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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啊!可是我们可以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玩啊,像剑湖山世界或六福村,妈妈也会带我到东京或美国的迪士尼玩。」乔可恬顿了顿,神情忽然变得严肃,「我很喜欢绿园镇,这里很安静,我不想盖了游乐园以后变得吵吵闹闹的。」
凌非尘闻言,眼眸一暗。
「凌叔叔?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没生气。」凌非尘摇头,他伸手探入鸟舍,轻轻抚了抚燕行鸟小小圆圆的头,表情深思。「…想过吗?恬恬。」他低低问,「…不喜欢这附近盖游乐园,可是有些孩子可能喜欢。」
「会吗?」
「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不会带他们到美国或日本,连六福村可能都去不了。」
「为什么?」乔可恬不解。
「……因为他们不像…这么幸运。」
「因为…有妈咪,有外婆,有舅舅,有干爹疼…,因为只要…开口,我们什么东西都可以给。」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乔羽睫终于开口了,她盈盈走向乔可恬,拉她起身,她对着女儿温柔地微笑,「懂吗?」
「可是难道那些孩子都没有人疼吗?」
「也许有的。可是有人爱…,不一定表示他们给得起…想要的任何东西。」乔羽睫柔声解释,「…看过电视节目介绍,…知道有很多孩子生活过得并不好,对不对?」
「嗯,我知道了。」经母亲这么一点醒,乔可恬恍然大悟,她沉默了,反省自己不懂得为别人着想。「我是不是很坏?妈咪。」她忧愁地问母亲,「我只想到自己。」
乔羽睫轻轻一笑,「…不坏,…是最乖最可爱的孩子。」
「我真的最乖最可爱吗?」乔可恬不太信,有些汗颜,「可是妈妈说好多话我都不听。」
「是啊,…知道就好了。」乔羽睫笑着轻轻敲了女儿小脑袋一记,「以后有点良心,别老是跟妈妈唱反调。」
「人家哪有嘛!」乔可恬跺了跺脚,红着脸撒娇。
「是是是,…没有。那乖女孩现在是不是该准备去上学了?都七点多了。」
「Yes,madam!马上去换制服。」乔可恬先是俏皮地行礼,然后迈开双腿咚咚咚往楼上跑,换制服去也。
乔羽睫微笑凝睇女儿背影,好半晌,才转向凌非尘;他背对着她,双手插在裤袋里,挺拔的身躯僵直地站着。
「非尘。」她轻唤一声,「你吃过早餐了吗?我煮了稀饭,要不要顺便吃一点?」
他一动也不动。
「非尘?」她又唤一声。
他彷佛这才听到,身子一凛,缓缓转过来,乍见他脸上的表情,她胸口陡然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的神情,看来好孤独、好落寞,宛如那只迷路的野鸟,被困住了。
他看着她,眼神好深,好沉,看得她一颗心不禁晃荡起来。「呃,非尘,』她紧张地清了清嗓子,「你要不要吃……」
他没听她说完,忽地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搂住她。
他紧紧抱着她,抱得好紧好紧,彷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他的手臂,他的双腿,就连他顶住她头顶的下颔,她都能感觉到那难以形容的紧绷。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喃喃说着她不懂的话语。
「非尘,你……可以放开我吗?」她心跳狂乱,脸颊严重发烧。
他却置若罔闻。「我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他哑着嗓子,近似破碎的声音像极力压抑着什么。
「非尘?」
他猛然松开她,退后一步,幽深的眸瞪着她,隐隐漫开一股红雾,然后,雾气散去,一簇火苗慢慢窜起。
他瞪着她,咬着牙,握着拳,阴晴不定的神色泄漏他激动的心情。
他为什么这么看她?她全身发颤,脊髓发冷。他看她的眼神,好象很气她,很恨她,好象对她有那么一点点,说不出的恐惧……
「非尘,你……」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突如其来地问。
「嗄?」她一愣。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这么善解人意?他妈的这么美!」他陡然暴吼,握拳狠狠…墙一记。
她被他吓了一跳,右手颤颤抚上喉头,呼吸暂止。
他瞪视她,复杂的、惊怒交加的、懊恼的长长一眼,然后蓦地甩头,大踏步离去。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凌非尘愤怒地开着跑车狂飙。他怕她,他竟然怕她!
