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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理士朝可怜的小木乃伊笑了笑,露出有点发黄的牙齿,但下一刻他发出了一声尖叫,他从担架旁边急速地退开,抬起双手仔细端详,然后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担架的金属边框,而知道马丁能力的医生向担架上的伤者投去谴责的眼神,马丁则还以更为凶狠的一眼,假如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也会让他们看看自己的牙齿——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刚才确实有一波微弱的电流通过他的身体,但并不是由他控制的,一种类似于条件反射或是本能的自发反击?马丁藏在绷带后面的嘴唇连同眉毛一起纠缠起来,他体内的电流有点不怎么平稳,他抓紧了担架的边框,也许他应该将它们慢慢地,一部分一部分地放出去?虽然这会让他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保护与攻击的力量——但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即便他能在体内储存上一个核能发电站,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在短时间内继续使用这种危险的力量了,他的部分皮肤甚至出现了金属化,金属化在电击伤害中算是比较小的一种,但它的出现是一种警告: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如果他继续任性下去,也许接着出现的就是电烧伤、电烙印、呼吸衰竭,神志昏迷乃至器官受到的永久性损伤,钱和仇恨固然重要,但马丁。普佐只有一条命。
而且他必须能够控制它们,不然机构就要来帮他“控制”了,就像他们控制凯瑟琳那样,马丁闭上眼睛,相比起前者,如今的一点点忍耐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说,马丁感觉到他走近,箍紧自己的手臂,他在为马丁注射。“什么东西?”马丁问。医生起初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直到他开始轻轻弹动注射器,“一点利多卡因。”他说,观察了一下马丁的心跳和呼吸:“100mg加在葡萄糖水中静脉滴注。”护理士甩动着双手走了过来:“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他说:“以后得注意一下,换个脆弱点的家伙来,那股子静电能一下子掏了他的命去!”
去你妈的静电,马丁在心里喊道,他不是不想那么干,只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攫住了他,就像一只猛禽从空中攫住一只小鸟,他不得不将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与其对抗上面;而他立刻发现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那股力量太大了,它几乎是一下子就将他吞没了,它紧紧地抓住他,就像他在不久之前抓住那个孩子那样,他被甩上高空,又被踩进泥土里,然后又是一阵龙卷风……这股邪风不但卷起了他的身体,还卷起了他的力量,他完全不能控制它们了,不仅仅是身体里残存着的,还有从其他地方被吸引而来的电流震荡着从他的手指尖,发丝,嘴唇甚至脚趾甲里呼啸而出,就像从地狱的冰川中跳出的毒蛇,它们把马丁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世纪末的鬼怪,他们惨叫声,颤抖着,弧光电花在皮肤和肌肉上面跳着舞,引燃衣物和头发。
马丁从担架上站起来,电流烧灼着他的指头,眼睛,和耳朵,焦黑的绷带被电流带开,他知道自己正处于成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但同样的,他也从未如此畅快过。
***
18:30分。
亚伯突然停下了脚步,这让紧跟在他身后的某个家伙差点直接撞上了他的屁股。
在身长方面略有点不尽如人意的倒霉鬼不满地喊了一声,但他随即发现前面的大个子似乎出了状况:“喂,你怎么了?”就这么一两秒的时间,他看着对方背后的浅灰色衬衫迅速地变成了黑色,热乎乎的潮气迎面而来,他不无惊讶地发现这个讨人厌的大个子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让自己的汗水浸透了整件衬衫。
“离……开……”快离开这儿!离我远点!
亚伯转过身来,他的感觉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能够从别人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样子,面孔扭曲,表情狰狞,汗水就像遭受到暴雨侵袭那样从他的头发往下不断地流淌,他想警告,大叫,让别人离自己远一点,但他的舌头在痉挛,他想赶快逃走,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压根儿不听大脑的指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从未遇到过,更不要说去尝试——它正在一层层地撕开他的表皮,剥去他的理智,让深藏在亚伯。克莱顿内部的那只怪兽显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你需要医生吗?”小个子问道,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亚伯的手臂,他想起来了,这个大个子应该是行动组的,据说那儿塞满了超人和变形金刚,但现在看起来也未必,至少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很虚弱,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亚伯盯着他,张了张嘴巴,人类的生命力是那样的鲜活,明艳,有力……他哪怕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也能丝毫不差地感受……捕捉到,不,不,不!
