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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鹰是我们的部门经理,四十岁的未婚女性。我进这家公司正是她亲自面试的,四十岁是英子说的,开始我以为是三十岁,由于还未生育,身材保持极好。至于老鹰是个外号,那是在除了“汪经理”之外的最普遍呢称。这也是英子告诉我的,她说汪国英四十岁,她巫英英才二十岁,因此,她是小英,汪经理自然就是老英了。我惊奇地说敢情这外号是你取的?英子表示歉意说,在她进这公司以前就有了这外号了,她说的解释只是她自己新编的一个版本而已,那是巧合。
其实我对这家公司的了解有九成来自英子。除了老鹰,因为对这个顶头上司我有自己的另一个了解,那是英子和其它人都不知道的。
虽然我才进这家公司仅仅七天。
我定定地看了一会英子,似图从她脸上找出点悲伤来,结果没有!我只找到了惊恐,还有一点点兴奋。这让我悲哀,她们同事已经有一年多了啊!
“怎么死的?你看见了吗?”我淡淡地问,本来我挺喜欢英子的,单纯、好奇、热心和可爱。
“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我早上一来就要先去老鹰的办公室打扫。刚进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英子在这个时候竟和我玩起悬念,真让人哭笑不得。
“看到老鹰的尸体呗,”我答。
“错!”
英子带点得意继续说:“我刚进去时什么也没看到,我就拿起吸尘器吸起地来,吸着吸着吸到大班椅后面,这时候我才看到了老鹰的尸体了。”
我如释重负似的松了一口气,真怕她又再玩什么悬念出来。
“当时老鹰的脸色好可怕,整张脸全塌了进去,眼睛张得大大的,脸皮白得象纸一样,嘴巴也张着,那表情就象看到了什么东西让她非常吃惊一样,想喊又喊不出来。”英子的眼睛快速眨着,双手同时在半空比划以增加描述气氛。
“我一看到这情形脚都软了,叫也叫不出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只觉得胃里一阵阵恶心,早上刚喝过的牛奶一个劲地往上涌,你猜后来我怎么着?”
“吐了一地?”我快速抢答。
…鹊桥仙
回复'18':“错!”
英子猛眨了一下眼皮说:“我勇敢地挣扎了起来打了电话报警。”
“好样的,”我不禁轻轻地拍了拍掌,也不知是为了她的勇敢还是为了她的精彩描述。
“后来有几个同事来了,我壮着胆子再看了一眼,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不知道,”我学乖了。
“死——因!”英子一字顿地说。
“啊?!?!?!”我哑然失笑,佩服之极。
“就一眼你就破案了?了不起,了不起!”
“你别不信,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英子不满意我的态度。
“那你说死因是什么?”我收起笑容,正色地问。
“老鹰是被吸血鬼杀死的!我看到她脖子上有两个红点,还有一点血丝呢!”英子眨着眼说。
这时,同事老王挤了过来对我们说:“还站在这儿?今天上午不用上班了,警察要调查现场,英子,他们刚才找你去录口供呢,你去看看吧,小李,走,我们去喝茶。”
“不用录口供了,英子已经找到凶手了,”我笑着说。
老王一脸纳闷地看一下我又看一下英子。
“她说凶手是吸血鬼,”我又说。
“哈,瞎说,”老王一乐说:“我们快走吧,同事们都先去了茶楼了,难得白放半天假。”
老王最后一句话让我一愣,这么说老鹰死得还有点价值了?
二
整个上午我一点胃口都没有,点心做得很精美,然而我却觉得胃里胀胀的。同事们不知为何情绪高昂,从股票到车价,从小肥羊到流星雨,海天阔地无所不谈。
迟来的英子到底蹦了一句人话出来:“其实老鹰也挺可惜的,这么能干的女人。”
全桌刹那间安静下来,刚才还丰富多彩的表情突然全归于一个表情,如同刚把一盘活蹦乱跳的虾一下子倒进了滚开的汤里。
“虽然,”英子嚅嚅说:“虽然她是有点刻薄尖酸,可是我们部门能每季考核都排在第一也多亏了老鹰的功劳啊!下一任如果从我部门里提拨经理的话,我们六个人中有谁会坐上老鹰的位置呢?”
