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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远争点头,心道齐儿这张快嘴。
江南低了头,那藏在袖管下的手半握了拳头,微微颤抖:「家父祖籍扬州,以往父亲在世时江南不曾体恤,如今,想将父亲骨灰带回家乡安葬,也算是落叶归根。江南……江南可否与四公子一同去扬州,做家丁也好,杂役也好,算是……有个照应?」
魏远争听是如此,忙点头应下:「当然可以,难得你这番孝心,我哪有不允之理。以后你就是我魏远争的客人。」魏远争暗自惭愧,自己竟以这世故之心枉测了人家赤子情意。
江南一把攥紧了自个儿袖口,挺直腰抬起头眼中欣喜满满,「啊,那,那实在是谢过四公子了。」
魏远争冲着他笑,竟有些心疼他的易满,作势抚上江南肩头同他进去客栈内堂,边走边说:「往后你只管同我们一道,起居饮食齐儿楚儿自会照应。来,想必你晨起赶来还未吃过早饭,坐下同我一起吃。」说罢坐定,招来店内小二开始点餐。
江南自是推辞不过。
启程,两小厮听了江南要与他们一起下扬州,想着路上多个人作伴,很是高兴。胡伯听说了他的孝心,想到自家孩子,也又是怜惜,又是赞赏。
魏远争拉了江南一步跨进车厢。倘不是如此,江南肯定是要抢着去帮胡伯驾车了。
在车上,江南也不扰魏远争,见魏远争时常打盹便拿了扇子去为他驱暑。
每日里聊了几句,才知道魏远争是去扬州赴任,至于是为了什么从京城贬到这里来,江南也不好再多问,却是聊起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四公子的玉刀好生精致,是从哪儿得来的?」
「呃……是一个友人送的。」魏远争又有些犯困。
江南轻吁了一口气,「哦。刀鞘上刻了个晏字呢,我还以为是皇家之物。」
「嗯。算,算是吧。」魏远争右手撑了头,身子随着车晃晃悠悠。九哥是友人,但晏长治,可不就是皇家吗?
江南还欲再问,魏远争已经不支,一头靠在了软榻上。唉,这人,看着一副好身骨,怎么一到了车上就成了蔫尾巴狼了。
「皇家……」江南喃喃重复着,眉头纠结。
第三章:可不就是个孩子
就这么一径走了三、四日,五人到了那被称作是「处处青楼夜夜歌」的扬州。
一数官员大大小小来为他们的新督察大人接风洗尘。魏远争敷衍应酬了一日,你来我往说着些场面话儿已是烦恼透顶,以致晚上回到府衙脚步都有些虚软。
「四公子您回来了——」胡伯在门口伸长了脖颈早等了半日,见楚儿陪着魏远争总算是回来了,忙迎上前去。「怎么一身酒气,齐儿,齐儿——快去叫厨房做醒酒汤——」
江南正站在府内花园中,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听得胡伯的喊话声,也朝着门口过去。
胡伯搀了魏远争正打门前走来。魏远争手臂搭着胡伯,看着神智倒还算清楚。
江南走近些,对胡伯道:「厨房做醒酒汤又须得半日,我房内有解酒药丸,等等我去拿来。」
胡伯不及细想,连声说好。
待到江南取了药丸来,小厮们已服侍魏远争进屋歇息。江南推门进屋,屋里好大的酒粕气味,隐隐还混同着姑娘的脂粉香,不由拿衣袖掩了口鼻。见魏远争正拿了凉水冲头,忙道:「四公子,莫要用那冷水。纵是夏天也不好贪凉的。」
魏远争抬起头看他,眼睫上沾着水珠,衬得眼神愈发迷离。
江南从架上取过手巾帮魏远争擦着湿发,刚要顺势去擦他的脸,却正对上那对迷雾茫茫的深邃眼眸,睫毛几根并作一簇,好似浓墨画作,两道青黛斜上轻挑,却多了平日里鲜有的俏皮风情。
江南手一抖,只管把手巾往魏远争怀里一塞,向后退开两步,身子尚在微震。
魏远争倒是迷糊,捧起手巾胡乱抹了一把:「这一冲清凉不少,刚那帮糊涂官儿——」言语一顿,便不往下说了。那些官员连同几个商贾头头竟把他带去风月场款待,害他忙着脱身,喝多了酒。
「清凉是清凉,明日怕就要头痛了。」江南从桌上倒了杯清水,一手递给魏远争颗深褐色药丸:「来,先把这解酒丸吃了。」
魏远争皱起眉,「这药丸,是苦的罢?」
「是药,自然是苦的。」江南不知魏远争这问话是从何说起。
