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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瑜亮,你不用见人就说这话吧?”何振魁走上来笑吟吟地插话,“都跟你说了,花华告诉我们是集体活动,顺便为你祝寿的。”
不得不承认,何处长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言辞似乎也粗鄙,但是细细一品,这家伙的语言水平真不低,“不用见人就说这话”——他这语气听似冒失,其实是在为董处长缓颊,而且说得是相当地不见外。
“是啊,个人不能排到集体的前面,”董瑜亮笑着点点头,还是笑得很自然的那种,“反正今天就是集体活动,谁都不许早走啊。”
正处就是正处,面对一帮副处,他有这个说话的底气,但是偏偏地,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感觉同学之间说话,就该这样一般。
“瑜亮你招呼他们去吧,我帮你招呼这俩,”得,这何振魁是越来越地不见外了,不过这也是实情,“我们睡觉都在一块儿呢。”
这时候,陈太忠才得以打量一下屋里的人,在场的约莫十二三个人,分作几堆在纷乱地聊着,再加上己方三个人,一班三十二名同学到了几乎一半,心说这花华的面子,还真的不小。
至于说董瑜亮说的“被惊喜”,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真的,然而,大家本来就是同学,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反正眼下的气氛闲适又不失热烈,真有同学聚会的感觉。
三人找个地方坐下聊了起来,不多时花华和毕冉也过来打个招呼,陈太忠在辨认出所有人之后,低声地问一句,“老何,怎么唐东民没来?”
既然打着同学聚会的旗号,这班长不来,可是有点扫兴——起码感觉有点儿跑味儿。
“要来呢,我也问过了,看来关心他的,不止我一个啊,”何振魁笑着回答,声音却是越发地低了,“其实,只冲闫昱坤这三个字儿,他敢不来吗?”
“人家背靠老范,怕个啥?”罗汉插话了,其实这种场合谈论这种事情,真的是有点孟浪,不过这三个在一起睡了三周,不能说脾气相投,但是每个人都在努力适应另外两个人,确实也有点相得,有些话倒也不怕说。
要说这二位,只有比陈太忠稳重的份儿,但是偏偏的,往日里聊天他俩却更为不吝表现自己的想法,说穿了,还是一个圈子里定位的问题。
他俩都承认,虽然同是副处,太忠的层次要高很多,那么……人家矜持一点才是对的,而他俩就该相对积极地表现立场——如果他们真想交这个朋友,这么做是必须的。
三个人正说着呢,门又被推开了,唐东民伴着三个人走了进来,也都是班里的同学,一露面就是哈哈一笑,“董处做寿,来得晚了,真不好意思……实在是周末,连推了两拨人。”
“哦,是班里的活动,”董瑜亮笑眯眯地迎上去,心里却是有点腻歪对方的做派,“你是班长,不来不行嘛。”
“合着你就记得我是班长,不记得我是你同学?”唐东民笑着看他一眼,伸手去握一握对方的手,他知道董处长不简单,就有意夸张一下,“今天可是推了我们张老大的酒了,董处……我这是一片诚心。”
按说他这话也是没错的,但是董瑜亮听着就不舒服,因为他自己清楚,这顿酒确实是花华张罗的,不是他的本意。
当然,台子都搭起来了,他不认账也不行,青干班的集体活动,也确实是个好事儿,同窗一场嘛,莫非谁还嫌自己的人脉太广?
但是,他有点不待见这个唐东民,选班长的时候上蹿下跳——好吧,你争取这个班长有自己的需求,可同学聚会,你就不用显摆自己这个旗号了吧,当时我要是想竞选班长,撇开我是正处你是副处不说,只说我跟闫部长的关系,那会有你的份儿吗?
你靠的是地税的张勇,张勇靠的才是范晓军,你还真以为自己直接靠上了常务副省长?
