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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是在动物园附近的一家餐厅吃的,由于人员极度爆满,他们四个人被挤到了外面露天的座位。
顾夏和白纯碰到了一起,相当于话唠碰上了话匣子,一打开,俩人就收不住了,从学校里哪个男生摸了哪个女生的脸,到最近播放的卡通片里什么情节最另人难忘,还有林林总总的女孩子的话题。
岑力行一路背着沉重的画架,一开始的时候还受了惊吓,所以这会儿人有点虚脱,埋头把饭吃得很凶。
两个女孩吃完饭,手牵手去喝饮料。
顾语声见水吧位置不远,在他视力可及的范围,便点头答应。
树荫底下,顾夏把手机里过生日时拍的沙龙照拿出来给白纯分享,翻着翻着,前面都是顾夏一个人的独照,后面忽然出现几张一男一女和她的合照,顾夏心情不大好,快速地翻过。
白纯好奇,咬着吸管问:“夏夏,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呀?”
顾夏撅了撅嘴:“妈妈和麦叔叔。”
白纯由衷感慨:“你妈妈好漂亮啊,夏夏。”
“漂亮又怎样?她不爱我。”顾夏沮丧地低头,满怀心事,叹了口气,“也不爱爸爸,她爱这个叔叔。他们会结婚的吧,到时候我有了弟弟妹妹,妈妈可能就更不爱我了。”
白纯握她的小手,眼神和心里有股奇异的坚定:“不会的……妈妈会永远爱自己女儿的。就算……就算她真的不爱你,你还有顾叔叔,顾叔叔爱你。”
顾夏眨眨眼,小鸡啄米地点头,泪光闪烁地抬头:“小白姐姐,你的妈妈呢?她爱你吗?”
白纯的鼻子忽地有点酸,一股熟悉的难言的悲伤漫过心头。“……我不知道。”
顾夏“唉”地跟着嘘声应,两人本来是想兴高采烈地分享精美的沙龙照的,结果聊到这个话题都不约而同变得无精打采。
“啊——”白纯伤感着,感觉头上有什么不对劲,转头一看,一根木棍从身后的灌木丛里伸出来,正要挑开她的假发,“谁啊!出来!”
她最讨厌有人打她假发的主意,火苗一下子被点燃,跳上椅子就要把后面捣乱的小孩揪出来。
几个小男孩是顾夏的同班同学,倒也不怕白纯,嘻嘻哈哈地从后面绕过来。
“顾夏,她是谁啊?为
什么戴这个?像老巫婆似的。”
白纯觉得自己好歹体型是比他们大,掐着腰说:“我喜欢!”
男孩们开始做鬼脸起哄:“切——老巫婆,老巫婆——”
顾夏爱好和平,不愿意搭理他们,每个班都有几个特别喜欢给别人取绰号的男生,真烦人。
“她叫白纯,你们不要总给别人取外号!太没礼貌了!”
“哈哈,白纯——”带头挑白纯假发的男孩笑得蹲在地上,“白纯,白纯,是白痴和蠢猪的合体吗?哈哈——笑死我了——”
其他男孩反应过来,也都跟着前仰后合地,有的都笑出眼泪了。
“顾夏,不是我们给她取外号啊,谁让她自己的名字就这么绝啊。哈哈——”
这种嘲笑声,让白纯想起了刚到在葛山大剧团的日子。
救了她的煮饭阿姨为她取了这个名字——白纯,她说她皮肤白,所以就姓白吧,纯,就是纯真的意思。
可是后来,当其他团员听到“白纯”这两个字的时候整整笑了她三天。
剧团里的演员整的钱并不怎么多,许多都是拖家带口跟着演出任务移动的,有的演员家里有不懂事的小孩,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见到她戴着不同颜色的假发,就用石子丢她,还笑呵呵地骂她:“白痴,蠢猪!真丑!”
而每当煮饭阿姨及时赶到,那些孩子就立马灰溜溜的。
“谁教你们的?啊?是你妈,还是你妈?用不用我找她们告状,扇你们几个嘴巴子?”
“发生什么事?”顾语声发现这边忽然吵闹起来,便疾步而来,发现白纯站在原地,眼圈红彤彤的。
她仰头看他,哽咽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白痴、蠢猪,还很丑?”
