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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儿,你睡。”知道她心思何在,承泽柔声安慰,“我不扰你,就在这儿坐着,等雨小些,我就走。”
“那……要不咱们到外间儿坐着说话。”
“那岂不太累你了,我怎么舍得?”
看她轻轻抿了唇,不再作声,承泽知道自己的心思也让她看了个透,便也不再遮掩,“我是不想走……好容易见着,想多看看你,守着你。过了今夜,打明儿起再不硬闯了,等着你留窗,成不?”
“……你就是……成心说这些浑话给我听。”
听出她心软,承泽低了声儿小心翼翼提议,“静儿,要不……要不咱俩躺着说话?……不脱衣裳,成不?”
看她低头不语,承泽便大了胆子拉了她的手,“静儿,来。”
虽是让他握了,可静香还是拗着不肯动。
承泽笑笑,先自己走到床边坐下,仰面半卧在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只是这样,如何?”
看他当真明白她心里的计较,静香又略略犹豫了一下,这才走了过去,挨着床头躺了下来。
原本觉得这床好小,可怎么竟让她当真在两人之间隔出这么大的空儿,承泽小声嘟囔一句,“这儿能再躺一个了。”说着便往她跟前儿挪。
“你又想做什么?我,我可恼了。”
“你想哪儿去了?”承泽将身上的绒毯子扯开搭在两人身上,“只知惦记我,这夜凉,你若病了,我可怎么好?”
“那我,我再去寻一条来。”
他没辩,却是在毯子下握了她的手。那掌心那么暖,那把握那么温柔,静香轻轻咬了咬唇,终是没再挣……
她平躺,他侧身,不敢大动,只把头悄悄往她跟前儿凑了凑,看她不响,又凑了凑,几乎是靠在了她颈窝。嗯,这样,才能好好享受着她的味道,好亲……
夜深,雨水也慢慢柔和,滴滴答答地应和着房中人儿轻声私语……
“静儿,庞将军来信了。”
“我听姨娘说了,说是……要你进京应考?”
“嗯。今年皇上点庞将军主考武试。”
“这么说,若是去,一定会中?”
“呵呵,谁说的?”
“姨娘。姨娘说主考大人来信还能是为了什么,这不明摆着是要招你做门生。还说老太太也动了心思……”想起蓝月儿的眉飞色舞,静香的心越来越沉。
“哼,老太太动心思还不是被她撺掇的?”承泽不耐,“我就想不明白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那么想往官场里钻?张口闭口易家子孙的前程,像是离了那潭子污水我和桓儿就废了,再出息不得!爹爹的事也似翻过了的黄历,根本不留半点教训,没心没肺的!”
静香哪里还听得进他的抱怨,只牵挂着自己的心事,“既是老太太有了意思,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就得去应试?”
“后来我跟老太太又合计了,庞将军是棵大树,却也是棵极招风的大树。他一身功勋,自是撑得住,可我初出茅庐就得了倚靠,又顶着先祖的名声,做得不好,合了多少险恶之心,做得好,也是落人各种口实,实在不妥。遂老太太决意:不去。”
“真的?真的说定了?再不变了?”
“嗯,真真说定了!”承泽疼爱地点点她的鼻尖,“放心,我哪儿也不去,只守着你。”
心里化了蜜,口中却逞强,“你要去就去!谁个拦你,横竖丢开手,各过各的就是!”
承泽赶紧握紧那想溜的小手,“我舍不得,我过不得!没了我的静儿,一日都不得安生!”
眼角唇边再掩不住笑,红扑扑的脸庞透出几多心事,扭了头独自羞臊,却那小手软软地倚在他掌心,任他揉捏……
看着身边这娇美的人儿,承泽再也不能把持,手臂揽了那柔柔的腰肢,一把将她裹进怀里,埋在她发间用力嗅着,“静儿……一个月啊,可真真想死我了……”
本是蜜蜜柔情,却忽地又感觉那热热的唇落在了额头,静香慌,用力挣,“你,你做什么!”
正是情浓,承泽哪舍得放开,顺着那细嫩的脸颊一寸一寸忘情地吻着,口中含糊应道,“亲亲……就亲亲……”
“不行!不行!!”
