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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我该回去了。衣服穿了两天,要换。”
“明早我送你回去。”
苍天啊,她一想起有可能又要经历一遍昨晚同样的遭遇就打冷战。
“这样不行,报社全部人以为我和你同居就麻烦了。你没人要没所谓,我是要嫁人的。”
“放心,没人要你我接收。”他头也没抬。
“……副总的老婆是我妈同学,传我妈耳朵里怎么办?我不用活了。”心眉垂头说。想象她妈知道她竟然和老宋搞到一起的表情,她手上的棋子掉下地,滚出老远。
宋书愚不知何时站起来,脚尖踩住滚过去的棋子,捡起来放回棋盘边的陶罐里。“为什么?”
心眉抬起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认为你妈一定会反对我们两在一起?”
“那还用问吗?你是我长辈啊,我妈一直觉得你是我的良师益友,突然发现我们搞到一起了,那不是把你当白眼狼了吗?”
宋书愚很头疼似地揉揉眉心:“别用那个‘搞’字。”
心眉执着无比:“我觉得这个字最恰当,我们现在就是搞暧昧搞不正当关系。你有比这更准确的词?”
宋书愚看起来像是被雷劈中了。好一会才回复正常说:“我觉得有个词比这更适合,叫做谈恋爱。”
这回换心眉被雷劈,张口结舌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微笑,“又、又开玩笑。”
宋书愚的眼神明显有点怒。
“你又不恋我,我又不爱你。谈什么?”
他缓缓收起笑,一时两人相对静默,只听见风声过耳。
“我回去了。”心眉受不住这难耐的沉默。“你不愿意送我,我打车回去。”
他伸手过来扣住她手腕,“何心眉,我不喜欢你,我会自动献身给你当长期饭票?”
“不喜欢你,我会提结婚?”
“不喜欢你,我会浪费时间应酬你的一干同事?”
“不喜欢你,我会象你御用的救火队一样随传随到?”
心眉凝固了。
“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就你不知道。我该说你是单纯呢还是笨?”
心眉石化了。
“等你变聪明那天,我怕是已经进养老院了。”他叹气,“你要是不嫌我老不嫌我穷不嫌我丑,我们试试谈下去好不好?”
“我、我、”她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我……”
宋书愚满脸期待。
“我想回家。”
何心眉,你真是蠢到没药医了!
心眉挥拳不停砸枕头。
人生里第一次被表白,回味起来很甜很不错很浪漫的表白,被你搞砸了。
说什么不好?说回家?当时一定是一脸的蠢相,不然老宋怎么会呆了几秒钟狂笑起来,好好的气氛被破坏了。呜呜呜……
“我到家了。你想明白没有?”她伸手接电话,那个才表白过的家伙语声里竟然带着嘲弄的味道。
“我、”心眉抹抹眼角,居然有点湿湿的,“我还是不明白。”
电话另一头静了数秒,接着又是一阵低笑。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我,你不是总拿我逗闷子玩的吗?还有,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为什么我不知道?还有,上次说结、结婚你也没说喜欢我,还有什么是全世界都知道?晕死了,还有谁知道啊……”
他重重叹气,“别想了,早点睡。有什么明天再问,我们多的是时间。”
“噢。”
几公里外,宋书愚瞪着手机:死小孩,连再见也不说一句?
“不许看我!”心眉一上车就嚷嚷。“看你的马路。”
“大清早的带个墨镜出来,你是怕没人看是不是?”
她只是撇撇嘴,没反驳。
宋书愚偏着头,嘴角扬起说:“把墨镜摘下来我看看。”
“开车,我赶上班。”她不满。
“就看一眼。”
“不要。”
他一动不动,隔着深啡色的镜片,心眉仍感觉到他眼里的坚持和笑意。她举手往上抬抬镜架,“看过了?”
宋书愚的笑容渐渐扩大,肩膀颤抖着问:“一晚上没睡?”
心眉抓狂:“我快迟到了。”
车到报社门口,她急急忙忙往下跳,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向他。
宋书愚笑眯眯问:“忘了什么?”说着微微侧过脸。
心眉抓着他胳膊一顿猛摇:“记得今天晚上什么事情什么应酬也不许安排,今晚留给我,我有一堆问题要问你。”
宋书愚无奈点头,见她又回身,他转悲为喜:“又忘了什么?”
