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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电话没有声音,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也带著浓浓的睡意传来。「喂!」
秋凉的唇瓣轻颤,怎么也说不出话,一股酸意直冲眼里。
「……」
话筒里异于平常的沉默让关戎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登时,他的睡意全失,马上坐了起来。「秋凉?!」
「……」
「秋凉,是不是你?」
「……」
「你说话,该死的,你快说话!」他的声音紧绷而焦急的响起。
喀!
她挂断电话,只觉得如坠冰窖般的寒冷。呆了好一会后,她的脑袋才开始疯狂的转动,血液不受控制的直冲脑门,耳里听到的是鼓鸣似的声音,眼泪不受控制的布满小脸。
背叛、错愕、痛心,在此时嗡的一下子在她脑门里炸开。
秋凉咬紧牙,恨恨的将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眶啷一声,玻璃杯子瞬间摔得粉碎。
浑身的血液在逆转,她快爆炸了,眼前都花了,整个人混乱而迷离,她死命的咬著下唇,再将桌旁的大花瓶高高举起,再奋力一掷,眶当巨响,顿时,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桌上的相片框被她扯下来,一把将它摔得粉碎,带著恨意、怒意,她咬牙切齿的将照片全撕烂,一张张的碎片飞扬了起来,破璃碎片扎得她满手是伤,隐约可见血迹斑斑,而已成碎片的他凝视著她,那是关戎坚持放在她床前的独照还有合照。
满腔的怒火烧得秋凉快疯了,一挥手,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电视、椅子、花盆、小瓷器,全狠狠的砸碎,屋内不断发出巨大的声响,哗啦啦的,听来骇人。
关戎……
她捏紧了手,指甲掐入肉里,但她浑然不觉疼痛。「我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应该去招惹他,就算招惹了他,也应该趁他去德国时,和他断得一干二净,偏偏还藕断丝连,现在居然还执迷不悟。」
错!错!错!连三错,一错再错,终于铸成大祸,对她而言,是滔天大祸,是让她就此万劫不复的大祸。
此时,电话铃声疯狂的响起,仿佛象征著打电话人焦虑的心情。
秋凉翻出床下的行李箱,随便塞了一些衣服,拿起一件外套,换上球鞋,不到三分钟,她关上门离开了。
电话铃声仍旧疯狂的响著,但早已唤不回离开的人。
搭最近的一班飞机离开台湾后,她也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当秋凉站在香港机场时,看著琳琅满目的飞机班次,不禁深深叹气,世界这么大,自己却无处可去。她坐在椅上发呆,看著外面的飞机一架架的降落又起飞。
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自己从哪里来?又能到哪里去?
唉~~她让自己陷入了怎样两难的境地啊!
「嗨,请问这里是飞北京的班机吗?」
听到一个悦耳的男中音扬起,秋凉抬头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肩扛著重重的东西,一脸的阳光笑意,让人看了就很舒服。
柜枱没有服务小姐,偌大的机场候机室里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难怪他会问离他最近的她了。
「我不知道。」她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
还好,此时广播响起,看来这男人要坐的班机确实是在这个闸口等候,而且还严重误点了。
于是,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没有想到他们越聊越投机,也许是基于出生在同一个城市,走过共同街道的缘故,能够在异地碰面更觉得亲切。
他叫亚力,是一个自由摄影师,受血液里好流浪的分子影响,他一年到头总在外四处游走。「我从小就是好动儿,到老了也是好动儿。」
「那么这一次你要去哪里?」秋凉好奇的问。
「敦煌。」
敦煌?
