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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来小二结了帐付了银子,两人走出酒楼。
风儿亦如来时那般轻柔,漫无目的地相偕着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闲逛,总觉得入眼的希奇东西不若方才那般能吸引他的注意。
……是因为心境有所改变的缘故么?
其实,也没什么可寻思的。本该就是如此的东西,多半不会因为出现了某些变故而成为另一种东西……人的性子也是一样。
所以,着实没有必要自寻烦恼。该来的,总是会来;该走的,到了时候也总是会走。天地间一切的事与物,都有其注定的因与缘,强求的,总不会长久。
正思忖着,身子左侧忽得闪过一道光芒,下意识地转首而望,却刚好瞧见贩子手中那块乍看之下并无任何特别之处的青白色玉石。
停下脚步,一抹兴味不由地浮上心头。
“那个,能拿来看看吗?”云飞瀑朝着一脸惊艳的小贩比画了几下,这才招回小贩早已被迷到九霄云外的神智。
“哦,好,好的。”
满脸幸福的小贩忙不迭地将玉石恭恭敬敬地送到云飞瀑手中,却不料在下一刻接受到两道冷若冰霜的视线,吓得他险些不慎将铺子踢翻。
“质地虽然不坏,但过畸的形状和不匀的色泽破坏了这块玉石的整体价值,最多只能值十两银子。”随意地看了一眼,水扬霁的言简意赅顿时让小贩露出佩服的神情。
虽然被贬至如此,但云飞瀑却仍是浅笑盈盈地将玉石握在掌心,“我要这个。”
“夫人,您确定真的要它吗?我这里还有许多更好的玉石,您不妨看一看再做决定。”显然小贩也觉得这块瑕疵品配不上云飞瀑,连忙从箱子里取出一堆上好的玉石捧到他面前。
只是粗略地浏览了那堆奇珍异宝片刻,云飞瀑便婉拒了小贩的好意,“不了,我只喜欢这个。十两银子够吗?”
看着素手递来的银子,小贩连忙摆手说:“不,不,不用这么多,六两就足够了!”
“六两?”
就在他怔忪的当儿,水扬霁已面露阴霾之色地将银子递给小贩,小贩哆嗦了两下后赶紧收下了。
“走吧。”
语毕,便拉起他继续朝前走去。
“我自己付钱就可以了,毕竟这是我要的东西。”
回头望了望一脸奇异表情的小贩,云飞瀑有点不解地瞧向水扬霁散发着不悦的背影。
“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夫人’!”
口吻里带着些微的愠怒。
恍然大悟——
“抱歉,一时之间忘了。”
“即使只是表面,也希望你做出象样的架势。我可不希望将军府有什么流言蛮语在长安城四下流窜。”
“明了。”
回应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而当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掌心中那块被体温袭暖的玉石时,笑意不觉又浓了几分。只可惜,这抹醉人却只教那深邃的背影悄悄地暗藏了去,徒留一道好风景。
回到府邸,三位长辈早已在厅堂内侯着他们了。一见两人相携而入,宽心的笑便漾在脸上久久不予离去。
“爹,娘,你们要走了?”瞥见搁置在一边的简单行装,云飞瀑上前一步道。
沙若雪拍拍行李包裹欣慰地笑,“是啊,看你在这里过得挺好,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
“不再多留几日么?”水夫人热切地挽留。
“不了,因着流溪的婚事,我们已耽搁了云游。既然现下她已顺利地嫁作人妇,我们也就该上路了。”云书傲沉稳地笑着站起身,“扬霁,流溪,我们走了。”
“我送爹娘。”
刚想顺势捞过爹娘的行李,却不料被一只手暗暗地制住了行动。抬头,却迎上了深邃眸中警告的眼神。
自知理亏,于是便顺势朝水扬霁的身侧靠拢,勉强地做出‘小鸟倚人’状。也好在这一举有惊无险,三位长辈谁都不曾发现小俩口偷偷摸摸的私下行动。
将爹娘送出了门,朝着渐渐远行的马车挥别。心底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仿佛看出了他的放松,水扬霁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许。
待到再入厅堂时,水夫人忽然唤住了儿子。
“扬霁。”
“什么,娘?”