这一声怒惊得承泽一怔,不敢再强,赶紧抬了头,“静儿,我,我就是亲一下,没动别的心思……”
“你……”想起那缠绵的吻最后会便成的纠缠与啃咬,静香恨,“你那哪是……”你吃了我吧,你吃了我吧。”
“要是能,我真想吃了你。”依旧将她窝在怀里,他的语声腻腻软软,暧昧不已,“谁让你那么香,那么嫩,那么软,小糯米团儿似的……”
“你!下流东西!下流东西!”
“呵呵,静儿啊,我还没听说哪个女子为着夫君疼自己给疼恼了的呢。”
“疼我?是,是疼我,疼得我下不得床,走不得路,身子,身子像被撕扯了似的,你,你……”
看那原本怒冲冲的人儿此刻两眼是泪,抽抽凄凄,似万般委屈,承泽的心咯噔一下,才觉着自己真是伤着她了,“啊?疼得那么厉害?是怎么了?”
“哼,你还问……”他越心疼,她便越委屈,“第二日给老太太请安,我,我都差点没站起来……”
“啊?静儿,静儿……”看她的泪,听她的话,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大的魔头!握了她的手用力捶打自己,“打我,打我,静儿,打我……”
静香甩开他的手,“我,我再受不得了!往后你,你若是非想,就不见,再不见,横竖……”
“好了好了,我应我应!”双臂拢紧,将她贴在心口,“心狠不狠,嘴里的话这么狠!动辄不见,动辄丢开手,你是忍得,你是舍得,我怎么办……”
“你,你还说……这,这不都是为着……”
“不说了,不说了,往后依你,都依你,啊?”
好一番哄,好一番诺,直把那泪一颗一颗劝干净,直把将来说得清汤寡水,才算顺了她的心,顺了她的意,才算把人慢慢哄入了梦……
看那人儿软软地睡在怀中,微颤颤的双睫上依旧粘着泪,承泽一时觉得再起什么念头都果然禽兽了。唉,看这情形是当真再碰不得了,可他如何忍得?这么一刻厮缠,他的身子便已是剑拔弩张,日后长相厮守,该是如何煎熬?她真是不明白男人啊,更不明白她自己的男人!心尖儿上的人这样裹在怀里若还不动心思,那定是佛祖再世了。
承泽长长叹了口气……
所谓男欢女爱,当是巫山云海、共享极乐才是,她怎么会那么难受呢?必是他哪儿做错了!唉,原本以为这种事都是无师自通的,怎么还生了对错了?忽想起福能儿那坏小子从外头弄来的那本书,难不成真有什么玄机?原当那是秽乱之物,此刻想着竟成了救命稻草。说不得明儿得找他要来研看研看。
刚拿定了主意,看了一眼怀中人又是泄气,便是有了那书,有了那本事又能怎样?她再不能答应让他近身,他也应了,出尔反尔总是不好。想个什么法子能让她乖乖就范、放开心也好好来享受呢?单是靠哄、靠求怕是不中用了,嗯……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去年桓儿告诉他的那桩招笑的事,对啊!那一杯下去,她恐怕……
雨声又大,抱紧她,他也高高兴兴入了梦,梦中促狭地笑了……
☆、第六十六章 得放手处
难得天晴;云丝清淡。一点远星将天空饰得晶莹;仿若一整块光洁的墨玉,夜中无月,黑暗清朗而透彻。
山间小道上,两人缓步而行。身旁的竹林随着山风起伏,轻柔如海浪,空中略带着湿,是薄雪打过后竹叶的清香,没有了风雨,茫茫夜色中寒冷如此清爽。
不声不响,短短送行的路,走了好久……
平日的叽叽喳喳都没了,耳根真是难得的清静,却不知为何,这清静似有些过了头,让慕峻延那莫名寡落的心又生出一份异样。扭头看看身边的丫头,两手无意识地撕扯着马鞭尾处的红绫穗儿,脚下越来越慢,厚实的马靴底磨蹭着冬日的硬土发出难听的呲嚓声,拖拖沓沓,真像一个厌学的小儿。他不觉笑笑,想开口说一句什么,可想想刚才在房中已经把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临别在即,这样一个过客外人,他似已然话多。
目光垂在地面,黑暗中根本也辨不清脚下的路,脖子早酸了,酸得眼睛都发涩,可她依旧没有抬头的力气。两腿沉得似灌满了铅,心却空荡荡,两厢分离的感觉比疼还难受,可又说不出口,真真……不是滋味。四年了,丹彤记得四年前那大雪纷飞的夜,三哥难得像小时候一样守她入睡,梦里也是雪,漫天的雪雾中她与哥哥们一起骑马飞奔。一觉醒来,天地再不同……