听是苦的,魏远争忙摆起手:「不吃不吃……我喝得不多,用不着吃醒酒丸。」
江南心下奇怪,难不成他是在疑心自己,才不肯吃这药丸?这般一想,迫近一步:「喝得不多?刚谁拿凉水冲头来着?」
魏远争苦着一张脸,「刚才是……是热了才……」复又看了一眼江南,诺诺说道:「我喜甜,从小吃不得这药味儿。」
原来是为了这个,江南不禁失笑,「四公子您,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药用温水过下去就好,不用嚼。」
魏远争心想被个少年郎说成是孩子,再推脱不吃今儿这脸面可是保不住了。于是灌了口水,一闭眼把药丸吞了下去。
「咳……咳,咳……」许是吞得太急了,魏远争折倒腰红着脸猛地咳起来,被呛得不轻。
江南看他样子好笑,吃药却像是赌气似的。一边用手去拍他的后背,一边小声嘟嚷:「可不就是个小孩儿……」
魏远争耳朵倒尖:「江……江南,你这没大没协…」一句话没说利索,又一通咳。这几日相处下来,魏远争和江南虽不多话,言语间毕竟亲近不少。
好不容易止了咳嗽,魏远争晃晃脑袋:「哎——这解酒丸吃了,怎么这么困。」
江南看着他点了下头:「这里面放了七叶胆甘和麦门冬,两味药都是安神助眠的。」
魏远争又像是想起来些什么,问:「你这小小年纪,怎么随身带解酒丸,还懂药材?」
江南心中一凛,见魏远争走近他,吸了口气,牵着嘴角浅笑道:「是……是父亲不知从哪得来的配方,闲时做些药丸卖了来贴补家用……剩了几颗来时带在身上了。」
魏远争右手揉着额心,模模糊糊道:「这样碍…我还道你懂医——」身子一软朝前倒去。
江南伸手欲接住魏远争,反被他的重量一个踉跄撞倒在地。「唔——」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抬了右手去推身上那个比他高出近一头的男子,指尖堪堪触及那人的肩,却瞥见他脖颈上还黏着几缕半干的乌发,指尖竟没来由地有些发麻。手一软,魏远争又压了他一记,头侧在他颈窝。
第四章: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四……公子……」江南吃力地去抬魏远争的脑袋,那人睡得倒香甜,重重的鼻息一下下透过层单衣扑在江南身上,片刻江南的单衣便被汗湿了。
一使劲,终于将魏远争从身上推开,江南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额头上汗淋淋的,衬得皮肤越加白了。
「嗯——」魏远争小小呻吟了一下,撇了撇嘴继续睡,密长的睫毛在脸庞上撒下两道浅浅的阴影,安静地如初生婴孩一般。
平日里一副慵懒不苟言笑的模样,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睡梦中忽而斜嘴一笑,却显露出往日那个顽皮小儿的本性来。
是在,做什么好梦呢——江南怔怔看向他,忽而窗户「吱呀」一声,在安静的夜里有些突兀。江南忙撇了头看过去,一个高峻的黑影立在房中,蒙了脸露出对精亮眼眸。
「唐骁?」江南站起身来,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小南。是我。」黑影除了面罩,扑上前去把江南轻轻带入怀中,手抚上江南乌发。
「唐骁——」这一声江南竟带了几分无力,「你怎么现在才来……」
那个叫唐骁的男人慌了,连连说:「小南,小南,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不该去徽州的。」唐骁突然松开江南,望向他的眼睛:「小南,你留信也没说清楚,伯父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江南把头埋得低低的,半晌方才似凝噎道:「是被淬了毒的利刃刺伤。那日我回家,就见父亲躺在地上,屋里被人到处翻过不算……就连,就连父亲身上衣服都被人尽数解开来搜过……」
江南转过头指向躺在地上的魏远争:「父亲所中之毒甚为古怪,医书上也从未记载……可偏偏当日回家前我捡到那人的一柄玉刀,刀上淬的毒和父亲身上的,一模一样。」