☆、06
这个时候正在扒饭的岑力行慌了,撂下盘子飞奔过来,把几个嘲笑白纯的男孩赶走。
女孩们的情绪很容易传染,白纯掉下眼泪的同时,顾夏也在一边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这回两个男人都有点慌了,顾语声安抚一个顾夏还好,毕竟用冰激凌什么的就能骗过去,而白纯……
喜欢蓝莓蛋糕——
于是,也许有个地方可以同时安抚两个人的脾气。
冷饮店里在周末的下午也相当拥挤,不过几乎所有店员都认识顾语声和顾夏,也知道顾语声就是“华逸集团”总裁顾长计低调的大儿子。
位置是店员特意找的,二楼靠窗,明亮宽敞,收拾得很干净,白纯和顾夏相对而坐,面前摆着她们最爱吃的下午茶甜点,一边聊,一边吃的很开心,仿佛刚才那张两人哭得像花猫一样的画面完全是虚幻的。
而在外面坐着的岑力行和顾语声,两个男人面对面,不尴尬就奇怪了。
岑力行担心白纯再心血来潮一次让他讲笑话,他直接撞墙去好了,正好这时候白纯的小钢叉掉到桌子上,他便主动起身去帮忙冲洗。
溜达到柜台,一位漂亮的服务员发给他一长宣传单——五周年店庆大抽奖活动。
岑力行颠颠地上楼,把宣传单给三人看。
顾夏很积极,抱着身边顾语声的手臂:“爸爸,爸爸,我们去抽吧,上次我抽到了一只大维尼熊,你记得吗?”
顾语声见女儿兴致这么高,不忍心拒绝,偏头看看白纯:“你也去吗?”
白纯嘴里含着调羹,看他看的正出神——顾语声今天穿了一件银色暗纹的白衬衫,服帖精致,领口和袖口做了黑色镶边处理,很特别,也很好看,而且上面的两颗扣子是敞开的,隐隐露出里面的皮肤。
“小白姐姐——”顾夏拍拍她的手背。
“啊——我也要去。”白纯反应过来,再想起一个多小时前在动物园附近的餐厅旁,顾语声安慰她说的“你一点也不丑,很漂亮”,脸便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抽奖活动在一楼的一个角落里,多数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或者年轻的情侣,刚好他们四人就是这种状况,于是,店员把岑力行和白纯理所应当地误会成一对非主流的情侣了。
“我们只可以抽一次吗?”白纯很失望。
店员看着岑力行:“这位先生不是您的男朋友吗?”
两人一听,同时嫌弃地向另一边一躲,异口同声:“不是——”
店员:“那是——”
而白纯这一靠,正好靠在了顾语声的肩膀上,抬头瞅他憨憨一笑。
店员:“那您和这位先生是?”
顾语声犹豫一下,整理表情:“我们是朋友。”
白纯挠挠假发,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想听的不就是顾语声说“她是我的朋友”吗,可现在他一说,她又有点难过,难道是因为快到秋天了,她现在真的在“伤春悲秋”?
到头来,四人获得三个抽奖机会,顾夏,白纯,岑力行。顾语声一个人站在一边看他们兴致勃勃地准备抽奖。
奖品结果颁布:顾夏抽到的是二等奖——一套全新的高级品牌文具,顾语声严重怀疑是老板娘在背后做了手脚,因为他刚看见老板娘把这套二等奖刚放上去,就被顾夏抽下来了。白纯是纪念奖——一只冷饮店标识的钥匙扣。至于小岑岑,抽到的是悲催的参与奖——一包纸巾。
岑力行当下就拆开抽出一张,擦了擦悔恨的泪水——早知道轻点摇了,就差一个格子,箭头就碰到一等奖了啊啊啊。
回到座位,顾夏埋头摆弄新文具,一边探索,一边给顾语声讲里面的功能,这里可以放橡皮,这里放铅笔,这里可以当书架用,这里还有钻笔刀……
顾语声一脸慈爱,含笑答应。
而坐在顾夏对面的白纯自从拿到那只纪念奖,就沉默下来,反反复复地看,眉头时而轻皱,时而舒展。
钥匙扣上缀着一个小孩拿着冰激凌的立体橡胶玩偶,虽然做工不是很精致,但是是这家店专有的,所以叫纪念奖。
顾语声察觉到她不对劲,便问:“白纯,你在想什么?”