他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在她面前显现软弱的一面,当她那么温柔地与女儿对话时,他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从十七岁独自离家闻天下开始,他一直那么倔强剽悍,不曾允许自己掉过一滴泪。可今晨,差点在她面前破功--
该死的!他取出手机,一面掌握方向盘,一面按下按键,拨通某个已经三个月没拨过的号码。
响了几声,而后传来一个女人喜悦难抑的声音,「非尘,真的是你吗?」女人好惊喜,「你好久没打电话来了,我以为你不要……」不要什么?女人没说下去,可两人都心知肚明。
女人是个外表甜美的新闻女主播,两人是在一场富商的社交宴上认识的,她对他一见钟情,他却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与她交往。
约会了几次,也上床过几次,她愈陷愈深,他却仍然无法心动。未免牵扯太多惹麻烦,他快刀斩乱麻,送了一份礼物表示歉意后,单方面停止与她联络。
「你为什么打电话来?你在哪里?」她问。
「我在台东。」他嘲讽地说,「一个鸟不生蛋的小镇。」
「啊,你很无聊吧。」她柔媚地轻笑,「要我过去陪你吗?」
他不置可否。
「非尘?」他的沉默让她又心慌起来,「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
「…不用上班吗?今天要上主播台吧?」
「我……我可以装病,找人代班。」她毅然决然,表明为了与他见面,不惜放下一切。
可他忽地意兴索然。他一通电话,随时可以找到女人陪,可他竟然觉得无趣,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他想做什么?证明自己可以对女人予取予求?就算她来了又怎样?就算她表态愿为他付出又如何?他要的不是她,根本不是她!
他要的一直是那个他以为自己可以不要的女人。
「对不起。」他涩声道歉。这一刻,有种浓浓自我厌恶感。
「为什么道歉?」女人嗓音发颤。
「我对不起…,…忘了我吧。」他草率地挂断电话,油门放松,缓下车速。
拉风的跑车,慢慢驶离了公路,转上绿园镇的联外道路。不一会儿,经过一栋两层楼高、外表小巧的图书馆,他沉着脸继续往前开,将车子停在超市旁的停车场。
他下车进超市,首先到冰饮区搜刮了一打啤酒,然后推着购物车来到生活用品区,他一路走,一路承受超市里三姑六婆对他好奇的目光。
购物车在卫生纸陈列架前停住,他随便挑了一袋,陈列架对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刚刚那个……是凌非尘吧?」
「他怎么会亲自来买东西?他不是买下乔家以前的房子吗?那么有钱,干嘛不请个佣人?」
「听说是他不想找镇上的人帮忙。镇长本来想介绍临时帮佣给他,他都不要。」
「唷,这么…啊?看不上我们乡下人,怕弄脏他的家?」
「谁知道……」
妇人们又是一阵碎碎念。
凌非尘冷笑。可见小镇居民的生活真的很无趣,连他请不请佣人都能成为闲聊时的话题。
「对了对了,我告诉…哦,王家大婶说她家媳妇有一天经过羽睫家附近,看见凌非尘跟她女儿混在一起。」
「你说恬恬吗?」
「是啊!听说两个人有说有笑,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那羽睫呢?她不在?」
「她说那个时候没看到她,不过她很怀疑……」妇人嗓音放低,「这两个人又好上了。」
「什么?你说乔羽睫跟凌非尘?」
「对啊,这两个人以前就是一对,现在很有可能旧情复燃。」
「真的吗?那恬恬怎么办?凌非尘肯接受这个拖油瓶?」
「别傻了!…没听我刚刚说的吗?他们两个感情好得很,而且说不定恬恬根本是他亲生女儿!」
「怎么可能?恬恬的老爸不是死了吗?」
