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嗯,好。」魏远争的话,每次都不咸不淡。这大概是丈夫对妻子的惯例,少了热情,只因为熟悉。
蔚念小小的梨涡刻得愈发深了。「刚去看了爹,出来的时候给买的。」原来是回去了太傅府,魏远争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蔚念的确是个孝顺的儿媳,自打成家单过,他自己倒不常回去,还是蔚念她两头跑得勤快。
第三十三章:相思相见,此时此夜
和风细雨,淅淅沥沥涤荡了一个白天的尘埃。明天,自己怎么着都得去太医院找他,魏远争心里这么想着,才觉得晚上的小街变得明媚起来。
蔚念一直随着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右手边上:「对了,爹说让我们过几天,一起回去吃个饭。」
「啊。」魏远争随口应她,细想自己也是一个多月没回去过了。
蔚念却没再接着往下说了。传了话,他肯去也便好了。再多几句,他不恼,自己心口也发闷。每次回去,老爷子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两个意思,不是说远纷成家的事,就是他们两个要孩子的事情。
她倒是想要,可……
一扭头,她轻眨了下眼睛。
第二天蔚念醒来,魏远争已经去上朝了。「老爷是吃了早饭走的?」她坐起来,例行每天早上的问话。
丫鬟递了手巾给她:「回夫人,老爷今儿个起来迟了,说是不吃了。」
「不是上回才吩咐过,老爷再不吃,记得叫醒我。」蔚念嗔道,比起魏远争,下人倒是更怕家里这个管事的女主人。
况且这两天,夫人比往常还严厉了些,不知是不是老爷的缘故。
蔚念的确是有了心事,细腻如她,枕边人这两日的反常,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说起来,还得是从德妃娘娘出事那天开始的。非但自己的丈夫,连同陛下,和昨日去太傅府上见到的远纷,都隐隐透着异样。
傍晚她差了人去大理寺看,那人回来,说是老爷今儿个一天都没在。
蔚念在家里疑惑的时候,丈夫魏远争正坐在太医院的柳木圈椅上打盹儿呢。旁人也不敢惊动他,蹑着脚从他面前过去,悄悄拉了个内侍:「你去酹月宫瞧瞧,曲太医这都去了一下午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说是给德妃娘娘例诊,也不至于诊这么久啊。
「剔嘡——」往回走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踢到了地上捣药的小铜臼。
「嗯——」上座的魏远争打了个哈欠,惺忪着睡眼:「回,回来了?」
「回魏大人,还没呢,刚下官又叫了人再去酹月宫里打听。您要等不了,明儿个曲太医也当值。」
魏远争直了直腰:「都等了这么久了,我再等一会儿。」
曲休,他心里边恶狠狠地念道,我还不信你能在那酹月宫诊一晚上。
「哐啷嘡——」旁边几案上的小铜秤盘落了地,响起好大的回音。
「嗯——」魏远争揉着眼睛又醒了过来,这次可回来了?
「回魏大人,酹月宫那边说,曲太医看天色晚了,已,已经先出宫回府上了。」
好你个曲休。魏远争「腾」地站起来:「走了多久了?」
「估摸着也就两炷香的时间。」当差的边走边替他抖搂了氅衣披上:「酹月宫离宫门远,您要现在去,兴许能追上……」不等他讲完,魏远争自己系着带子,抬起脚出了太医院。
「魏大人,您走好呐——」后面的人总算送了客,「吁」地长舒了口气。
魏远争只顾着埋头朝宫门口赶,等出了宫,站在夜色下的四方广场上,又不知往哪儿继续。「笨!」他死命敲了自己脑壳儿,真是越急就越糊涂,也不晓得问清楚曲休家的住址。
得了,明天再等吧。紧了紧衣领,魏远争抬头,一轮冷月当头挂着,被乌云遮了大半去,阴飒飒只觉得凉。魏远争突然觉得好笑,曲休要真是江南,这么刺骨的晚风,肯定是受不了要坐轿子回去的。亏自己刚才还在看有没有身形相近的行人走过,倒像是个不了解他的。