白纯举起小玩偶:“唔,觉得有点眼熟。”
“呲”,一声,一个画面从她眼前闪过,白纯头一阵刺痛,痛呼出声。
还在擦泪的岑力行和顾语声都吓了一跳。
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她的视角跟在她第一次经过这间冷饮店时一模一样——趴在一楼的落地窗前。
白纯用力去想,却只看见两个人相对坐着,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画面放大,女人手里也拿着这只玩偶,晃啊晃……
“啊——”她越想,头越痛,
把那只玩偶丢到了一遍,捂着太阳穴失控地大叫起来,完全陷入了那个貌似很平静、却足以让她情绪崩溃的情景里,根本听不到身边顾语声和岑力行正在唤她的名字。
“白纯,白纯,清醒点——”
顾语声隔着桌子,全力拉下她的手腕,岑力行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哪知白纯的力气这么大,疯狂地挣动扭打,直到顾语声眼看白纯手掌一挥,他的左脸颊火辣辣地刺痛起来……
白纯惊惶地把自己的手拿到眼前,再看看对面被吓哭的顾夏,对上顾语声不可置信的眼神……终于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眼泪大颗大颗地向外涌,她颤抖着声线说:“我,我见过……那只钥匙扣上的玩偶。”
周末,似乎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火热拥堵的场景,顾语声没想到在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心理咨询中心诊室门外,他还要带着白纯等这么久。
大概是季孝儒想到自己在里面很悠闲,而老同学在外面心情起伏,也觉得如坐针毡,所以,又等了三分钟后,白纯躺在了她的专用沙发椅上。
季孝儒了解到情况,沉默思考半响,开始帮助白纯催眠。
可当季孝儒让顾语声如往常一样到外面等时,白纯抓住顾语声的袖口,眼里含着泪水,轻声哀求道:“你别走……”
顾语声抹去她眼角的泪:“配合医生,好吗?”
季孝儒叹气,拍他肩膀:“语声,白纯现在还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其实不太适宜催眠,就算勉强让她进入状态,也是冒着进一步恶化的危险。”
白纯仰躺在沙发椅上,一手摇他的手臂,一手捂着眼睛,双腿乱蹬:“不要……顾叔叔,我想回家……”
顾语声反复思量,既想尽快知道关于锦生下落的真相,又不忍白纯真正恢复记忆要受如此折磨……他低头看了看她白皙瘦弱的手,蓦地弓身把她打横抱起,对季孝儒说:“改天再约。”
白纯方才在沙发椅上哭闹的架势有耍赖的趋势,因为太过投入,就忘记保护自己的假发。
当顾语声抱着她刚要走出诊室,白色的假发掉了下来,两块一元硬币大小的肉色闯入眼帘……
白纯只觉得头顶某块区域忽然凉凉的,伸手一摸,哭得更凶了。
她秃头的样子肯定被顾语声看见了……
顾语声带着白纯从心理咨询中心中出来
,接着就奔向了陆军总院的皮肤科。
医生诊断为颈神经性脱发,因为头皮长期被假发覆盖,清洁不及时,通风不良好,还伴有轻度的毛囊炎和湿疹。
经过顾语声的一番游说,白纯终于答应剃发,方便上药和检查病情。
三十分钟后,早上还一头白发的白纯变成了一个小光头。
回去的路上,白纯一直在掉眼泪,呜呜地哭:“顾叔叔偏要人家剪头发……太丑了……”
顾语声的心中五味杂陈,是他太疏忽照顾她,只当她整天带着假发是白纯这个“怪人”的一种“怪习惯”,居然一点没为了其中的真正原因起疑。
既然他决定收留了白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就应该周全地照顾好她才对。
顾语声侧脸看她一眼,车灯把她的小脑壳照的锃亮,他不禁扬起嘴角,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抚上她的头顶,这一天里第二次说:“一点也不丑,很漂亮。”
☆、Monday
第二天,白纯一早起来,看见自己的秃头形象,哀伤地掉了两滴金豆豆,用一张干净的毛巾把头严严实实地罩上,才有勇气走出房门。
吃早饭未开始,顾语声正在端看昨天让白纯激烈失控的那只钥匙扣。
这一切都和锦生有关吗?还是……那只是白纯过去的记忆,并未与锦生有直接联系?
听见沙沙的拖鞋擦地声,顾语声把钥匙扣给陈姨,让她保管好,不要再被白纯看见。
“早安,顾叔叔。”
“早——”顾语声扫过去一眼,就看见白纯用白毛巾像印度人似的包着个脑袋,又是哭笑不得,“白纯,昨天我不是对你说不要总用不透气的东西盖住头吗?怎么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