「嗯,中国丝路上的其中一个城市,那里是诸佛的所在地。」
经他这么一讲,她顿时对那个神秘的地方有了兴趣。
「你要去哪里?」他扯著浅笑问。
「我也要去敦煌。」她笑盈盈的,离开台北后,这是她第一次打心眼里笑了。
「你介不介意多个跟班呢?」
「哈哈,一点都不介意,你是个可爱的跟班。」
就这样,一时的兴之所至,两个一见投机的年轻人,干脆结伴同行了,拜现代交通之便,才两天,他们已经置身在丝路。
当秋凉躺在黄沙上,望著满天的彩霞,已是黄昏时候,沙漠的彩霞显得绚丽多姿,美的让人赞叹。
「这里就是敦煌。」她轻声道,怕惊扰了此刻的静谧。
「是,这里就是诸佛的所在。」
亚力仍忙著架他的摄影器材,光是今天,在他手底下的胶卷,最少已经用掉了几百张。
见他的镜头对准了她,她似笑非笑的说:「可不可以选在我最漂亮的时候拍,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放心,今天我拍的主题就是一个三天没洗澡的女人。」亚力眨眨眼,幽默的道:「明天是拍你四天不洗澡的样子,我打算拍一个系列,看一个文明人变身的过程。」
秋凉哑然失笑的说:「拜托,我还有点虚荣心,等我打扮打扮好不好。」
「不用啦!自然的样子最美,放心吧!我会把你拍得漂漂亮亮的。」他一边说话,一边忙碌著,只见镁光灯连闪了数下。
她微翘臀部,轻噘著樱唇,下巴上仰30度,「这个姿势可以吗?」
「噢~~老天,我要的是自然的样子。」他透过相机看著秋凉,嚷了一声。
「那我在地上打滚怎么样?」
亚力竟然认真的想了想,「可以。」
望著柔软起伏的黄沙,她也一时兴起。「好,我滚。」
秋凉往前奔跑,轻跃了几下,往地上的黄沙一倒,顺著坡势滚了下去,滚了几圈后,她呈大字型躺在黄沙上,仰头看见绚烂美丽的彩霞,已经渐渐的黯淡下来,此时天际也悄悄拉上夜幕。
她不想动,也不愿意动,亚力仍忙碌著他的工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也躺在她身边的黄沙上,同样仰望满天的星星。
「嗨,你有没有情人?」
「他死了。」她闷声地答。
亚力低低地笑了,「那个幸运的男人是谁?」
「他说他是最倒楣的男人,他是遭到报应了才会遇到我!」
他有趣的哈哈大笑,「你们吵架了?」
秋凉闷哼一声,她才懒得和他吵咧!
「你看看那些星星和这些黄沙,它们是历经几千年、几万年、几十万年,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亚力从牛仔裤里掏出烟,慢条斯理的抽著。
她微蹙起眉,「嗯,然后呢?」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和它们比起来,你不觉得人类太渺小,生命太短暂吗?若是因为一些事情生气就太不值得了。」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黄沙,又跳了几下,甩了甩头发,「我是凡人,我只知道我现在在生气,而且短期内气不会消,我不会原谅他,他要付出代价。」
「我想……」亚力慢吞吞的道:「爱上你的那个男人,真的是很倒楣。」
秋凉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他又在笑,爽朗的笑声顺著风在敦煌传了开来。
就这样,她和亚力两人,顺著丝路一直走下去,敦煌、戈壁沙漠,再到青海,然后到西藏,看了蒙古男人的摔角、西藏的晒大佛,吃了烤全羊肉、羊奶茶,就这样,不知不觉他们在这块美丽土地上已经待了三个月。
秋凉对一切都兴致盎然,充满好奇,边走边看,倒也觉得有趣,亚力则用镜头捕捉这一切,而她成了他的模特儿。
亚力常拚命的鼓吹她去挑战体力的极限,即使她生性闲散,但总有几次被他说动了。
今天天还没有亮,亚力就已叫醒了她。「喂,快起床,这种美景一辈子看不到几次,不要再浪费生命了。」
听了这个家伙的话,她勉强睁开眼,背起行囊,两人趁黑赶路,目的地是当地人说的一座山。
他们从天未亮时就开始爬,到了正午时分,秋凉早已气喘如牛的伏在路边的大石上,死也不愿再多走一步。
「嘿,加油,离山顶不远了。」亚力精神奕奕的鼓励她。
她恨恨的瞪著亚力,这家伙不是人,居然连一滴汗都没有流。
「我爬不动了……我今天的运动量,是我以前一个月的运动量。」秋凉气喘吁吁的说。
