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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出书版) 作者:目非-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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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原始的美和坦荡的姿态,蓦然生出不敢之心。
    他无比艰涩地说:“我去打只野兔子,我们,待会儿吃烤肉。”
    一个被军纪管束的老男人,对爱情有本能的渴望,可是吃不消其间的浪漫,浪漫是诱惑的,同时也是危险的,而他只要娶一个本分的老婆。
    正好,那年秋天,师部分来了三个女兵,其中一个是甄晓慧,论资排辈,她应该给他做妻子。她剪齐耳短发,穿草绿色军装,不算漂亮,但称得上端庄大方。上级领导安排他们见了面,甄晓慧也没有太大意见,其实他也不该挑剔,这算是福利。别人大概都在流着口水羡慕他呢。可他脑子里全是南子,那坦荡清白的眼神,永远撕着的丰润小嘴,还有月夜下的诱人胴体,早就压平了藏在他脑海深处。
    理智要求他娶甄晓慧,感情则向南子倾斜。他开始找借口推辞那桩婚事。他的母亲病逝未满三年,按理该守孝;自己年纪不大,该照顾年纪更大的,等等。甄晓慧也是个直爽脾气,找到他,说:你把我当骡子还是马,想叫谁骑就谁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有喜欢的人是吧?谁?要不要我给你保媒?”
    “我……”他知道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婚姻之事还轮不到自己做主。何况南子年纪那么小,生性风流,恐非踏实过日子的人。
    甄晓意说:“好,我把话撂这里,你要守孝我支持,我等你满三年。你
还小,我也不大,横竖,我就认你。”
    他傻眼了。
    甄晓慧就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在军部住下了。她给他收拾房间,给他洗衣 慢慢地,潘时人也觉得有个小家是件温暖的事情。他的心开始松动。
    但是那年冬天又发生了事情。
    暴风雪来了。首先来的是风,冬天的风脾气最不好,它毫无征兆呼啸而来,把枝杈摇得歪歪扭扭,把房子撞得摇摇欲坠。家家户户都在加固房子,用羊皮贴紧窗子。
    南子因为知道他要结婚了,那几天心情不好,每天都早早出去放牧。那天,羊群啃着石缝间硕果仅存的草,而她痴痴望着蓝天,没心思地随着羊越走越远。到变天的时候,她才猛然醒转,要赶羊回家,但风那么大,风让羊惊惶了,它们咩咩叫 着四处乱跑,她赶了这边丢那边,跑到那边这边的羊又散光,终于精疲力竭。而雪开始纷纷扬扬。她知道雪下大后,莽莽苍苍的山谷会变成一条巨大的毛毡子,她就再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放弃跟羊一起回家的打算。
    天突然就暗下来,寒气开始往她身上蹿,绳子一样捆绑着她,让她越来越僵硬。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感到越来越累,而路怎么走都像是同一条,家倏忽就被雪吞没了。
    她终于走不动了,牙齿咯咯响,睫毛上似乎都是冰凌。她靠着树幽幽想,还没嫁人就要死了。可是还是死了吧,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是很绝望的。
    她开始唱一首草原上的情歌:……和……两个村庄,什么时候看总是远远的;……和……两个人儿,什么时候看总是远远的……
    她重新感到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旁边燃着一堆火,火光照亮了潘时人的脸。潘时人抱膝坐着,下巴搁到了膝盖上,眼光有点直。
她赤身裸体地裹在他的军大衣里。按草原上的匀俗,冻僵的人火苗是烤不热 了,只有用人的体温去焐,把寒气吸出来。也许刚刚,他已经用他的手、唇以及躯体焐过她了。那样幸福的时刻,她却没有感受能力。她深以为憾。
    “时人,你过来。”她叫他。
    他连忙挪过去:“你醒了?你爹找到我那里,我发动全团的小伙子出来找。 
    “那为什么是你找到我?”
