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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虚无缥缈之物——就像物质世界中的一切都被质量,能量与动量所控制一样,老安德里亚娜的力量固然占据了主导者与控制者的位置,却也无可避免地遭到了别西卜的反噬,虽然这个反噬的力量小的微乎其微,但还是有的,而撒沙要做的,就是融化在这道细小的力量里,进入老安德里亚娜的世界。
别西卜微弱无力的挣扎还不至于引起老安德里亚娜的警觉,但为了保险起见,撒沙并未撤销自己的能力——举个例子,就像是蜱虫在叮咬人类的时候会释放出麻醉剂那样,他的力量也会让别的力量与力量的主人处于一种半麻痹的状态,而察觉不到他在干什么。
从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潜入到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是一件非常奇妙与危险的事儿,何况他还是和这两个世界毫无关系的第三个人,或说意识。
有人曾经试图称量出灵魂(或说人类意识体)的重量,并信誓旦旦地认为它的重量只有三克,但这个理论安东尼。霍普金斯向来就是嗤之以鼻的,他对于灵魂,或者说,人类思想体的认知大概要远高于任何一个人类,他在获得异能前就能构建起坚实的记忆宫殿,并指导另一个人那么做,还能将两个宫殿连接起来——稳定地连接起两个人的意识世界,鉴于世界上只有两个人那么做并他并不想将之公开的关系,这个可能会造成学术界与宗教界大震动的事儿迄今为止还只是个秘密——重要到人们甚至可以忽略掉他可怕的罪行。
他有个迄今为止可能是最为坚韧的灵魂或说意识,能够在他人的精神世界里构建起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这才是保证了他即便被发现了也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的好东西。
——曾经有一部电影绘声绘色地描写了一群人是如何进入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他们将之描述为意识世界,不过这真的无关紧要),他们所以为的人类意识世界都清晰的像是现实世界,这点姑且不论,不过其中一点必然是错的——在主人察觉到自己的精神世界遭到侵袭时,他/她并不会幻想出一打又一打手持火箭筒的钢铁侠,一般人只会在慌乱与惊恐中将自己的世界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精神世界是四维的,具体表现在它不受任何现实世界定律的影响,你站在一面墙壁之前,可只要你愿意,就能看到墙壁的另一面,上面,下面——你也可以飞行,可以喝下钢铁,冻结火焰,融化光,粉碎星辰,随心所欲地创造黑洞与白洞,乃至于让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充满了各种物质、形态与规律的大漩涡……而且它很快,非常快——比人类所知的任何一种物质的速度都要快,哪怕主人只是个正在被迫午睡的小孩子。
试想一下,就算你的意识能够强韧到幻想出一艘全副武装的军舰,但在最基本的引力与空间都不存在的时候,军舰又有什么用处呢?
安东尼。霍普金斯不止一次地侵入过他人的精神世界,有些是自愿的,而有些毫无知觉,并且能够在做完想要做的事情后安然退出,他把这个教给了他的儿子。
撒沙站在老安德里亚娜的世界里,她的世界就像是一团烫过的芋头粉团,半透明,一些地方呈现出白色,另一些地方是紫色或是红色。
老安德里亚娜也照顾过他,从他来到海神岛,直到他离开,别西卜得到更多,但现在,他们一个几乎被老安德里亚娜杀死,而另一个则在准备杀了她,这不能说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一团暗绿色的东西靠近了撒沙,撒沙低下头,没费多少力气就辨认出了那是什么——一丛带着枝叶的橄榄,非常新鲜,叶片的颜色要比果实深,然后他又看见了一只缺了角的胡桃木凳子,一把看上去很像是有着宽厚橡胶手柄的水果刀——wasp军刀,别西卜的私藏之一,也就是他曾经向撒沙展示过的压缩空气刀,大约是在两年后的夏天,一头虎鲨的垂死挣扎彻底地弄坏了这把刀,别西卜把它扔进了海里;紧接着撒沙又看到了一尊圣母像,彩绘木胎,老安德里亚娜放在门厅的那一座,需要注意的是它已经伴随着那场大火和老宅一起消失了。
