看不起人类,虽然不像有些寄生者对人类抱有很深的敌意,但我真的不喜欢人类,他们自私、残酷、软弱、无知、贪婪、盲目自大,大多数都是这样,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伤害同类,自以为站在地球生物链的顶端就可以漠视和主宰其他一切生命。他们强者压迫弱者、弱者压迫更弱者,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施暴、屠杀、四处发动战争,然后在脖子上挂着秩序维持者的牌子并为此得意洋洋。真是令人讨厌啊。”我任凭他的吻在我耳际游移,冷淡地说。
“……那么我呢,你也是这样看待我吗?”
“你觉得你跟其他人类有很大区别吗?不,何远飞,我曾经也讨厌过你。即使是现在,我也只是觉得你是人类中我比较熟悉的一个而已。即使你对我真的有那么些真挚情感,但我还是那句话,那只是我所寄生的人类身体使你产生的错觉。我很抱歉不得不像你所担忧与讨厌、并感到痛苦的那样,你自以为拥有的东西、以为可以交付感情的那个人,的确是空,是无,甚至连影子也没有。”
“别说了——!”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像野兽临死前的哀嚎,他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拜托你!别再说了!”
一瞬间我的大脑里掠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划了一刀,这痛觉并非来自宿主,而来自我的本体。我是在同情他吗?同情会带来这样空荡疼痛的感觉吗?我狠狠甩了一下头,像是要把这个令我不安的不明增生物甩出脑海。我和他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马上就要解决了,或许我还要再下一贴重药。
“你确定你爱的不是‘裴明昊’,而是‘我’吗?”我轻轻推开他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那么,你愿意——并且有勇气看一看我的本体是什么样子吗?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做好思想准备,因为以其他人类的反应来看,那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有些神经脆弱的甚至当场精神崩溃,以至于在他们有生之年连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恐惧得想把眼珠子挖出来。——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坚持看看你深爱的‘我’吗?”
他像一座大理石雕像般凝固在那里,圆睁着双眼,震撼而惊慌地看着我,仿佛前方是一道令人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而他就站在悬崖边,必须在跳与不跳之间,艰难地作出选择。
“你准备好了吗?”我轻柔地问。
他翕动着嘴唇,许久之后,似乎就要开口——
我的手机突然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在桌面上又蹦又跳。机械化而又熟悉的声音像一柄铁锤敲打着几乎凝滞的空气,它碎成千万片飘散了,于是他和我忽然间又找到了正常的呼吸。
我走过去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电波那一头没有任何声音。
一片沉默。
但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压抑的呼吸声,心跳声,神经电流在大脑中飞速传递的声音……
“……裴越……越……是你吗?”我不确定地问。
另一端隐约传来模糊的暴怒的训斥,“说话!你这猪猡!”然后是踹踢重物的沉闷声响……
我预感对着电话的一定是裴越,但他一声不吭,甚至连一个细微的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好像又有个人把电话接了过去,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晰而平淡地响起:“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裴先生。你的哥哥就在我手里,如果想要他平安无事地回去,只要把我想要的东西还过来就可以了。”
“你是谁?”我冷静地问。
对方轻笑一声,“何必明知故问呢,裴先生。不过我不介意亲口向你作一次自我介绍,我叫‘Z’。”
是的,我已经猜到了,他就是那个“Z先生”。裴越怀疑他,想去查探他的情况,而作为考根座机爆炸事件的参与者和生还者,Z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抓住了他,并且打算利用他从我手里夺回箱子。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主动权在他手上。但他始料未及的一点是,裴越这个筹码的分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重。
我冷笑起来,“Z先生,恐怕我不能如你所愿把东西交给你,因为这场赌博太不公平,你想从我这儿赢走的,比我想从你那儿赢回来的要重得多。很抱歉,交易不成立。但是有一点希望你明白,裴越是我哥哥,如果他死了我会很不高兴,到时候我会把那个装着你想要的东西的箱子,从莫那洛瓦火山口扔进去,作为我哥哥的陪葬品。好了,我今天不想再和你交谈,再见。”
我断然掐了通话,把手机重重摔在桌面上。
“Shit!”
“裴越是你哥?”何远飞吃惊地问。
“不!是裴明昊的哥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你很生气。”他的黑眼睛盯着我,露出一丝似欣喜又似惆怅的神情,“你关心他,虽然你不承认。明昊,你有人类的感情,虽然你对此嗤之以鼻。”
“闭嘴!”我冲他怒吼。竟然把我逼到这步田地,他和裴越,包括所有的人类,都他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15
我坐在窗前的藤木椅子上喝甜茶,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像一场行事仓促的暴动,被我飞快地镇压下去了。我在想下一步的行动。虽然绝不打算拿箱子去换裴越,但也不能对那个‘Z先生’放任自流,我直觉他不是个简单角色,否则以裴越的身手,怎么可能在轻易栽在他手里。不过在他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应该不会对裴越下毒手,我刚才在电话中为他留了一线余地。我只是说今天不想和他谈。接下来就看他的反应了,我得见机行事,步步为营。
何远飞沉默了片刻,问:“你会拿那个去换他吗?”