    “因为——”他顿了顿,柔情地说,“我想找到你,特别想找到你,我不你死。”
    她啪的一声,用尽全部力气给他一记爽脆的耳光。然后她扎到他怀里,死命捶打着他:“潘时人,我恨你,你让我死了好了,你对我太坏了。”
    他僵着身体,颤颤地说:“南子,别这样。”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结实的乳房上:“我冷,你抱住我。”他一下气短,叹了口气,前程在那副战栗的躯体下变得淡漠……大火烧了起来,他们俩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中,尝了禁果。
    其实,他受处分离开部队时是心甘情愿的。他对南子的埋怨是她进了铁路文工团做演员后开始的。
    演员这行当是名利场,收到的马屁与鲜花—样多,围着她转的男人多了,她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想做明星’想出国到好莱玛闯。有时候私自接了片子,更是累月不回家。两个女儿在家里嗽嗷待哺,她也不急,找个保姆了事。
    宁宁被绑后,他和南子闹得很凶,南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有天在饭店吃饭,他收到服务员拿过来的纸条:你的夫人很美,我在请她喝咖啡。
    他记得当时胸口一震,连忙给她电话。下榻的朋友处一直没人接,等接的时候己到午夜。
    “有没有陌生男人与你搭话?请你吃饭或者喝咖啡什么的。”
    南子笑了笑:“多的是。”
    “谁?你一个个告诉我。面貌特征,衣着穿戴……”
    “潘时人你是职业病还是神经病?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我真受不了你。” 
    “你以为你是大人,你的心智也就宁宁那水平。回来吧,出了宁宁的事后,我怕——不知道这个案子的主谋不是一般人。”
    南子怒了:“你好意思提宁宁,你要真担心宁宁,就把制服脱了。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时人,凭你的本事还怕找不到工作。再说你找不到,不还有我,我一个人賺的钱,足够养活全家。警察有什么好?尽做得罪人的事,你是真想搞到家破人亡?”
    谈话不欢而散。潘时人不是没问过自己,这身制服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没错,他参军,然后到公安,再到海关,从事过的工作都跟制服有关。他有制服情结,制服给了他职业荣誉感。他喜欢战场,喜欢破案,喜欢千里追踪,殊死搏斗,喜欢斗智斗勇,血战到底。这份工作不仅仅让他安身,也让他立命。他模模糊糊觉得,离开这份职业,他也许未必不能有所成就,但不是心魂所系,他的快乐与成就感也不会来得那么浓烈。
    离婚是南子提的。她实在受不了他的神经质表现。因为,他真的北上调査那些与她喝过咖啡的男子。
    而潘时人间意离婚,除了成全她的选择,也有保护她的意思。他不希望南子重蹈宁宁覆撤。
    这一切却似乎正中“野狼”下怀’他又给他留言:这样迷人的女子,你 放弃?恭敬不如从命,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她。
    他于是疯狂给南子打电话,问有没有人追她,要她无论如何不要答应,
能是陷阱。直到南子抱头尖叫,并且果断地换了号码。
    后来,他还是从宁宁口中得知,南子嫁给了—个外国人,已经远赴美国。 
    她的生活应该不赖,嫁的是大款,住的是豪宅,据说家里的女佣开的都 驰。几年后,还给人家生了个男孩。悦悦给宁宁发过那男孩的相片,据说长 子,但他一直没有勇气看。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觉得遗憾,去了异国,她仍旧没有条件发展自己的事业,不过是做了个有钱一点的家庭主妇罢了。
    跟甄晓慧是正正经经过日子,激情不足,温情有余。她是他坚强的后盾,支持他在前线冲锋陷阵。他想,这辈子拥有过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过两种截然不同的婚姻生活,应该是此生无憾了。可惜的是,虽然年纪一大把,他依旧惆怅。才明白,这辈子也许可以结很多次婚,却只能爱一个正当年纪的女人。

9
    这些年,潘时人从当年的调查科科长干到如今的副关长兼缉私局长,仕途也算到头了,他今年59岁,明年就要退了。
    这样退下去,在别人看来,还算风光,但他不满足,因为跟“野狼”斗了近20年,别说把他抓起来,就连他姓甚名谁,长啥模样都不知道。他就像个隐形人,他看不到他,他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要是就这么退了的话,他感觉自己会好奇而死的,然后永不瞑目。
    凭他的职业嗅觉,“野狼”应该从没远离。“夜来香”的案子,跟他有关系,可是徐曼死了,他的追踪又受到当年汪局的阻挠。当他因为贪念升职而放弃追踪时,他能想象他的对手在对他无情嘲弄。
    几年后突然出现的宁远,他也早就起疑了。一个神秘的公司,探寻不到也解释不清财富的源头,本身就很有问题。
    他总觉得这是“野狼”跟他最后一次较量。他快退休了,他多么期望退休前,把“野狼”送上法庭。
    为了这一天,他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哪怕千夫所指呢?他觉得这不算英雄结作祟,而是为了让自己瞑目。
    李元春在短信中说:我们大老板同意见你。地点:野码头。 
    他心脏一下抽紧。终于,他要见到“野狼”。 
…嘿。。。嘿~嘿!
