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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沈盛年握住她的手,像是得到糖的小孩,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腮边,继续安睡。她调整了姿势,坐在地板上,将头放在曲起的双膝上,闭上眼,开始回忆。
那个夜晚之后,她便被他收养。从他出现在她生命中后,她在物质上便再没有受过苦。
他给她的房间是粉红色的,粉红的公主床,粉红的床幔,粉红的衣柜,粉红的书桌,还有个单独的卫生间。
他给她的衣服全是当季的名牌衣物,满满一衣柜,任由她穿戴。
他让人每天都在冰箱中塞满精美的食物,让她随意食用。
她喜欢吃甜甜圈,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第一次带她进入蛋糕店,看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她于目眩神迷中挑中了甜甜圈,当糖霜裹满她舌尖时,那细微而持续的甜意蔓延了整个口腔,与她过往生活的苦涩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脚底心升起的一股冲击令她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了。那天,他买了一大袋甜甜圈,他没有言语,只是用行动告诉幼小的她,在今后的生活里,他将给予她尽可能的庇护。
衣食住行以及爱。
虽然她在物质上得到了满足,然而在夜深人静时,总是会回想那混合着汗味与酒味的空气,回想起男人粗糙的手掌触碰她肌肤时引发的颤粟,回想起那干涸的血迹。
她几乎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只能将被子捂住头,颤抖至天明。
第一章 (11)
当时的她将自尊心看得强过生命,从来都不肯把晚上做恶梦的事情告知他。
而他不知怎的,却细心察觉了,至此后,每晚他都会在她房间里的书桌前开着台灯看文件,直到她安稳熟睡才离开。
一个大男人,在粉红色的hellokitty猫台灯下看文件,那情景怎么看怎么奇怪。可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望过去,却觉得那台灯橘红色的暖光像是一直照入了心中,照亮了那些阴暗的角落。
也许从那时起,她便决定要追随他一生。
但她却忘记问他,是否还需要自己追随。
正回忆着,她忽地感觉到一丝异样,抬头却惊见沈盛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睁着一双亮星般的眸子望着她。
秦红颜见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不觉有些尴尬,忙想要抽&出来。
可沈盛年却怎么也不放,他已经退了烧,可一双手却仿佛比高烧时还要烫人。
秦红颜正要发火,却听见沈盛年像是梦呓般地道:“秦姐姐,我刚做了个梦,梦见你走了,说再也不要见我了,我很害怕。可是醒来发现你还在,真的……太好了。”
秦红颜仍旧将手指一根一根从他掌控中拔&出来,道:“吃点粥吧,我去给你盛。”
沈盛年刚才亮起的美&目瞬间便扬下满天尘埃:“秦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也……还好。”秦红颜发誓这是她能说出的最不伤人的语言。
沈盛年秀美的脸哀伤得像是要滴下水来:“叔叔说,你不想再教我了,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你生了气。当时我听见后真的感觉像晴天霹雳一样,我问他要了你的地址,说想向你道歉,谁知正好遇上你不舒服。我扶你睡下后,本来想走,却怕你半夜醒来病情加重,就在沙发上坐着,谁知道就睡着了。秦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你家睡觉的,你不要怪我。”
他的态度简直是低入尘埃,即使秦红颜这般自诩为铁石心肠的,也禁不住心酸了酸。
沈盛年垂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知道自己粘着你,肯定让你很厌烦,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向你保证,以后会乖乖的,安静地待着,只要远远看着你就好。所以秦姐,拜托你不要距我千里之外好吗?”
是啊,世界上最令人心酸的话就是“没有办法”。
即使知道对方厌烦,即使赔上自己的自尊心,可还是想要远远看着对方。
因为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没有办法约束自己的感情。
没有办法忘记对方。
秦红颜看着沈盛年,像是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
最终,秦红颜还是答应继续做沈盛年的口语教师。
从那之后,沈盛年果然就像答应的那般,每次见面都只是专心与她练习口语,也懂得保持距离,没有再与她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秦红颜逐渐放下戒心,与沈盛年的关系也从冰点开始有了好转。不知是凑巧还是其他原因,沈昂决定将新家重新装修一遍,在酒店租了房间居住,所以秦红颜只能将教学地点改在了自己家里。
其实每周有了沈盛年的陪伴,夜晚好过许多,至少没有那样寂寞;至少在教学时,她可以暂时停止想念他,得到喘息的时间。
这些天,她都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就像是这个人消失在自己生命中一般。
那次主动给她打电话,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对他的依赖虽然可以让她放弃自尊,但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在其他女人面前也放弃自尊。她没有勇气再听见另一个女人对自己说“你好,他正在浴&室里,等会我让他给你回复过来吧”。
两个女人的对质,姿态实在是太难看了。
时间就这样流水般过去,很快便到了十一月。这天正在练习口语时,沈盛年忽然问道:“秦姐,你明天有事吗?”
“怎么了?”她头也不抬地反问。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就是……”沈盛年难得地踯躅片刻,像是鼓起勇气般地道:“明天是我生日,你能陪我过吗?”
他的生日?
也就是说,隔天也是她的生日?
秦红颜忙查看日历,果然,隔天便是11月11日。
她心内情绪拂动。
每一年的生日,即使她远在美国,即使再忙,他也会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准时出现在她租住的公寓里。
年年都是如此。
那今年呢?有了女友的他还会依约前来吗?
回忆令她忘却了周遭的人事,沈盛年连问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什么?”