街边支了好几个馄饨摊子,每家用十来张木头桌子拼拼凑凑,小竹凳摆了若干个圆圈儿。大概是昨天下了雨,今儿个白天又阴了一日,到晚上倒像冬天似的,过路的人只顾着回家暖和,也不大愿意坐下来吃东西了。
魏远争一眼望过去,稀稀拉拉只坐了几个食客,一旁的大铁锅上笼着白乎乎的热气,漏子「啪」,把锅里的馄饨沥干净了兜在碗里。老板儿偶尔吆喝声,从旁边的小锅里舀一满勺高汤注进去,呼哧呼哧地端到客人跟前。
不管生意怎么样,老板还是带着笑的模样。
「老板,给我来碗馄饨。」魏远争也索性坐了下来。
「老板。」最前面的馄饨摊上有人吃好站起来,喊了老板过来结账。行,魏远争听了这声儿笑了笑,赶早不如赶巧,这回倒真是应了那句「秋后算账」的老话。
巷子口的年轻人里外罩着直筒的宽袍子,裹得像只陀螺,「嗒,嗒,嗒嗒」,一步急似一步。暗色中,深窄的小道隐隐绰绰,后头紧跟着黑漆漆的人影,唯对眼珠子闪着狡黠的白光。
「咔」,一截断木被他从中间踏成了两半,「曲,曲太医——」,他捧着脚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喊,到处医医的回声。
没人应他,「嗒嗒」声缓了缓,依旧坚定着步伐。
「崴,崴到脚了——」后面的人捧着脚直跳,一对白点上上下下。
「陀螺」停了停,绕过从房梁上蹿下来的一只长尾巴野猫,继续走。野猫踮着脚尖往回张望,「喵呜——」一叫,趾高气昂就跳上了土墙。
后面的喊声戛然而止,野猫也不知溜到了哪儿去。
出了巷子,「陀螺」身上挂了个瘸脚的男人,一蹦一跳:「曲太医——」俊朗的脸上,眼珠子繁星似的亮。
曲休木着脸一言不发,就近找了个宅子,宅子前头树着根栓马石,胡人脸,半人高。崴脚的人坐上去,曲着两条腿,扒着胡儿肩,脚尖刚够着地。
「魏大人,是真扭了脚?」曲休蹲在地上,来回转着魏远争的脚踝,毛茸茸的狐狸帽子下微仰起一张精巧泛白的脸孔。
「对,对。」问话提醒了上面的人,苦着脸,魏远争开始喊疼。
曲休于是脱下了面前那只白底黑面的皂靴,点着两根手指按他的脚踝。
「咝——」魏远争忍不住猛一撤脚,差点摔曲休一个踉跄。小四儿正月里跟自己说的话,现在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那真真比死人的手还凉。
按着按着脚腕也冻麻了,下了地差点真软了腿。
魏远争才想起有正事儿,一咬牙干脆开门见山:「曲太医,你还认得我吗?」
繁星对上了冷月,冷月里波澜不惊:「德妃娘娘的寿宴,下官是见过魏大人的。」
「那之前?」
「之前魏大人抓了反贼游街,下官也见过。」声音端的是不疾不徐,同那双眼睛一样,容不得半点旁骛。见魏远争张了张嘴又要问,曲休干脆补充了句:「再之前,就没了。」,好快点结束。
魏远争怔了一时,「没了?」他甩甩头:「那江南呢?江南记得吗?」
曲休听了这话,依旧没什么表情:「那都是很久之前……」
「不久,才五年!江——」魏远争兴奋地揽过曲休的胳膊,却被恭谨地脱开。「嗯?」他疑惑地看着手中缓缓抽离的衣袂。
「下官不知魏大人口中的五年,是何意思……」
「那曲太医说的很久之前,是指的什么?」魏远争直直地盯着眼前熟悉的眉眼,仿佛要将它们与记忆里的江南狠狠摁压在一起。
「也没什么,只是下官的祖籍是南方罢了。」曲休埋头想了想,又添了句:「因为十三岁就来了京城,所以不大记得南方的事了。」
江南?南方?魏远争语塞,却见曲休对自己毕恭毕敬施了一礼,唇间抿出一大口稀薄的雾气:「依下官看,魏大人的脚伤,应该无碍了。若是没什么事,下官就先告辞……」
「曲太医是往哪走?」魏远争一急,险些又要去箍他的手。
「嗯?」曲休指了指西南的小路,「下官,往那儿……」
「啊哈——」魏远争拊掌,「正好我家也住城西,顺路顺路——」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还站着,便先往西南走了两步,边走边不忘往回招手:「走吧。」
曲休跟上他:「下官记得,魏大人府上是在城北——」
「咳——」
「魏大人,呛到了?」曲休上去替他拍着背,魏远争的脸涨得通红,咳着咳着,又由红转白:「那,那头是别府。」魏远争随口扯了个谎。