这些都是老安德里亚娜的记忆。
ps:不好意思,原先的那章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了,所以……只好重写了这一章……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抱歉
吱呀吱呀吱呀。
老安德里亚娜坐在那把摇椅上,它慢吞吞地,有气无力地摇动着,深褐色的木料上闪烁着人和猪的油脂,也有羊和鱼的,从它被敲上最后一个榫头起——它就经常被抹上油,它被放在厨房里,走廊里,卧室里,庭院里,老安德里亚娜走到哪儿就把它搬到哪儿,它坚贞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但也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了,太老啦,太老了,它已经不能像是在半个世纪前那样摇动的又轻盈又安静了,太老了,而老安德里亚娜的年纪比它还要大,它是她的订婚礼物,她的未婚夫,一个精干黝黑的海神岛小伙子只在婚前见过她三次,这已经很有点过分啦,但谁让安德里亚娜是最小最受宠爱的女儿呢,第一次她得到了一块丝绸的头巾,红的就像是她的嘴唇,第二次就是这把椅子,是橄榄木的,小伙子亲手做的,第三次是一枚金戒指,小伙子是来告别的,他要到西大陆上去干活了,和她的兄长一起,他承诺会给自己未来的妻子带来一整套的金首饰,耳环、手镯、项链,或许还有宝石和钻石。
他走了,再也没回来,因为有人袭击了他们用来走私橄榄油的车子,车子翻了,着火了,安德里亚娜的兄长当即毙命,那个小伙子被压住了,没人能帮他爬出来,他的一个朋友给了他一枪免得他活活被火烧死,所以他们连他的尸体也带不回来。
他们在海神岛上给他建了一座空洞洞的坟墓,里面放着他的一整套衣裤,还有那条红色的丝绸头巾,安德里亚娜比许多海神岛上的女人更早地尝到了海神岛上特产的苦涩果实,她的手上戴着那枚金戒指。坐着那把椅子,学会了钩针编织,整天整天的,她不再接受小伙子的求爱,转而将自己的精力与生命全部奉献给了当时的“唐”。
那时的切加勒还是个赤着屁股的野小子呢,和现在的别西卜也没什么两样。
她钩呀钩,织呀织。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编织了多少东西。她什么东西都编,牡丹花的坐垫,六角的头巾和披肩。茶杯垫,小包和大袋子,拖鞋,沙发巾。椅垫,地毯。玩具……还有各种各样你想象不到的东西,穿着珠子,混着丝线和丝带,色彩缤纷。小的可以藏在手掌心里,大的可以覆盖一整辆汽车,她给自己织。也给别人织,“唐”的。他的儿子们的,切加勒的,梅亚雷的,别西卜的,佩皮的,贝普的,安普的,神父的,霍普金斯们的……她的速度是那么的快,捏着钩针的时间还不到其他女人的一半的一半,却编织了有她们两倍之多的东西。
她准备给别西卜织一顶海藻绿的帽子,宝塔花样,她不知道他还会剩下多少,但最少的,她还保存了他的衣服,这顶帽子可以放在那套衣服的最上面。
走廊里静悄悄的,无论是海神岛人,还是那些切加勒从别处找来的人,都已经被控制或者欺骗过去了,那些有可能倾向于别西卜的年轻人和佩皮被送到了西大陆,霍普金斯父子也都在西大陆,而且她只需要短短一晚上的时间,等到暗沉沉的天空重新亮起,事情就已成定局。
切加勒还会有孩子的。
还会有孩子的。
一个健康的,有一个正统的,向天主发过誓的母亲,一个海神岛的姑娘所生的男孩,比别西卜更好。
她将绿色的绒线绕上钩针,开始为别西卜。切加勒祈祷。
***
撒沙停住了动作,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他差点被发现了。