小个子张大了嘴巴,在他的手指尖儿还没能碰到那件衬衫的时候,那个大个子突然跳了起来,是的,正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他跳了起来,从自己的前面跳到后面,还没等他转过身来,那家伙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没礼貌的家伙。”他说,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玩了一个精妙绝伦的飘移。
亚伯竭尽全力向前冲去,他很惊讶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注意到别撞到别人——他可以确定,现在的自己只要一和别人接触,就会因为自身无法控制的能力吸干对方,继而将对方的生命力转化为不管什么都足够该死的玩意儿!证据就是他手中不断掉落的小东西——玻璃,塑胶,毛球……这些都由不幸正处于道路以及周边范围的小生物及昆虫转化而来的……哦,上帝哪,亚伯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不需要直接接触它们,他必须快,再快一点,不然他不知道几分钟后自己的身边会不会因此形成一个致命的死亡区域!
亚伯很庆幸自己本来想要去的酒吧正好位于“巴别塔”的天台上,它的四周围绕着花园,而花园的边缘只立着仅仅直到他胸部的石墙——在他的力量还不曾结出最为痛苦与苦涩的果实之前,他已经穿过了花园,双手攀住了粗糙的石块。
有人在呼喊,另外一些人则在大叫着阻止他们靠近。
亚伯的脑袋一片混沌,他向前探出身体,激烈的狂风猛地将他的脑袋吹向一边,石墙的外侧光秃秃的只有一片峭壁,没有树木和藤蔓,如果从这里掉下去,他很有可能会被风吹撞在岩石上,也许需要连续这么几次,骨头断裂,肌肉撕开,鲜血洒得到处都是,才能落到地面上摔个粉身碎骨。
成功打消了最后一丝犹豫的是一只干瘪的野鸟,它掉在亚伯的头上,还带着温度,亚伯无法辨识出它的种类,却能肯定它在数秒之前还是活着的。
它的生命在亚伯的手中转化成了一只蓝色的玻璃球,在外面可以卖到三分两只。
生命是那样的珍贵,又是那样的廉价。
亚伯把那只玻璃球放进自己的衣兜里,攀上石墙,跳了下去。
Pandora(潘多拉) 第四十一章 盒子 十二
18:28分。
头儿坐在他那张大的可怕的办公桌上面,就像个不满十五岁的男孩儿那样盘着一支脚,另一支脚垂在桌面下方,他的膝盖上放着一卷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张不足一厘米厚的塑胶纸,6开大小,“巴别塔”的统治者竖起指尖,谨慎而仔细地在上面移动……“巴别塔”的平面在这部还只属于试用品的新概念平板电脑上展开,闪烁着红色点与蓝色点的地方点开后头儿能够从无所不在的监控探头那里得到彼处的即时情况——哪些地方基本上正处于不同程度的混乱之中,绿色的表示安然无恙,就不知能够保持多久,灰色的则无法点开——那表示那个区域的监控探头已经遭到损坏,无法使用。
g区正处于一片灰暗中,看上去一片死气沉沉,但头儿能想象得到哪儿有多热闹,在走廊上的监控设备尚未被烈火吞没时,他已经看到18号房间的投毒犯徒手撕坏了金属电磁门及里面的强化玻璃门,抱出了他们的小客人。不消多加辨认、分析,他一下子就知道这就是那家伙,不是吗?虽然那张脸,还有十根手指的指纹、掌纹都属于另一个人,但只要看看那傲慢的眼神儿,干净利索的手段,就算有子弹在屁股后面追着也能保持着的优雅仪态,他也应该能够想到那就是食尸鬼,安东尼。霍普金斯,有着贵族血统的,属于上一个世纪的恶魔。