“跟娘说实话——”
两人心中暗暗一惊。
“你明日是不是要回边疆?”薄责的口吻。
松了口气,还好!
“是的,娘。”水扬霁拉着云飞瀑落座于水夫人身边,“近来辽兵侵扰我朝疆域地带的事还是时有发生,单只凭副将把守的话,怕是撑不了多久。孩儿实在是对不住娘亲。”
“我不是说这个。”疼爱地看了云飞瀑一眼,云夫人继续道,“你和流溪才新婚不久你就要留她独守空闺,这无论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还是,你跟皇上多要几日陪陪爱妻?我想皇上会答应的。”
“关于这个,娘,我已经问过流溪的意思。她想和我一起去边疆。”水扬霁瞥了‘爱妻’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微微思考了片刻,水夫人再度看向云飞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流溪啊,夫唱妇随固然是件好事,但边疆的环境气候都不比长安,且又危险……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娘。其实这些扬霁都已经跟我说过了,但我还是想随他一起去看一看边疆的风光。”
“……那也好。”水夫人象是想到了什么似地,慈祥地笑开了,“希望你们回来时,我就可以期待不久之后含饴弄孙的乐事了。”
略微尴尬地以笑掩饰,看在水夫人眼中,却只当是儿媳妇儿初为人妇害羞之情溢于言表。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水夫人笑开了,“既然已决定同去幽州,那你们赶快去收拾行装吧。”
“好。”
刚想起身,却再次被水夫人留下。
“对了,流溪,既然已经决定了的话,别忘了给你大哥二哥传封鸿书,告知他们此事。”
“是,多亏娘提醒。”
“让那两个孩子白跑一趟可不太好。”水夫人笑着朝儿子媳妇挥了挥手绢,“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应了声,两人便在水夫人关爱的注视下离开了厅堂,并肩朝房间而去。
说是收拾行装,却也着实没有什么行装可整理。随手将几件平日里穿的衣裳放入包裹里便算是完成了所有的活计。
“完了?”水扬霁转身瞥了眼已懒散地倚在案头看书的云飞瀑。
“是啊。”扬眉看了看‘夫君’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不然,还需要些什么?”
解开包裹看了看,水扬霁毫不犹豫地唤来小月。
“替夫人收拾行李,多挑些暖和的外出装和中衣。”
“奴婢明白。”
语罢,小月便利落地从衣箱捧出了一大堆或素雅,或华丽的女装,仔细地折叠好放入包裹内,此举看得云飞瀑的俊脸顿时绿了一半。
“既是幽州行,这些该是用不到的吧。”云飞瀑指了指小月手中那件看来极为华丽,象是宴服的衣裳。
“带着也无妨。”一句话便否决了某人的私心。
“是啊,夫人,还是带上为好。即使没有盛宴,总还能令将军赏心悦目。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嘛。”小月笑容可掬地将衣裳放入包内。
然而小月的下一举动,却依旧让云飞瀑大为不满。
“难不成——带上这些劳什子也是同样的理由?”
这回让他另一半脸也绿了的,是那一堆亮闪闪,金灿灿的碧玉花簪。
小月不解地瞧了瞧手里那些造价不菲的珠宝首饰,“是啊,夫人不喜欢吗?”
“绝、对、不喜欢!所以那些就不用带了。”斩钉截铁的口吻。
犹豫不决地看了看另一位主子的表情,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否定的迹象。
“替夫人挑几件简单雅致的即可。”水扬霁适时地做了最后的决定。
“是,奴婢知道了。”
小心翼翼地将按夫人喜好挑选出来的簪子放入雕花的首饰盒内,然后搁置在衣裳包裹的中央,打上结。行装的整理这才告以段落。
示意奴仆们退下后,水扬霁又将一些随身的武器放入他的包裹内,其中当然也有他用惯的那把长剑‘雷霆’。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这柄宝物,兴味昂然的视线便自然而然地从书本转到了剑上——
“可否碰触一下?”