“不!”我一口否认,啜了口茶,缓缓说,“但我也不会作壁上观。如果不解决这件事的话,那个Z一定会纠缠不休吧,可能会很麻烦。”
“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他微笑着看我喝茶的样子,“如果打算救他,我陪你去吧,虽然我们以前相处得不算愉快,但他毕竟还是我的大舅子。”
大舅子?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你的脸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厚。”
“那是我的优点之一。”他笑眯眯地说,为我半空的杯子里续茶。
从窗外望去,海天交接处沉沉地悬着一轮橙黄色的夕阳,斜照洒进房间,何远飞俯身的剪影镶在光线里,黑发上像蒙了一层半透明的金纱,连瞳孔里都反射出流彩灿金的光芒。
“很美,对吧,”他转头望向窗外,“日落时分的大海,把一切都染上了绚丽的颜色。”
“我更喜欢纯黑。”我轻轻放下茶杯,看着天际那个逐渐被大海吞食的生蛋黄,“但是,在这样的景色下喝茶,也算是件美事吧。”
何远飞回头看我,目光朦胧而深邃,然后他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将嘴唇轻轻印在我唇上。与以往他吻我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的,纯洁、温柔、恬静……不带一丝情欲色彩的吻,仿佛想要安抚什么似的,初雪般轻柔地降落下来。
我想避开,又觉得没有避开的必要,正如我没有必要避开清晨的微风、黄昏的细雨、深秋的最后一片落叶与初春的第一抹新绿,那么自然、纯净的触感,在人类身上也可以体会的到吗?
他的嘴唇像来时一样轻轻离开,怔了怔,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
用得着做出惶惑的样子吗,这种单方面的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你看上去显得很……孤独。”
“孤独?”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忍不住大笑起来,“天哪,亏你想得出这个形容词……你听好了,所谓的孤独,是相对于群体生存的种类而言的。像我们这样的寄生者,要不是碰到意外,在漫长的一生中可能连一个同类都不会遇见,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如果独居的生活被打扰了,我反而会觉得厌烦。”
“这是可以改变的。”他用肯定的口吻说,冲我露出信心十足的微笑,“我会让你改变的,相信我。”
这个人类的神经究竟是怎么长的?像海参腔肠一样一根管子通到底吗?我白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随便你怎么想,偏执狂先生。”
“你会发现这也是我的优点之一,亲爱的。”
第二天早晨,手机再次响起,我沉着脸,按下了通话键。
“裴先生,昨晚睡得好吗?”
“好极了,如果没有你的打扰,我还能再多睡一会儿。”
“真是抱歉打扰了你的美梦,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你哥哥目前的状况不容乐观。说真的,我还没见过像他这么强硬的家伙,真是了不起,一般人的话100伏特电压就足以致死,而他只出现了强直性肌肉收缩、心率失常和休克。对了,除了电击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些实验报告你想看看吗……啊,你看不见,没关系,我可以读给你听,你是想先听毒素抵抗性的还是疼痛神经反射的报告?或许你对外力击打损伤实验更感兴趣……”
一股凉意从我的脚底卷起,像藤蔓一般爬满四肢百骸,进入心脏,身体仿佛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冰柱,从内往外冒出刺骨的寒冷。这种感觉让我无比享受,并且近乎亢奋地微微颤栗着,如同有什么东西要从冰封的身体内部尖叫着蜂拥而出,而它们真的从每个毛孔中喷发出来了……天花板上灯管闪了几下突然四下爆裂,连接着电源的笔记本电脑与电视冒出黑烟,重量较轻的物体以一种极高的频率震颤着移动位置……整个房间内的磁场与静电强度强烈到几乎连墙体都无法负荷……
“出什么事了?!”门被人猛然撞开。房间内的一切顿时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一片狼籍犹如龙卷风过境。
“没事,只是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我站在满地报废品中对何远飞说,“麻烦你再给我一部手机,这部已经坏了。”
他走进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生气的话就尽管发泄出来,不要憋着。”
“生气?”我微笑了一下,“不,只是想杀人而已。”
拨通了裴越的手机,我淡淡地说:“Z先生,见个面怎样?”
华盛顿洲。西雅图市。
夜晚的太空针塔如同圆盘状的幽浮架设在500多英尺高的细长金属架上,顶端荧光流转。在我看来,它的飞碟造型是人类对外太空智能生物充满向往的具现,尽管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却依旧用憧憬、调侃或是嘲弄的语气夸夸其谈。“嘿伙计,这可是我们西雅图的骄傲,——地球发生大劫难时,总统先生逃往宇宙的专用飞船!”
我提着一个金属小箱子,独自乘坐电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登上了太空针塔的观景台。今夜的针塔没有一个游客,只有各个角落里隐藏式摄象机背后的监视视线如影随形。我在阒无一人的观景台转了一圈,从直悬的铁梯爬上最顶端的了望台,夜风撩起黑色风衣的下摆,行云流水般翻卷着,发出猎猎声响。
脚尖刚沾到地面,一个冰冷中略带暗哑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大概是用了特殊扬声器的缘故,分辨不出来自哪个方向。
“一秒不差,裴先生,准时是个好习惯。”
“待客时只敢出声不敢见面却不是什么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