头儿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剥去糖纸后塞进嘴里,是柠檬夹心的,头儿被酸得抿起了嘴唇和眉毛——他深深惊讶于自己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把这条毒蛇挑出草丛,幸而这并不会构成一条罪名或是一个把柄,机构成立了足够久,但里面还算新鲜,还不曾让譬如联邦调查局或是州立警察署里常见的官僚占据太过重要的位置,上面的人不会在意一两次小小的失误,只要能够及时挽回,头儿相信自己能做到——安东尼。霍普金斯确实是个狡猾的家伙,情报部以为能够通过“麻醉师”捏住他的尾巴,谁知道他竟然反过来通过同一个人诱使他们做出了完全错误的判定——不用再行调查,头儿已经可以确定,半个小时前的突然袭击是食尸鬼抛出的饵料,但他暂时还弄不明白这个变态医生为什么要让一大帮子情绪高涨的行动组员满脑子热血地跟着一具尸体和玩偶到处乱跑……引发警报对他没什么好处——在遇到此类情况时g区首先会进行全面封锁,其坚固程度决不逊色于世界上最大的金库,十分钟之内别人固然无法进去阻止他从房间里弄走自己的孩子,但同样的,他也别想从里面出来,而十分钟后,g区的外围会遍布行动组的成员与实枪荷弹的警卫。
“麻醉师”给他的情报中绝对包括了这一部分内容。
这个混蛋究竟想干什么?
头儿再次剥了一粒奶糖,软糖在舌头和牙齿间翻滚,唾液迅速地将它变得粘呼呼的,他咬开它,发现这颗是榴莲夹心的。
真是糟糕透顶。
***
烈焰熊熊。
天棚上的消防喷头不断地旋转着喷出冰冷的透明小点儿,它们和来历不明的火焰相遇,在空气中制造出浓厚的雾气,g区的居民们谨慎地靠着坚实的墙壁站着,略微放低身体——而不是如火灾逃生的教育片中那样趴着,那个姿势也许不会让他们被烟雾呛死,却很有可能让他们的脊背或后脑上挨上致命的一家伙——他们可以隔着雾气和火焰隐约看到相距不远的朦胧身影,但至少在起初的两三分钟内,没人说话。
每个人都在被自己的欲望和力量折磨着,但谁也不想成为别人疏解欲望和发挥力量的牺牲品。
“我们得先出去。”出乎人们意料之外,首先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疲倦和惊恐,却依然很吸引人——它让人想要听她说下去,“我们必须先离开这儿。”她说。
安东尼。霍普金斯发现她很巧妙地连续使用了两个“先”,并在发音上略略加重了它们的分量,这两个字看似无关紧要,却能很好地将这些野兽的注意力引向她所想要的那个方面——无论是自由,还是自身的安全。
“这可不行。”
安东尼。霍普金斯说道,在对方话音刚落时的寂静中,食尸鬼带有嘶嘶声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这种杂声自从他在州立暴力精神病院里度过沉默如死的八个年头后就有了,就算在这之后他过了很多年时常滔滔不绝的日子也没能纠正过来,但和先前的女声相同又不同的是,这种声音有着让人颤抖着倾听下去的魅力。
“毁坏这里,毁坏所有的一切,”他的声音在火焰和水蒸气中回荡:“这是件妙事。”
撒沙的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能够感觉到男性的喉头在愉快地发出震动。
父亲又在使坏儿了,他想,然后安心地陷入了沉睡。
***
神父像块木板似的,躺的直挺挺的。
他不像霍普金斯医生那样是个睡精神病院和监狱小床的老手,但修道院和神学院的床铺也足够坚硬狭小,所以他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恒温睡眠仓里睡的也算舒适,虽然这种每天长达二十个小时以上的睡眠着实非他所愿。
出于某个无法公之于众的原因,机构没有把他立即交给警方或悬赏方(如果是后者的话,他毫无疑问地必定会被那些愤怒的父母撕得粉碎),但让机构深深为之苦恼的是神父的能力,异常特殊、强大且难以压制的能力——无论是监牢还是镣铐,对他而言都起不到太多作用,最后机构的医生给他用了盐酸普萘洛尔(b阻滞剂之一)。和其他镇定剂有所不同,这种药物的主要功能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