“我问,你明天有时间陪我过生日吗?”沈盛年定定地望着她:“秦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秦红颜转头看向鞋柜的方向,那里面的最上排,放置着八双高跟鞋,全是他的影子。
就像是他,一直放在自己心头最上方。
所以,即使他不来,她也必须等待的。
秦红颜在心底深处叹口气,道:“我明天和有人约。”
当然,很有可能,约会的那个人不会来。
灯光下,沈盛年的眼神闪烁不定,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平静:“哦,那真遗憾。”
第二天一整天,秦红颜都是神色不定,没心思工作吃饭,时刻将手机放置在身边,不时查看是否有短信或者是电话。
然而次次都是落空——直到下班时,他也没有消息。
今年,他真的不会出现了。
深秋的夜降临得很早,天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要滴下泪来。秦红颜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burberry的新款风衣穿在她身上,显出了窈窕纤细的腰身,同时也显出了萧条的气息。
他曾告诉她,十几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可以靠着年轻胡乱穿衣。但一旦过了二十五,就必须要穿质量好的名牌衣物,这样才能显出女人的质感。
她谨记着他的这句话,从此后,衣服尽量做到少而精。
不仅是这句话,她谨记着他的每一句话。
秦红颜再度打开手机,发现屏幕干干净净的,仍旧没有他的任何讯息。
失望像是泥浆让她浑身透不过气来,秦红颜来到酒庄,购买了几瓶红酒,提着回了家。
没有他的生日,她无法清醒度过,只能将自己灌醉。
她这么打算着,回家后便开始了以醉为目的饮酒。也许是心情太过糟糕,她也失却了淑女的行为,开瓶后直接就着瓶口饮用。
上好的红酒,口味醇厚,酒香宜人,她逐渐喝得微醺,整个人轻松不少。
秦红颜打开了音乐,性&感而低沉的女声在屋子里回响,情感撞入她的心。她打开衣柜,拿出那八双高跟鞋,一双双试穿起来。
也许,这些高跟鞋便是她所能拥有的关于他的全部。
她穿上了balenciaga的桃红尖头薄底高跟鞋,又换上了一件桃红色的小礼服,在镜子前端详。
此刻的她脸颊酡&红,双眼迷离,桃红的鞋与礼服让她身体内的性&感全部释放出来。
任何男人看见,都会在心底赞叹一句“尤&物”。
然而,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能看见,只有她自己。
秦红颜想,只有孤独的自己。
远远的,传来门铃声,在微醺的她耳里听着,显得格外不真实。
秦红颜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也没询问,直接将门打开。
不管是谁来都好,今夜的她真的渴望有人陪伴。
而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秦红颜见过许多男人,但从没有一个男人能将西装穿得如此熨帖好看。他眉眼细长,俊雅文气,周身萦绕着一种君子的气息,眼神温暖,让人一见便能卸下所有心防。
不知怎地,她向后踉跄了一步。
他伸手过来将她扶住,顺势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他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熟悉的檀香味瞬间盈满她的鼻腔。
就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褪&下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周身便沾上了属于他的檀香味,多年不散。
秦红颜靠在他怀里,在心底轻轻地喃呢着他的名字:“奚欢,奚欢,奚欢。”
“穿得这么漂亮,是在等我,还是在等旁的人?”他的声音清朗温柔,一如在电话中那般。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秦红颜声音低低的,至今还觉得这个场景像是梦。
“只要是你生日,即使火山喷发我也得赶来。”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
接下来,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像是情人间的拥抱。
她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檀香味,像是要确定这不是梦境。
而他也嗅着她发间散发的不知名的清香,双目微闭。
良久,他终于将她放开,举着书中的袋子道:“来看看你今年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双alexandermcqueen黑白双色拼接高跟鞋,外面黑色,内侧则是白色。如同黑夜与白昼,天堂与地狱。
“这双高跟鞋,和你的性子很像,来试试。”
奚欢说着便让秦红颜坐在沙发上,他则单膝跪下,褪去她那双桃红高跟鞋,为她换上新的高跟鞋。
他的动作轻柔文雅,像是天生的贵族。
他的手指碰触着她的脚,每一次的碰触在她体内都引发了一场爆炸。
帮她换上后,他抬头望着她,目光于幽深中跳跃着小小的火焰:“看,多美。”
她不知他说的是高跟鞋,还是自己。
他并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将身子逐渐向她倾斜。
秦红颜呆呆地望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却做不得任何的反应。
在他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年幼无助的少女。
他的唇轻柔地贴上了她的脸颊,柔软得像是花瓣,声音如熏风:“生日快乐。”
他说。
明明是深秋的夜,她却瞬间像是置身在万物复苏的春季,体内的血管里都流淌满了小小的樱花。
第一章 (12)
她心内的喜悦如同惊涛拍岸。
在几分钟之前,她以为自己今年的生日将会尝遍寂寞,在宿醉中度过。然而现在,他却忽地降临在自己身边,带给她礼物,还这样拥抱亲吻她。
秦红颜甚至怀疑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
奚欢双手搂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唇则始终挨着她的脸颊,每说一个字,唇&瓣便会再次碰触到她的肌肤,如同暖湿的羽毛拂过,在她脑内冲击起阵阵悸动。
“这些天太忙了,所以没能来看你。”他解释。
即使拿出她平日十分之一的智商也能想象出这并不是事实的真&相,可是此刻的她却全然相信了。
在他面前,她是无法思考的。
“今年你二十六岁,转眼,你来到我身边已经十年。”他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
秦红颜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如同一只迷途羔羊皈依了上帝。
奚欢吻着她的发顶,她有两个发旋,据说这样的人性格特别固执——“一旋儿横,二旋儿宁,三旋儿打架不要命”。
他太明白她的性格,禁不住叹气道:“jayne,在你心目中我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