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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必像他,坐着一艘破旧的船千里迢迢乘风破浪,只为了寻求一点点希望。
她不必像他的——
“天儿,你怎么了?还好吧?”走近她,蹲下身,更加仔细地审视她苍白的容颜。
她没答话,对他关怀的询问置若罔闻。
他一阵心痛,轻拍她冰凉的脸颊,“天儿。”
终于,那无神的双眸稍稍有了反应,微微一扬,将他不忍的脸庞映入眼底。
“墨石——”她茫茫地、轻轻地唉道,像吐出一口长气般语音细微。
“你还好吗?”
“我……头痛”
“头痛?”他伸手探她额头,滚烫的温度教他微微一惊。
该不会发烧了吧?或者只是喝了太多的酒?
不,该是发烧了,她的酒量不差,不会因为几杯威士忌就全身发烫。
他咬牙,心底窜过陌生的焦虑感,蓦地一展双臂,抱起轻盈的她。
她仿佛吃了一惊,“墨石?”
“你生病了。”他简单一句,轻轻将她安放在床上,为她盖上丝绸薄被。接着,高大的身躯一转。
她迅速扬起玉臂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里?”细弱的嗓音略带惊慌。
他回头,震惊于那对美眸流露出的柔弱无助,她像是怕极了,怕他离开她身边。
“我只是去倒水。”
“倒水?”
“你不渴吗?”他柔柔地问。
“我——”她一怔,半晌才轻轻点头。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给她一个温暖保证的微笑才走出房间,不一会儿,手中便端了一杯温水回来。
她一直看着他,一眨也不眨地睁大眼。
“怎么啦?”他走近她,一面扶起她喂她喝水,一面不解地问道,“干嘛一直瞪着我?”她没回答,乖乖喝完水后便扬起头,明眸依旧一瞬不瞬地凝视他。
不知怎地,他被她看得有些尴尬,“究竟怎么了?”
她摇摇头,半晌,突如其来地开口,“你会离开我吗?”他一愣:“什么?”
“你会离开我吗?墨石。”苍白的唇逸出微颤的言语,“像他们一样?”
“他们?”
“每一个人。龙门的弟兄、我的朋友——”她深吸一口气,“他们都离开我了。”
“你认为我会跟他们一样?”他问,有些愠怒。
她竟将他和那些见风转舵的小人一视同仁!
“我……我不知道……”见他发脾气,她脸色更苍白了,清瘦不少的身躯蓦地瑟缩,“我只是……只是问问——”
“你根本不该这么问!”
“我……我——”她颤着嗓音,同样颤抖的身躯显示受了惊吓。
墨石瞪着她。
她害怕!她竟真的害怕,望着他的星眸飘忽不定,竟然不敢直视他。
她竟也有不敢看一个人,竟也有如惊弓之鸟、颤抖害怕的时候!
她究竟怎么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忽然气愤了,气她如此胆怯娇弱,气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令她精神耗弱,更气自己竟还加深了她莫名的恐惧。
该死的!
他瞪着她,蓦地低吼一声,展臂将她纤弱颤抖的身躯拥入怀里。
“你不该这么问我的,你怎么敢这样问我?我墨石是那种见风转舵的小人吗?是那种你一旦失去了权势,就会将你踩在脚下的卑鄙分子吗?你怎么敢怀疑我?该死的!”
“对……对不起……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只是……”她低低地说,螓首埋在他胸膛上细碎地喘着气。
“你只是怎样?他蓦地扬起她的下颔,强迫她直视他。
她眨眨眼,美眸似乎闪着灿灿泪光,“我不再是那个楚天儿了,墨石。”
他蹙眉,“什么意思?”
“你不必再跟在我身边,你没有义务……”
“住口!”他蓦地沉声低吼,吓得她身躯狂烈一颤,下意识地垂下头,不敢看他。
墨石厌恶她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再度抬起她的下颌,不容她逃避他,“我说过,这辈子除非你结婚,否则别想轻易摆脱我。”
“可是……可是我父亲已经死了……”
“承诺就是承诺,即使龙主死了我也不会背信!”