「啧啧啧,可见得你以前的生活有多不健康,起来吧!再跨几步就到了。」
「你已经这样讲了五个小时,」她恶声恶气地说:「你当在骗小孩呀!明明山顶还那么远。」
「真的不远,你看,你都走那么远了,不差再多走几步路。」亚力指指山下。
她往山下一看,已是云雾缭绕,她有点不敢置信,她已攀到高峰了。
「你看,人生就是那样,不愿意也得走,走了之后就觉得没想像中的可怕。」
「你怎么每句话讲来都像是哲学问题,这比解物理题还要累。」她没好气地扯扯唇。
他又是笑,伸出厚实的大手,牵著她往上走,她也提起精神,再往上爬。
直到一阵风吹来,她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再没有高处,他们已在山巅了。
这一刻,秋凉屏息,忘记呼吸,层层叠叠的云像海浪似的翻涌著,放眼望去,只见云浪汹涌,瞬息万变,太阳像个大大的火球,躲在重重的云层后,散发出绚丽的色彩,此刻,群山万壑尽在脚下。
在这奇妙的一刻,他们两人都不说话,静静的聆听风的声音,看这壮丽的美景,凡人在此时只能静默,只能赞叹造物主的手。
直到亚力的手指温柔的拭了拭她的泪,她才发觉自己哭了。
「好美!」
他微微一笑。「自然总是让人感动。」
秋凉眨了眨眼,在这不寻常的一刻,在群山环绕的山巅上,在这扣人心弦的美景里,尽管向来理性冷静的她,竟也有这样感动的一刻。
他拿起摄像器材,「我帮你拍几张照。」
她不置可否的,仍是看著眼前的美景,这一幕,她要好好的珍藏,亚力迳自的拍摄著,秋凉只听到不断按快门的声音。
等一切都安静了,天边的倦鸟也归巢了,哑哑的叫唤著,她也感到了一丝的冷意。
「凉,我们准备下山吧!」
再深深看了一眼风景,她缓缓道:「我想回家了。」
「嗯?」
「我离开够久,该回去了。」
亚力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凉,你已经准备好面对你的问题了吗?」
「嗯,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说得对,再不愿意,也有要走的路。」爬了这一趟,让她变得洒脱。
「你打算怎么处理?,」
秋凉想了想,指一下胸口。「把他从这里挖出来。」
「哈哈,听起来他像是毒瘤。」
「不,他比毒瘤还可怕。」关戎让她上瘾,让她沉醉,让她为他不能自已,为他伤了自己的一颗、心。
亚力看秋凉苦著的一张脸,不禁笑了,给她一个大熊似的拥抱。「回去吧!你爱上的男人一定是个出色的男人。」
回去吧!回去面对这一切。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她就和亚力分道扬镳了,他要越过西藏,往西南地方前进,而她踏上了回台湾的路。
告别粗犷的草原,告别云雾之乡的西藏,秋凉回到台北了。
她到家了,点亮灯,看著晕黄的灯光照著她的房间。
看惯黄沙、草原、深山,在这瞬间,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房子还保持在她当时离家的样子,一地的狼藉,地上、桌上、椅子上仍可见碎片四散,满地的碎纸残骸上头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屋子虽小,但破坏得很彻底,仍可想见,当时破坏人的愤怒、心碎。
她自嘲的笑笑,「想不到我是一个疯女人。」
环顾整间屋子,居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才几个月,已觉得前尘如梦。
秋凉好好的洗个澡,洗去一身的尘土污泥,三个月了,她的头发都可以扎成马尾了,这一趟旅程,虽然身材不见清瘦,但气色红润。
躺进软软的被窝里,闻著她熟悉的味道。「嗯,真的到家了。」
不到十秒钟,她就睡著了。
在睡梦中,她因一种莫名的骚动而苏醒,漆黑的卧室里很安静,但她敏感的感受到有些不一样,她点亮了床头灯。
乍现的亮光让她微眯起眼,在这瞬间,她看到了关戎。
他静静的坐在她床前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仿佛在那坐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