唐骁大骇,道:「此人可疑,难怪你要随他来扬州。可有什么发现?」
江南摇头:「他只说这玉刀是友人相赠……但,看他神情,似与那友人交情匪浅。我怕惊动他们,不敢多问。」
唐骁面色一沉,道:「此人身上八成是有线索,可,小南你继续留在这太危险了……」说话间抓紧了江南臂膀。
江南握住他的手,声尤哽咽,几不成声:「父亲养我十六年……若……若江南不能,不能手刃凶手……江南……江南也决不独活。」
唐骁见他这样,也是心肝尽摧,只道:「小南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
烛光下唐骁一张俊朗脸庞牙关咬紧,散着地界冥主一样的气息。
唐骁自小与江南认识。十四岁时,他为了妹妹的病百般找寻到江南的父亲求医,便记住了那个自门后偷偷探出头来的干净小人儿……
从小见惯了斗殴与杀戮,唯有这儿闻不见一丝血腥。
妹妹离开那天,江南抱住他在空旷无垠的旷野看飞絮漫天,抬望眼,唐骁已是泪流满面。
「唐骁,你还有我。」「唐骁,你还有我。」……
江南那时的话语,在他往后的时光里一遍一遍地回响。直到,他再也记不清那时的飞絮是橙色,还是洁白。记不清,是否真有那么一滩鸥鹭,自身后惊起。
只是,唐骁打那时,就决定爱他,比爱妹妹更爱他。
那个活在夕阳暖日下携着微笑的少年呵,就这样被生生打破……他不忍,他恨之弥深。
于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对他起誓:「小南,信我,就算是死也要为伯父报仇雪恨。」
江南不作声色只是微一点头,唐骁便知道他是懂的。
借着昏黄的油灯,江南解开魏远争随行的包裹,翻找起来。
这几日相处下来,江南看齐儿楚儿都不敢动这个包裹,想来肯定不寻常。
几下寻出来个檀木漆金的小匣来,连同几封书信,一张牛皮地图,放得乱七八糟。
「唐骁,你看。」江南从匣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小泥娃娃,肉胳膊肉手煞是娇憨,脸上却像是捏坏了,嘴角将笑不笑的别扭神情。
「一个大男人,怎么藏这种东西。」唐骁把泥娃娃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只是个寻常的小泥偶。
「看来是找不出什么线索了……」两人将包裹里外搜了一遍,都是些日常的书信物什。
江南叹了气,催促唐骁:「你快走吧,等有了眉目我再传信给你。」
唐骁忍不住叮咛:「小南,万一有个什么,千万先走……我怕你出事……」
江南看着他,点了头道:「唐骁,你放心。」
唐骁转身,看了眼地上的魏远争:「他,被你下了药?要不要搬到床上去?」
「嗯,我在水里加了一点洋金花,他喝了酒,吃不出来。搬上床去罢,明日只说是醉酒,也叫人相信。」江南如此说来,原来也是个极懂医术的。
这洋金花本是蒙汗药,医者拿它来作麻醉剂,现在江南却用了它做平日不耻的事来,自觉于医道有愧。只是来日,却不知要用这一身医药学问,做出多少离经叛道的行为来……江南想到这个,便觉得背脊一阵寒凉。
唐骁扣紧了雕窗离去,江南看他的身影透过发黄的竹篾纸,一点点地消失,又看向床上魏远争正睡得泰然,油然而生一缕辛悲。
魏远争第二天果真睡到了晌午才醒,醒了也不愿下床,只觉得口喉干涩,头疼不已。昨日魏远争还在想,再来个什么县尹、县尉什么的就一律推说自己病了,没想到这装病的念头是万万不能起的,今天竟是真病了。
四公子病了,这可把胡伯急坏了。魏远争从小到大有几次头疼脑热,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每次因为不愿意吃药,总要拖上大半个月才肯好。
江南知道魏远争是因为寒气入侵,又吃了那混了洋金花的水,一时间身体难御才引发的这场病。
只是不知道魏远争病起来是这样浩浩荡荡的。大夫开的药,他要么就不肯喝,就是喝了的,也一阵干呕尽数吐出来,一天下来只施了次针灸。
「四公子,您还真是个娇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