“墨石……”
他不让她有机会说下去,“总之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尽管死了这条心吧!”
她倒抽一口气,蓦地张大眼眸,与他瞪着她的黑瞳隔空对望。
半晌,凝聚在星眸的雾气更加浓密,眼睫一眨,坠下了两颗清泪。
“哭什么?”他粗鲁地问道。
“我好……我好怕……墨石——”她抽着气.泪眼汪汪地瞧着他。
“怕什么?”
“我怕你也离开我,怕你跟其他人一样不理我……”她抽抽噎噎,眼泪如出闸洪水,奔泄不绝,“我好怕连你也不要我……”她凄楚地低喊,整个人埋入他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胸襟,紧紧地,仿佛怕手一松他就消失在她面前了。
他僵着身子,一股难解的酸涩感蓦地漫开他全身,教他一颗心紧紧揪着,酸苦而沉痛。他低首,看着哭倒在他怀中,从来不曾如此柔弱无依的玉人。不该这样的。他想,双臂不觉更加一紧,闸眸咬牙,承受那无可名状的痛。
不该是这样的。
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儿不该是这副胆怯娇弱的模样!
她一向是骄傲任性的啊,那双眼眸里该燃烧着灿灿火焰,而不是弥漫着朦胧水雾。
她不像她了,完全不像从前的楚天儿。
而他发现自己无法不因此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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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蔷烟华梦醒第五章
第五章
“天儿最近状况怎样?”
“不太好,她有神精衰弱的倾向。”
是因为打击太大了吧。乔星宇想,很能理解楚天儿现在的心情。
失去了最亲爱的人滋味并不好受,红叶死时若不是为了年仅三岁的爱子醒尘,他或许也无法承受那样的打击而选择随她一起离开尘世。
是对醒尘的依恋才会让他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也是因为醒尘,让他下定决心完完全全脱离龙门,另谋天地,闯一番新事业。
他真的厌了,真的想离开这从小便依赖的黑道组织,他其实一直憎厌着它,尤其当为了它,他忽略了自己对红叶的责任时。
因为龙门,他在爱妻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她身边,枉送了一条柔弱的生命!
他恨龙门,更恨自己。
如果她知道行飞恐怕没法无罪脱身,不晓得会如何——怕会一蹶不振吧。
乔星宇摇头,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行飞的事,真的没法子了吗?”听闻乔星宇意气消沉的叹息,墨石一震,倏地扬起一双炯炯黑眸,“连你请来的律师也没办法?”
“他肯定行飞不会被判谋杀罪,因为证据不足,陪审团不会轻易裁决有罪。”乔星宇沉声解释,“可FBI已经放话了,就算行飞逃过这件案子,也要办他涉嫌与哥伦比亚毒贩合作贩毒。”
“贩毒的事跟行飞无关!”墨石蓦地拉高分贝,气愤不已。
“不错,行飞是没插手组织这部分事务,可他是龙主的亲生儿子,很难脱得了关系。”乔星宇缓缓开口,相较于墨石的激动,他显得冷静许多,但眉宇仍是紧紧拢着。“你也知道,现在龙门等于是散了,那些大老们逃得逃、走得走、躲得躲,一个个不见人影,最近贩毒案又被媒体炒得凶,FBI总得找个人杀鸡敬猴,行飞刚好成了最方便的代罪羔羊。”墨石咬牙,黑眸射出两道慑人火焰,“照你这么说,行飞真得替龙主背这个黑锅?”
“他并不无辜,墨石。”乔星宇回凝他,黑眸沉净如水,只最底处微微漾着不易察觉的波潮,“虽然没参与贩毒,但他一向知道有这么回事。”
墨石闻言,倒抽一口气。
他不敢相信,一向是好哥儿们的星宇竟然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他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行飞被控告是应该的吗?即使因此入狱也不值得意外?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墨石眯起眼,锐利的眸光紧凝乔星宇,自他斯文的眉至俊挺的鼻,乃至于在几个男人当中最红润的唇。
他依然是那个乔星宇,五官分明而清爽。
但他的气质变了。从前那个温文儒雅的星宇哪里去了?为什么现今他一对黑眸如此深不可测,眉宇之间仿佛还蕴含着淡淡的冷意?