一千多个日夜,没有一刻不在等,不在盼。时光走,日出日落,磨没了人的心志,这盼便忽高忽低,忽浓忽烈,不再记得那梦有多惬意,只记得这盼有多绝望。恨一天天积攒,延续到今天突然拨云见日,本该是万般欣喜,可心却不知何时早就变了滋味,于这异土之上,竟是生出如此的眷恋,拖拽着她不敢想离去,不敢想再也不见,心慌得似那染了重症之人再抓不住时日……
竹林尽,小路没入大路。天边星淡,黑暗彻底吞噬了天地。已是黎明在即,不能再送了,慕峻延停了脚步。看那丫头依旧不觉,拖沓地向前挪着。慕峻延没有叫她,只是回头示意跟着的人将马牵了过来。接过缰绳,跟过去,递到她手中。
丹彤一怔,那缰绳突然死重,险些没接住,闪了一闪才算握稳。深深吸了口气,寒冷直入心肺,热热的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模糊的心思倒似清楚了些。早就知道他会是如此情形,却是为何还要自寻烦恼?走就走了,多少年之后,谁还认真记得谁……狠了狠,终于抬起了头。
天黑,近在身边的人也看不清,可他脸上的表情,眼中的目光,她都能想得出。太熟悉了,这半年多,除了她惹祸将承泽他们的事说漏嘴被他狠狠训了一顿之外,这一切就从没变过……初时觉得那目光很暖人,那笑很温和,后来才知道,当温暖一成不变,就会虚成一层假饰,无论那面上是什么,都再掩不住背后的清冷。有些时候,她甚而愚想着能变成那纸上墨线勾画的梅,只有如此才能看到他眼中的变化,有悲,有喜,有波澜……
“天要亮了。上路吧。”
他又在催了,一如他二人分别的惯常。其实,她每每拖延,不是贪玩儿不知收敛,实在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一天他因着她在而忘了时辰。可一直到了今天他还是如此……许是在他心里这一别再不见与那天天见根本没有不同。她在,是客;她不在,卸去这应酬,也未必能减轻一丝他的心沉……
“丹彤?”看她怔怔的,半天不语,慕峻延不得不再次轻声提醒,“该走了。”
“嗯。”本是恨,本是不耐,谁知这一出声,心里的酸楚竟似突然绝了口,眼里即刻噙满了泪。赶紧又低下了头,可还是屏不住,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不想再在他面前失态,不多一个字,立刻翻身上了马。
“路上当心。”
话音未落,马鞭狠狠地落下,一声嘶鸣划破夜静,未待人惊,瞬间便消失在竹浪中……
黑衣不见,人已远远而去,只余耳边越来越弱的马蹄声。慕峻延负手而立,凝视着夜色中依稀的前途。这丫头……就这么走了,跟来的时候一样,忽地冒出来,忽地不见,在的时候以为再不见天日,走的时候竟是再无归期。从此,他的夜又是静……一转身,不知是冬寒还是站的时候久,腿脚有些僵,略活动了一下,方才迈开步。
“爷,上马吧?”家人随在身边轻声问道。
“你先去,我走走。”
“爷……”
“去吧。”
“是。”
家人带马离去,周遭重安静下来,依旧是竹叶随了风声。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反倒想起刚才那靴子磨地声,不觉笑笑,这丫头多大了?明明还年长静儿几个月,行事却多欠沉稳,一时高兴,嘴就像抹了蜜能把人腻死,一时恼了,便再无遮拦。上次为了拦着他插手承泽他们的事,险些动了手脚。全不顾他才是至亲长兄,她不过是个只知搀和热闹的外人。其实,话说转回来,虽是总任性,倒也是个热心肠。不过这一回去,彻底放了风,再逞了她那些哥哥的势头,不知这性子还要嚣张几分。若是今生再得见,她可还记得这个被她缠了半年的大哥……
边走边想,心思一刻也不静,正是想站住定定神,耳边忽地又响起马蹄声。山中声响难辨,当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