在电影中,造梦师在梦中进行自己的工作,但在现实里,霍普金斯医生却更偏爱在某人清醒的时候进入他的思想——“思想是没有时间和空间限制的,它能有多快,多强,我也不知道,能够测算出来只会是神经反射,所以被侵入者入睡时反而比清醒时更危险,因为他正在‘家’里,很容易就能发现有什么东西不对了;但清醒时却未必,因为他的注意力会被其他东西所吸引,他的意识正漂浮在整个世界上的最上端,操作那些比起无趣的巡游监察(回忆过去或是思考未来)更重要的事儿,譬如说,游戏、*或是大量进食,那时候忙碌至极的意识是不会注意到内层与里层的情况的——除非有什么事情提醒了它(一个结婚纪念日,或是一场考试),意识才会惊慌失措地跑回这儿在记忆里翻翻找找。
撒沙挑选的时机虽然匆忙但很合适,编织不是一个适合走神的工作。老安德里亚娜必须全神贯注才不至于钩到自己的手指头,但她在想到别西卜的时候,无意识地触摸了一下过去的记忆,别西卜的母亲,主意识就在距离撒沙不远的地方一晃而过,她拉起那个影像的时候,那个影像周遭泛起了数之不尽的记忆碎片渣滓,它们的波动差点就穿过了年轻的侵入者。
一片渣滓在撒沙身前慢悠悠地飘落,那是一张成绩单,卷着边儿,上面的分数很漂亮,属于……霍普金斯。
男孩有点惊讶,因为那张成绩单的影像十分精细,教师歪歪扭扭的签名,手写的红色分数,纸张的纹理,细小的折痕,啪嚓啪嚓的声音,柔滑的触感都让它像是一件现实中的东西——四年级的。然后他注意到了,在那些数之不尽的记忆之中,也有着属于他的东西,有很多,包括加了辣椒的小饼干——撒沙以为在老安德里亚娜的认知里,他只是别西卜的附件之一,海神岛上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但他在老安德里亚娜的世界里是单独存在的。
撒沙让那张成绩单留在原处,现在可不是犹豫与感动的时候——他沿着记忆往前走,它们就像路边的野花那样为他指引着道路,指引他到最深处,也是存放最真挚的情感与理想的地方。
越往里走,白色的“粉团”就越浓稠,组成部分的轮廓也越发清晰,它们并不是浓雾或是胶质那样的东西,它们是一根又一根纤细得无法以肉眼看见,只能用感觉去碰触的线,它们纠缠在一起,盘绕在一起,裹着彼此,老安德里亚娜的记忆就像是点缀在线上的珠子,大大小小,色彩缤纷。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别西卜,这当然不可能,那么切加勒呢?老安德里亚娜看他就像是看自己的弟弟,但是越往深处走,切加勒的记忆就越少,不,准确点说,撒沙。霍普金斯所认得的记忆就越少,陌生的用具,陌生的信,陌生的照片——一个英俊小伙子的,皮肤黝黑,俏皮地看着镜头,然后,又一张照片,一家人,父亲,母亲,祖母,祖父,兄长,还有一个姑娘,那是安德里亚娜。
还能再往里走吗?
丝线缠绕着撒沙的脚,小腿,膝盖,大腿,腰,手臂,胸口,脖子,他感到窒息,压力来自于外界的每一处,他被包裹了起来,但他知道自己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让我看看,”他对不知名的存在轻声喊道:“只要一眼。”
那个力量发出轻蔑的嘲笑声,但它遵从了命令,银色的,细微的颗粒弥漫扩散,丝线无法抓住撒沙,他闭上眼睛——他原本就不需要真的用眼睛去看,正如之前所说,这里是四维的。
他找到了。
***
吱呀吱呀吱呀。
摇椅响着,它已经被用了那么多年,可看样子还能继续用下去,就像老安德里亚娜,她喂养了两个“唐”,一个“唐”的继承人,再一个“唐”的继承人。
切加勒活下来了,变得又年轻,又健康,他和一个父兄都是家族成员的海神岛姑娘结了婚,生了三个儿子,长子继承了他的事业,而次子完成了别西卜没完成的学业,成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他成了议员,成了州长,后来做了总统,而三子则进入了军队,他将会成为一个将军。
切加勒的长子完成了海神岛人近百年来的期望,海神岛的孩子终于可以不再与枪械刀具为伴了,他们变得又天真又迟钝,就像那些西大陆的孩子,纯洁的近似于残酷——包括他的孩子,他结婚已经很久了,最大的男孩在西大陆上学,而最小的孩子还在学走路。
她检查自己的绒线筐,筐里有着海藻绿色的绒线,掺杂着银丝线,她是想编织些什么呢?一顶帽子?给谁呢?给那个总是钻进自己的厨房偷馅饼和葡萄的小混蛋?那是谁?是第几个孩子?第三个还是第四个?或是那个长子之前的长子?他总是黑黑的,光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