我满意地看了看英子,她的问题很及时啊,逝者已逝,眼下这问题可是谁都关心,唯独我和英子可以置身事外。英子只是个办公室助理,我呢,新人一个,那么我们俩是绝对没有资格谈到争夺老鹰的位置的了。
没有资格的另一种意思也就是没有负担。
我和英子没有负担,我们俩开始吃点心,而另外五个年长同事却都停了筷子。
“老王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应该老王上吧,”又矮又胖的古建明先开口说。
“哪里哪里,现在可不是讲资格的年代了,小罗文化最高,机会也最大嘛!”老王接口说。
罗成都老家四川成都,普通话也带点成都味,英子说是焦盐味。他听到说起他了,也再坐不住,赶紧开声说:“不行不行,怎么也轮不上我啊,公司讲的是业务,张哥是业务标兵,他才是理想人选啥。”
说话音量最大的张哥是东北人,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东北人的那种高壮身材,反而更象是长在南方水乡,又白又瘦,八百度近视,上唇留的胡子属于一撇一捺型,中间没有连上,不过看情况这辈子是连不起来了。还有一个奇怪的是张哥嗓门绝对是东北人的本色,又响又厚。都说中国歌坛唱民族唱腔的多是东北人,看来水土还真是有点关系,也可能是跟当地语言发音有关,那种腔调出来的人中气特别足。算是跟拉丁语区盛产男高音一个道理吧。
…鹊桥仙
回复'19':张哥说话没那么多转弯抹角:“古建明上,他跟上边关系最铁,他不是跟董事长一疙瘩出来的吗?老乡好说话!”
“你——你说什么?”古建明脸突然绯红,仿佛真做了贼给人说穿了似的。
“哎——大家开开玩笑嘛,来来来,吃点心,”老王赶打圆常“嘻嘻,反正你们现在都有机会做我的头了,到时候别把我炒了就是了,”英子嘴里鼓着一只虾饺说。
“当然不会!”四个人同时说道。
马上那四人都愣住了,英子也惊愕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满脸尴尬。
三
这两天警察方面只来了一回,在老鹰房的门窗地板上敲敲打打捣鼓了一阵后就再没露过脸了。
除此之外一切照旧,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影响,也就是对英子影响最大了,因为我们的文件有需要领导签名的一律送上七楼交副总代签。那么,英子是助理,这个跑腿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
第三天英子从七楼抱着一叠签过名的文件下来的时候,也带下来了一条大道消息和一条小道消息。
大道消息是老鹰的办公室正式解封,明天会有施工人员来把里面的物件通通搬走,下一任新主人很快将会进驻。
小道消息是:
“你们猜猜老鹰的解剖结果是什么?”英子用说悄悄话的表情大声说。
她立马成了十只眼睛的焦点。
“你们可要保密哟,这是老总秘书马姐告诉我的,她本来让我保密的。”英子眨着眼睛说。
“保密保密,当然保密,”老王说。
古建明故意压低嗓子说:“如果真的需要保密,我们只好不让张哥听了。”
“说啥啊你,”张哥在旁边推了古建明一把,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于是,六个头重新聚到了一起。
“解剖报告说,老鹰是死于突发性心脏衰竭,原因是由于突然大量失血。”
英子说完停住看着大家,大家也看着英子,等着她说下去。
“完了,”英子说。
老王:“完了?”
英子:“是啊,就这样!”
罗成都:“就哪样啊?不清不楚的,怎么会突然大量失血呢?”
英子:“这个没说,我也就没听到,要不我再上去帮你问问?”
罗成都白了英子一眼就去做事了。
老王打趣英子说:“这么说,真是吸血鬼?”