    为了得到李元春的信任,引“野狼”出洞,他连自己的湥в疾灰恕
    他接受李元春的宴请,收受礼金,跟他推心置腹讲,女儿被绑架,老婆跑了。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受够夹板气,到头来,也就是几千块退休金,想来想去真无趣。
    怕他认为说套话,又讲:“有件事,触动我很深,只要想起,我就感到憋屈。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父亲去世。我们那边的风俗实行土葬,我父亲临走前指明要埋在祖坟里。但是,我们那边的村长不让。家里人就让我去做工作。我好歹是个国家干部对不,想着村长什么的总要卖我几分面子吧。村长对我倒客气,说,潘处啊,你看我也想帮你,可这是镇里的决定。说是土葬浪费国家稀缺的土地资源,现如今一刀卡死说谁也不批了。我找到镇长,镇长也客气,笑眯眯说:老潘,你也是国家干部,咱不能顶风作案,要以身作则,不然丢的不只是你的脸,还有国家的脸。我以为是毫无通融的原则问题,就反过来劝家里人烧了。后来,才知道什么狗屁原则,原来是有个暴发户看中了我们祖坟的风水,要自己大限之后人土为安。为此,他答应给镇里投资办厂,外带修—幢政府官员宿舍。娘的,我们干海关缉私的穿着身制服看着威风凜凜,其实啥本事也没有。你也知道,南方很多村子,改革开放后,都在吃走私饭,可以说走私撑起了一个地方的财政,我们把人家的财路断 了,人家恨你还来不及,谁还鸟你?我也算看开了,缉私这行当,吃苦受累不落好,尽做得罪人的事,你看,我女儿小时候被绑架,我老婆受不了我老加班跟人跑了,我死去的爹大概永不瞑目,你说说我的人生多失败。”
    这一席话的的确确把李元春感动了,他开诚布公说:“潘局,退休后来我们宁远,我们宁远永远向您敞开大门。”
    潘时人似真似假探询道:“还是老汪想得开,现在一家人都在国外,什么都得到,什么也没损失。权算什么,人走茶凉,过期作废。还是钱好,钱能千秋永固啊。”
    李元春笑道:“潘局,你这感悟不是没道理,但也不全对。权力这个东西就看你怎么用好它。汪局就注意这个分寸的拿捏。”
    潘时人面目一肃,说:“我跟你交心,不是利益交换。我退都要退了,不可能背着骂名离开。”
    李元春说:“你放心,到你这种层面,不需要你具体做什么,你只要不管。领导的喜好决定整个机构的风气。中国人嘛,大多数随波逐流、明哲保身,给点钱就是娘。所以,我们把一把手搞定就行,哪需要他出面做什么,下面人都是人精,全看在眼里。马屁绝对可以拍到你最舒服的地方,还不显山露水。”
    潘时人冷笑一声,说:“高见。洞察人性。”
    李元春不免得意忘形:“其实不是我的想法,是我们老板说的。”
    潘时人立即钳住这句话:“听说宁远背后有个不出面的神秘人物,跟各级高官多有联系,不知潘某是否够资格认识。”
    李元春微笑不语。
    潘时人知道李元春背后之人,光凭刚才几句话是没法让他相信的,他必须送礼。他的第一份大礼就是唐末。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方面,唐末正以孤身之力查宁远,这小子脑子活络,三教九流人脉广,还真给他搞到了不少资料,宁远本身也正要收拾他;另一方面,他又是自己的女婿,如果连自己的女婿都怀疑他,那么宁远还有什么理由不认为他在堕落?
    唐末这小子就真的跟他扛上了。很好,来吧。
    但是吉祥饭店的调虎离山,不是他的计策,谢福成的打击报复也不是他的计策,这都出自宁远那位幕后人物——他认为就是“野狼”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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