「哦。」曲休点了点头,魏远争却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蹭,等挨在一块儿了,「曲太医?」
「嗯?」曲休应声抬起头看他,「阿嚏——」侧脸迎上魏远争的唾沫星子。
还没看清楚呢,魏远争的袖子就来抹自己的脸,「你看我,真是对不住,对不住……」,顺带着撩起几缕发丝,脖上肩上也被擦了一遍。
第三十四章: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曲休闪了闪身子:「没事没事。」他尴尬地笑笑,手抚着肩头。
星夜中,魏远争的眸光却一下黯了。曲休他,没有紫焰纹身……
「魏大人。」旁边曲休又叫了他一声,就差没用手指在他脑门上叩叩。魏远争吸着鼻子牵了牵嘴角:「走……吧。」
看曲休掩了门进去,魏远争方才觉得落寞起来。
「咚!——咚!咚!咚!」后半夜,路上行人也没个,更夫的梆声响过了子时。一西一北,走了他快个把时辰,可是却连腿上的酸痛都不自知了。
来时那一路上,他问,曲太医是同谁学的好医术?他答,医馆的老师傅。
他问,曲太医手上的疤是怎么得的?他停怔半晌,答,煎药时蹿的火,烫的。
他问,曲太医是天生的畏寒吗?他掩面一咳,匆匆背过身去。穿这么多还着凉了?他追问。背身的人只应不答,点头又站了一时。
魏远争不问了。
大理寺案件桩桩,没有比这个曲太医更棘手的了。
行至府门附近,发现隐约地还点着灯火,亮光冲着自己奔走,像是道士一口烈酒喷向燃烧的符纸,来收服他这游弋的魂魄。
「老爷——」「老爷,夫人让我们来找您——」
夫人?他想起来了,自己如今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可是,他怎么就没想着回来?
潮暖的屋子,从魏远争跨进来的一刻,就氤氲了他的眸光。
「蔚念。」托起倾着身子半靠在桌缘上的妻子,他终于俯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侧。
「远争?」蔚念十指柔夷,交叠在他的脑后,红晕的脸上,是两点浅绽的梨涡,笑靥温柔。
极乐的时候,好像能看见黎明的曙光,跟着大地在晃动。五年,这是,第二十二次?蔚念迟起,丫鬟慌张地禀她:「夫人,老爷今天也没吃早饭……」
「嗯?」女主人曲起腿弯,锦被滑落出刺眼的雪白:「是老爷不让你们叫醒我?」窃笑一缕,聪颖谁都不及。
魏远争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去找他,明明昨日已经问得清楚,还有什么要探究的呢?下了朝在石阶上徘徊。走走退退,魏远争终是一推门:「曲太医,在吗?」
「嗯?」当值的小太监探出头来,「啊,是魏大人啊。」上前就要作揖。
「在吗?」
「回魏大人,曲太医身体抱恙,这些天都不在。」小太监起身,看魏远争失魂落魄地便要走出去。身体抱恙,身体抱恙……
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大理寺的门大敞着,过了季的红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几枝横亘在墙头瓦隙。守门的衙役望着刚迈进去的背影,重叹了口气:「魏大人的痴病——」
另一人忙截断了他的话:「七啥,饿看你才细七——」
「七七七七——七!」衙役学他的话,吐着舌头,两人乱作了一团。
魏远争已经进去老远了,方才的哄乱仿佛半点没进到他的耳朵里。倒是衣摆被用力一牵,想抬脚时低头看见一只小柴犬,咬着自己的官袍「呜呜——」地低唤。
小柴犬橘红的背脊,竖着两只肉而尖小的耳朵,停了动作,转着深褐色的眼珠子望他,口中依旧衔了绯红的锦衣。魏远争也眨了下墨黑的眼仁儿,动动腿,那小柴犬就立马警惕地往后蹦出去一大段。
大理寺少卿苏壤很快来认领了他的新宠,抱起小柴犬「月月,月月」,大嗓门叫得腻歪。「咳咳——」魏远争实在看不过去,清咳一声表示提醒。
粗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