得到了水扬霁的默许,云飞瀑兴致勃勃地将剑拿在手上把玩了片刻后,随手让锋利的剑身出了鞘。却不料,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银色的光芒骤然闪过,顿时刺得人睁不开眼。
光芒过后,水扬霁带着微微惊异的神色望向爱剑,却愕然地发现因着这道银光,云飞瀑那白皙的颈间出现了一道血丝。
“果然是柄神器,只可惜,它好象讨厌我……唔……”瞧着剑身上那颗鲜活得仿若有生命般的殷红血珠,云飞瀑有点受打击地喃喃自语道。
水扬霁没有言语,只是慎重地接过剑。然而,他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云飞瀑有片刻的怔忪——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水扬霁用剑割破了自己指尖,让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至血珠并与之相融。然更令人惊异地却是——所有的殷红竟然在下一刻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完全被收入了剑体一般。倘若不是颈间微微的刺痛感,还有水扬霁指尖上凝固的红点可以为证,他还真会以为刚才那一幕只是幻象而已。
下一刻,屋里忽然被一道光所笼罩。与方才不同的是,此时水扬霁手中的剑身却通体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即便只是转瞬即逝,也足以使人惊异了。
随着光芒的黯去,‘雷霆’亦恢复成了原来的面貌,再无叫人惊世骇俗之举。
“是柄特别的剑,与你很相称。”
摸了摸已入鞘的宝剑,云飞瀑由衷地赞道。
“何来此说?”
“有令人不可思议的奇妙感觉。”
“‘雷霆’是水家的传家之宝,相传它虽是柄神器,但却一直未曾开启。所以虽历经数代,它所发挥的却仅仅只是上好兵器的作用,而其灵性则从未呈现过。想不到今日它竟能自己感应到开启之人。”别有深意地凝视着云飞瀑,水扬霁如此道。
“‘雷霆’的开启需要血?”好奇地看着与开启前无二的宝物。
“凡举兵器类的神物,浴血越多则越强。但并非天下人都可以,大抵只得有缘人才可赋予其不同与普通利剑的灵性。”
“这不会是说要我贡献越多血越好吧?”
“不。‘雷霆’并非嗜血之剑,仅止于开启时。”
想了想,又问:“那为何同时需要你我两人的血?有祖训吗?”
微微颔首,“水家子孙与有缘人。”
“哦。想不到这一趟我还算替得有价值。”将剑放回水扬霁的包袱边,云飞瀑懒懒地伏回案头继续看书。
再度下意识地看向他颈间的那丝暗红,心底仿佛有什么轻扯了一下。视线不觉往上游走,那不拘小节,又随心随意的清逸容颜映入眼帘,名唤悸动的感觉更深了几分。
……其实,‘雷霆’开启所需的血不止只是水家子孙与有缘人这么简单。这有缘者,如果他不曾记错的话,应是会与他牵绊一生一世的人……如果对方身为男儿身,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会是他可为之两肋插刀,同生死共患难的友人?
拒绝深思心中那份淡淡的异样感受,并简单地将之归结于‘替身’的移情。水扬霁转过身去,继续严谨地整理剩下的行装。
是夜——
秋虫的鸣叫已在冬夜的寒意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依稀的月色和薄云悬挂于天空中,撒下银色的薄纱。
一如昨夜那般,沐浴过后便是毫无异议的同榻而眠——虽是无奈,却也不乏为一种别样的默契。
身子虽然有些微的倦,却没什么睡意。为了不扰乱枕边人的好眠,所以就只微微地合着眼小憩。
“睡不着?”
低沉而温和的,是水扬霁微沙的嗓音。
“……算是吧,扰了你?”侧脸望向声音的主人。
“尚不算。”
黑夜里,鹰一般的眸子少了白日里锐利的感觉,多了一份柔和。
“那就好。”
安心地转首,视线不觉地投向窗外。
“不累?”
“虽有倦意,却无睡意。”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也许是象小孩那般,因着明日的出行而兴奋不已。”
“不想你个性中也有如此童稚的一面。”扬眉,唇边亦擒 住一抹笑意。
“唔……也许吧。”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心思不觉又转回那皎洁的月光上。
鹰眸里似多了几许不悦之色,“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寻思着是否塞外大漠里的月色会比此时更美。”
抬头望月,“相较之,塞外的月色更广漠,也更冷冽。”
“那一定很值得一看。”半是期许的口吻。
“很快便知其真面目了。”
“嗯……”
只是……到了那一天,他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