他究竟怎么了?
可恶!
墨石握紧双拳,极力克制因强烈不解及怒意造成的全身颤抖,他咬紧牙,“没错,他是知道,你我都知道!”他顿了顿,冷冷补上一句,“我们都不无辜。”
“没错,我们都不无辜。”乔星宇语声同样清冷,平静的黑眸依旧深不见底,“某方面来说,我们都该为这件事付出某种代价以赎罪愆。”
“你的意思是入狱就是行飞要付的代价?”
“或许。”
“星宇!”墨石怒极,猛地上前一步,大手提起乔星宇的衣领。
但后者丝毫不为所动,只静静地回望他。
“这太不公平!就算是有人必须付出代价,也不该全由行飞一人承受!”
“没错,这一切不该由行飞一人承受。不会只有他一人付出代价。”
“你——”墨石一窒,总算明白这个外表总是一贯斯文冷静的男人在想什么了。
他被困住了,被那深深的歉疚及悔恨困住了。
他歉疚自己的身分不能给予妻子安定的生活,悔恨自己在关键时刻没能护住最爱的女人。
他让自己困在这样难以挣脱的牢笼里,并且执拗地认为这就是他该为其罪愆付出的代价。
他们都该付出代价——行飞,长风,星宇,天儿,还有他。
那么,他该付出的是什么?
在多年以前他早已失去了最亲爱的亲人,一直悄悄爱恋的女人也在一年前香消玉陨,最好的朋友进了监狱——
“如果真要赎罪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全针对我一个人算了?”他忽地低吼,满心酸涩,满腔激愤,真不知如何倾泄,“反正我一向独来独往活在世上,既没有亲人,也没有老婆小孩,干脆让我去坐牢好了,我不在乎!”
“我在乎。”乔星宇突如其来一句。
墨石一愣。
乔星宇静静凝望他好一会儿,“你以为我不在乎吗?”他沉缓地、轻轻地拨开他提起他衣领的手,“你以为我不关心行飞跟你?真不在乎你们入狱?”
墨石不语,黑眸掠过一道又一道复杂的神采。
两个男人默默对望着,沉寂无语,交流着旁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直到另一个清柔淡雅的话音轻轻扬起,“我也在乎墨石。”两个男人都是一惊,同时愕然的转过脸庞。
是楚天儿。她站在门边,亭亭玉立,白色的棉质睡衣衬着那一张毫无血色的容颜更加苍白。
她看来像个弱不禁风的路旁小花,随时都可能萎落入泥,消逸于这繁华烟尘。
怎么会这样?
连续几天没见到她的乔星宇着实吓了一跳,料想不到他从小看着长大、活泼爽朗的女孩竟会成了这般模样!
他不敢置信,瞪大了一双幽深黑眸。
至于墨石,虽比乔星宇多了几分心理准备,在乍见楚天儿倩影那一刻,仍有数秒的晕眩。
她怎么了?那对嵌在白玉脸容的漆黑眸子怎会一天比一天看起来大而无神?那藏在睡衣底下的身躯又怎会一天比一天更加纤瘦?
她——简直像一缕幽魂!
“别那样说,墨石。”她飘向他,步履轻逸,恍若毫不沾尘。
直到落定他面前,她扬起一张苍白旁惶的脸,柔细玉手轻轻抓住他胸前衣襟,“你说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了我,你也一定留在我身边守护我——你保证过的,不是吗?”她问,语气虽执拗,语音却微微发颤。
“我——”他凝望她,话语梗在喉咙。
是,他是曾经那样说过。
他是那么保证,也绝对会做到。
但要他在这样一个情境下再度说出那样的话,不知怎地,就是令他有些尴尬。
尤其两人身旁还有一个乔星宇正蹙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他真不习惯在人前表现自己的情感,真的不习惯。
“你说过的!”见他久久不肯回应,她禁不住微微扬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