“不许骗人不许打腹稿,不然的话……”她挥挥小拳头,“鼻子。”
第20章
心眉感觉自己快被粉红泡泡淹没了。
“傻笑什么呢?”
她奋力从泡沫堆里挣扎出来,“杜姐。”
“大白天的思春,昨天一晚上没缠绵够?”
她红着脸嘟囔:“昨天我们可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什么也没做。”
“昨天晚上没有,那前天晚上有了?”
……前天晚上?心眉心虚。
“我说,”杜姐不调戏她了,满脸严肃:“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男人长得半点不安全就算了,你这没心眼的还把他往狼窝里带。昨天副刊那几个明显跟盘丝洞里缠了个唐僧似的,一个个饿鬼相,只剩没露出两只獠牙了。你也不提高点警惕性,过几天被人抢去了有你哭的。”
“他走哪都有苍蝇叮,我习惯了。何况,他真不是我什么人啊。”说真的,她还没想好呢。他说喜欢就行了?怎么不问问她喜不喜欢?
“你这孩子,虚虚实实的……”杜姐看她不像作假,皱着眉头再次确认:“真没什么?”
“就一点点。”心眉比划一下小手指尾,“这么点。还没有正式开始。”
杜姐双眼转圈圈,看上去像是要晕了。“你……我不知道说你啥好了。全报社传他和你同居,你傻了?现在老董把你当香饽饽,要是没戏怎么办?”
心眉何尝不知道站得高摔得重的道理?可——“松鼠鱼是故意给我挖坑呢。”
“只要他有心就成。”杜姐一甩头,把心眉从头看到脚,边看边咂嘴:“这不行,唯一一个好本钱被你糟蹋了。和他一起的时候别穿这么保守,你看看,衬衣中间还多钉个钮干什么?就是要露条缝,若隐若现。”
心眉低头看看自己,大胸的麻烦之一就是很难找到长短和胸围完全合适的衣服,她几乎所有开襟的衫子中缝都会多钉一个暗扣。
“不用吧,杜姐。”为什么每个人的语气都好像她被天上掉下个金饽饽砸穿了脑门一样?
“你脑子清醒点,群狼环伺,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这年头看见好的就要下手,快、狠、准。照我看,先色诱再叫你妈去抓奸,以你妈的能耐保证你们第二天赶民政局开门第一场。”
心眉打个哆嗦,突然怀疑老宋是不是把杜姐买通了。再环顾一周,几个同事好像都在眯眯眼笑,她又打个哆嗦,难道全部人都买通了?
心眉脑子里一直在放电影,从第一次在停车场里遇见松鼠鱼开始。
那会她快高二,叛逆期还没彻底结束。压力重得喘不过气,无心向学,下课总爱和校外玩摇滚的一班朋友闲晃荡,或是帮他们卖打口碟和城管打游击战。记得那时候特别迷恋朋克风,小胖胳膊上满手腕镶银钉的皮手带,一耳朵的劣质耳环,每回拔下来就飙脓水;没钱只能穿黑PU的短裙;胆小,只敢在胸口上贴一张玫瑰纹身贴纸,就这样,走出去也是个乐与怒中坚分子的范儿。
只是所有的反叛要拿乖巧当障眼,跟地下党似的,回家前要把所有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
第一次遇见松鼠鱼就是在蜕皮的时候,刚丢下书包,靠着墙掀了裙子,准备把校服裤子往上撸,松鼠鱼就闯进来。
那是停车场进电梯旁的小杂物房,想是他听见动静。黑咕隆咚的杂物房里大腿显得特别白,心眉只看见外面闯进个大男人,眼睛不老实地停留在她下三寸,吓得她咦哇鬼叫,提起裤子就跑,老宋拎着她的书包和鞋子在后面追。停车场里回音一直飘出去。
第二次见,她和妈妈一起,电梯里他边和妈妈说话边用余光打量她,疑惑又好奇。她眼观鼻鼻观心,平常里装绵羊宝宝已臻化境,依然扛不住他一通X光的扫射,差点回了个白眼去。
第三次见,原来不光只是爸爸妈妈的同事,还是闺蜜小眉叔叔的朋友。只是半点没长辈该有的觉悟和见识,为老不尊处总能让心眉不自觉地鼻孔朝天。
他喜欢她?喜欢她什么?