「那都是羽睫说的,其实谁都没见过那男人,谁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个人?…想想,那个时候不是有人说,羽睫被搞大肚子了吗?说不定是真的,所以乔家才急着把她送到加拿大,偷偷生下孩子……」
咯!一把开罐器跌落地,隐去了两个女人的交谈声。
凌非尘弯下腰,欲拾起开罐器,可一只手直发颤,好不容易才确实握起。
他颤着手将开罐器搁回架上,碰撞出一连串金属声响,一声一声,都像最严厉的擂鼓,打入他的心。
他怔立原地,脑海一下子空白。
乔羽睫无奈地望着捧着一束玫瑰花前来按她家门铃的男人。
「羽睫!」男人开心地唤她,神情满溢见到她的兴奋,黑眸闪动着仰慕。
「是你啊。」她悄悄叹息。
「对啊。」见她不是很高兴的神色,他有些紧张,拉了拉领带,「…不高兴见到我吗?」
「没有啊!」不愿伤害人,乔羽睫直觉地摇头,想下逐客令,却不知从何说起。「呃,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他把鲜花献给她,「这个送。」期吩的眸溜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内。「我可以进来吗?」
不行。乔羽睫在心底回答,可还是接过玫瑰花,道:「请进。」
她旋身,率先走进屋里,男人急急跟上,匆促之间忘了带上门。
「要喝点什么?」她在厨房里问他。
「随便。恬恬不在吗?」
「她去同学家,吃过晚饭才回来。」
「真的?那…晚上有空…?我请…吃饭可以吗?」
不可以。她走进客厅,递一杯冰饮给他,静静瞅他几秒,终于下定决心。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俊杰,我不会接受你的追求。」
几个月前的家长会上,这个刚刚调任到绿园小学的年轻男老师对她一见钟情,总会不定时打电话给她,偶尔也会像这样亲自前来造访,爱慕之心明显。
「我……我知道。」陈俊杰坐在沙发上,猛搓着手,「我知道…心里很犹豫,…不想替恬恬随便找一个继父,可是我保证,我会是个好爸爸,我会很疼她的!」他急切地看她,「只要…肯给我机会,我可以证明……」
「你错了,我并不想替恬恬找爸爸。」乔羽睫柔柔打断他,「恬恬跟我两个人过得很好,我不会因为要替她找个父亲而跟男人交往,也不会因为她不跟男人交往。」
「那…………的意思是……」陈俊杰呆掉,话说得结结巴巴。
「我拒绝你,是因为我自己。」
「什么、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她叹息。
「…的意思是………不喜欢我?」陈俊杰刚白了脸,「可是…一点点机会都不给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
「…只是排斥而已!温泉告诉我,自从…丈夫去世后,…从来没跟任何一个男人交往,…、…、…该不会到现在还在想着他吧?」陈俊杰激动地站起身,质问她。
乔羽睫被质问得蹙起眉。
「忘了他吧!羽睫。」陈俊杰上前一步,焦虑地握住她纤细的肩,「…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前夫的阴影下,…迟早有一天要走出来,给自己找个好男人,过好日子……」
「我现在就过得很好啊!」
「怎么会好?怎么可能好?」他锐声反驳,「…是这么一个柔弱善良的女人,…需要一个男人来保护…,…还有这么长的人生要过,千万别放弃幸福的未来,…需要男人……」
「就算她需要男人,那个人也不会是你。」冷冷的嗓音在玄关处扬起,语气虽淡,却藏不住一股利刀般的冷冽。
乔羽睫与陈俊杰两人都是一愣,同时转过头。
站在玄关处的是一个男人,身材挺拔不群的男人,刀凿般的容颜线条冷硬,一双黑眸更冷得宛如结冻的地狱。
「你、你是谁?」陈俊杰呆然地问。
「凌非尘。」
「凌非尘?你是那个律师?」了解之后,陈俊杰眼一…,流露敌意,「你来干嘛?你怎么会知道羽睫的地址?谁允许你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