“我看就是,我真的看到老鹰脖子上的牙齿印了,和电影上的一模一样。”
大家散去,我拍拍英子的背,对她笑一笑,表示理解,然后回到我办公桌。
…鹊桥仙
回复'20':四
第四天来了五六个工人,由英子带着把老鹰的办公室搬个一干二净,英子则负责整理老鹰的文件资料等等,因为她一直是老鹰的助理,自然比较熟悉。
第五天上午经理室搬进了全套崭新的办公家俱,王、张、罗、古四位都对新家俱表示了自己的意见,反正再新再好都总会让人说出点不尽人意的地方。而我认为这家俱不错,不过摆设的方位应该在窗子边,这样看文件累了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由于我的意见比较新颖和对健康有益,结果被一致采纳!
下午,英子跳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说好啊,不过是不是算约会?
她说随便,如果不算约会那就AA,如果算约会那就得我买单。
我说买单没问题,但如果不算约会那我们就吃完拜拜,如果算约会那吃完就要去泡吧跳舞然后一起回我家。
英子嘻嘻嘻笑了几声说,你想侮辱我?
我正色说,不是侮辱,是诱奸。
她想了一下说,好吧,如果你诱得到我也就没问题!
华灯初上,我和英子坐在一个街口大排档涮羊肉。
“你喝啤酒吗?”我问。
“不,我只喝白酒。”
“哈,这么拽!我以为女孩子只会喝点红酒之类的。”
“错!我从不喝红酒,因为我喝红酒一喝就醉。”
“哦?还有这事?”这个小家伙总让我惊奇,教我如何能不喜欢她呢!
我们一边喝一边还聊了点别的,但很快就开始聊她的吸血鬼了,似乎她对于这个世界存在吸血鬼深信不疑。
“你真的以为会有吸血鬼吗?”我笑笑问她。
“当然有,而且我还感觉它可能就在我们身边,”英子说得很郑重。
“这么可怕?呵呵,”我最近总爱用这种笑声,也许是上网多了。
“有什么可怕的,你看过《吸血迷情》吗?里面的吸血鬼真的好帅好帅,而且还能永远不死,”英子一脸向往状。
“那是电影,吸血鬼哪能都长得帅埃”
“你见过吗?你怎么知道它们不帅?”
英子不高兴我泼冷水。
不过我的冷水是泼定了:
“电影里哪个男主角不帅的?现实中可能吗?你真幼稚得可以埃”“我才不幼稚呢,你说的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不愿意去知道罢了,为什么什么事情都非要想得清清楚楚呢?给自己留一些梦想不是挺好的吗?有时候真想傻一点!”英子说着说着黯然起来。
我也黯然,因为我被她的问题难住了,这种问题一般没有正确答案的,只要沾点哲学边的东西是越模糊越朦胧就越好。
“呵呵,”我突然发现这种笑声简直是世界上最淡而无味的表达了,然而用途却是最广。
“呵呵,”英子也回了我两声干笑,她竟也精于此道,又是一个意外。
“英子,”
我决定说点什么以显示我年长的优势:
“你才多大?语气怎么象是饱经苍桑似的。”
“我是饱经苍桑了,一个人的磨难不能用年龄来衡量,是不是?”
“说是这么说,可是就你这年龄,深圳都特区了你才出生,能经历什么磨难呢?”我又好奇了,事实上英子每时每刻都让我好奇。
“心灵磨难算磨难吗?”英子非常深沉地说,这回眼睛好象没眨。
“扑滋,”我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赶紧找了纸巾抹抹嘴角。
“你干嘛?”英子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说英子,你们这些小女孩,总是恋爱一回就想要惊天动地,失恋一回就以为曾经苍海,再有个两三回就说自己看破红尘,洞察人世,呵呵,知不知道人生在世还有多少事情可干?你那些破事我八百年前就看透了,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吗?”我很认真地说。
“你也大我不了多少,还八百年呢,你这些大道理啊,姑奶奶一千年前就听过了!”英子很不服气我说的话。
“算了,算了,过几年你自己会懂的,现在说了也没用,这种事要自己去经历了才会明白,”我举起杯子伸过去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杯沿,然后先一口喝荆英子也拿起杯子喝荆…鹊桥仙回复'21':五 这顿饭吃了很久,我们没再去酒巴,直接就回了我家。
英子有点醉,但还能自己走路,当然我更愿意扶着她。
进门后我伸手在门边按开了灯。
英子马上伸手关上了灯。然后用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小声说:“好美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