“……从沐足城里开始烧,我去的时候已经烧了一半了。远远就能看见黑烟染了半边天,走近了,那火苗象火山爆发一样嗖嗖往上窜。消防车支了天梯接人,好多个人站在旁边的窗口等,争着先上天梯。你在不在听啊?”
宋书愚点点头,心眉继续:“那沐足城里的小姑娘有的才十多岁的样子,抢不过那些男人,只会哭,哭得可心疼人。我们在底下捏把汗……松鼠鱼,你在不在听啊?”
宋书愚无奈:“你说了半个多小时了,我知道是从沐足城里开始烧的,六楼烧穿了大半层,估计是消防不达标强行开业,到目前为止二死三伤;我还知道你中午凑份子吃饭,花了十三块八,下午还偷过杜姐的饼干垫肚子,然后又有同事叫了肯记的蛋挞奶茶,所以刚才吃不下饭。还有呢?”
……
“死小孩,眼里藏不住事,和早上分手时两个样。怎么了?”
何心眉拒绝回答。
宋书愚见她耷拉个脑袋,想叹气叹不出,脚下踩了油门出了停车场。
“我想回家。回妈妈家。”她偷偷瞥他一眼,“你生气了?”
他不置可否哼了声。
心眉很生气。失火的时候干嘛人都犯傻往下跳啊,又没长翅膀,连基本的安全知识也不懂吗?跳就跳了,落地的时候360度后空翻不行吗?摔着了可是血肉之躯。再说了,市一的医术和收费成反比的,兼且最是没医德,全市那么多家医院干嘛只往他家送?
她不厚道,因为她顶顶不想见到孙嘉皓,顶顶顶不想见到孙嘉皓和乔大小姐在一起。
不是说讨厌孙嘉皓吗?巴巴的过去接人下班。不是瞧孙嘉皓不上眼吗?笑得象朵花似的。
“我看见孙嘉皓了,在医院门口。”她想咬指甲,才发现十个手指光秃秃的。
静了一会,宋书愚才开口问:“说话了?”
“没有。他和乔筱雪一起,筱雪去接他。我没犯那个贱,上去自讨没趣做什么。就看了一眼。”何心眉你说谎,事实上还有第二眼第三眼……
“吃醋了?伤心了?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还有坚持的一面。”宋书愚扯扯嘴角。
“松鼠鱼,你只管讽刺我。”她凄凄哀哀地说。
他抿紧嘴不作声。车到东大南门,他开了她那边车门,“下车。”
心眉傻了,“我把你当朋友,才和你聊天的。你生哪门子气?”
“我有事,没功夫听你为情所困。”
“我哪有——”她亟亟想辩解,看见他眼里的小火苗,立时也来了火:“没功夫算了。”
她拍上门还没站稳,宋书愚的车屁股已经转向她,哄哄地冒着烟跑了。
“我——”心眉跳脚。
去死去死去死!
踢着路上一个空易拉罐往教职宿舍区走,脑子里一遍遍重复老宋离开时那张没表情的脸。还说喜欢人,人家难过的时候也不安慰一下算什么喜欢?
忽然感觉心里很难受,空落落的、没着落的难受。
“他那种人,多少人前仆后继地扑上去?心眉,你根本吃不住他,早晚是这结果。说到抢,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抢。”
蔷薇泡沫幻灭需要多长时间?不过是睁眼的一瞬。
她看清现实后第一下就想起乔筱雪说的这句话,那时是说孙嘉皓,套在宋书愚身上似乎更加适用。她讨厌这种陌生的空荡荡的感觉,她想要那种把心填得满满的爱。但是所有人,都是那种她走了狗屎运的眼神或者“小何好福气” 酸溜溜的语气。
“你不是拽毛走了吗?跟着我做什么?”心眉把脚边那只易拉罐再次踢飞。
“去哪坐坐?”宋书愚下车,目光投在易拉罐在空中划出的那道银弧上。
她扒着网球场的围网往里看,就是不动。他默不作声站在她旁边。
照明灯上,大团的蚊虫飞扑过去。球场上,短裙下跳跃不停的小腿吸引了她的目光。
“松鼠鱼,你喜欢我什么?”她轻轻问,怕他听见又怕他听不见。
他没说话,她有小小的失落。
“上次被劈腿后,有个网友安慰我,说我总有成功的一次。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