反倒是陈太忠这帮人,说话做事比你靠谱,人家来,就是冲着同学来的,这底蕴不一样,表现就绝对不一样——人家不需要告诉我说,是从凤凰专门赶过来的,没错,陈太忠不稀罕我领这个人情。
要不说一种米养百样人,看在别人眼里,唐东民这长袖善舞、巴结讨好的行为,对董瑜亮来说,就有点碍眼,世界上没有人能讨所有人喜欢。
不过,董处长也是有点心机的,再加上以他的眼界,也能理解唐班长的行为,今天又是他的生日,他自然不会太过叫真,只是心里微微有点腻歪罢了。
唐东民这么一到,基本上人就算齐了,董瑜亮才说张罗一下上桌吧,门外又走进一位来,大家一看,却是班里的又一个正处,林业厅资源管理处的王德宝。
王处长今年三十九,不但是班里少有的正处,相对来说年纪也比较大一些——当然,三十九的正处算年纪大,也是相对青干班的干部来说的。
王德宝既然年纪这么大,做事就稳重很多,平日里在班里也是沉默寡言,等闲不见他交际什么人,不过别人主动凑上去说话,他也会和蔼地交谈几句。
“德宝老哥来了啊,”董瑜亮还真没想到,说可能来不了的王处长,也及时赶到了,说不得上来热情招呼,又将自己的不得已解释一下——王处长不比旁人,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资源管理处一把手。
接下来就是坐座位了,一共来了二十一个同学,两桌挤一挤能挤得下,不过这两桌该怎么坐,那也是有学问的。
主桌肯定是要资历高一点,这个排序也是个问题,至于说主桌的上首,目前有两个半人有资格——班长唐东民、寿星公董瑜亮,年长的正处王德宝算半个。
不过,王德宝和唐东民都坚决地推掉了上首,说今天是班里的集体活动,但是……谁让董瑜亮你又过生日呢?你不坐上首位那不行。
次席的位子有两个,其中一个,唐东民半推半就地坐下了——班长嘛,另一个大家请王德宝就坐,可是王处长还是不答应,“太忠这副班长,应该坐过来嘛。”
陈太忠本不在跟前,见到他们让来让去的,就想起一个关于官场的笑话,严格来说也是实情——一堆级别相近的干部坐在一起吃饭,光让座位就得让半个小时,其间没准还得夹杂着佯怒、推推搡搡啥的。
这可没啥意思,陈太忠觉得眼下不该计较这个,听到王德宝点自己的名儿了,登时就是一笑,“哈,我就在这一桌吧,唐班长为你们那一桌服务,我为这一桌服务。”
事实上,他心里有点奇怪,因为这个王德宝,跟他只是点头之交,这开学三周了,两人说的话,加起来可能还不到十句——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这么客气呢?
董瑜亮一听就高兴了,没错,是高兴了,自打知道花华帮他约了那么多人过生日,他就有点头大,最让他头疼的,可就是这个排座位,中国的官场最注重次序,一旦排得让谁不满意了,这好事儿就有变成坏事的可能。
但是,花华都已经这么做了,他也没办法挽回了,而眼下他在上首,唐东民挨着他,眼见大家又推举王德宝,他发现这事情有点变味儿,正要使用手段变通一下,猛地听到陈太忠这么说话,他能不高兴吗?
要说这陈太忠,绝对是一班的一个另类,开学迟到还能混个副班长,这就不用说了,只说大家提起此人来,都是寥寥数句,没有人愿意多说,那就是很怪异的。
所以,一班所有的学员都知道,陈副班长不简单,但是此人不简单在哪里,却是没人肯说,而小陈虽然低调,身边也总围着几个人,甚至连外班的都有。
反正大家都能确定的是,陈太忠若不是开学没来,那唐东民能不能当选班长,就要看陈某人有没有兴趣也竞选这个班长了。
陈太忠愿意在那一桌镇场子,这就是帮了董瑜亮大忙了,虽然此举不无跟董处长保持距离的意思,但这只是小小的遗憾,而且寿星公对今天酒宴的定位就是——同学集体活动,所以他也不会介意这个。
第2292章是聚会不是做寿(下)
陈太忠这句话一说,不止一个人暗暗心里松一口气,说实话,大家谁也头疼排座次,排在前面的怕被人恨上,实力不济的又担心自己的排位会跌出期望值,那真的有点丢脸。
“哈,早听说小陈你能喝了,”董瑜亮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德宝却是开口了,他一边笑,一边向另一桌走去,“今天好好跟你喝几个。”
董处长一见,两桌带头的人基本拉平了,这心里就踏实很多了,可是何振魁见状不干了,他笑着发话,“德宝哥,你想跟太忠喝,得坐到那一桌,到时候咱们两桌,还要打擂呢。”
你不就是怕我抢陈太忠的上首位吗?王德宝笑眯眯地看他一眼,二话不说走过去就坐到了次席上,又拍一拍上首的座位,看一眼陈太忠,“副班长,来,坐到这儿为大家服务。”
“德宝哥,您这是折我呢,”陈太忠笑一笑,心说不管论年龄还是论级别,我坐到首位,那成什么了?“那个位子我坐了烫屁股。”
“你这么说有意思吗?今天是集体活动,”王德宝很不满意地瞪他一眼,“又不是别的。”
“但是……德宝哥你是长者啊,”陈太忠坚决地不答应,他不怕坐那个位子,但是他总觉得今天王处长做事,有点诡异——往常你不这么热情的嘛。
“同学还要讲大小?你是班长,”王德宝也坚持,事实上他已经用行动表明,他不会去坐首位的,就坐次席。
“太忠你这是偷懒,不想给大家服务?”罗汉自然是要成全自己的舍友的,说不得伸手去推小陈,“行了,时间不早了,墨迹什么,都是同学……”
一边推,他一边不忘在对方耳边嘀咕一句,“老何为了让你坐这个位子,差一点顶了王德宝,这你总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那就上首呗,陈某人也不是个怕事儿的,心说同学集体活动,我是副班长,这个位子……还真是该我坐!
有他们这一通折腾,其他人再坐座位的时候,就轻松很多了,两桌都是强调了集体活动,同学嘛,位子还不是随便坐?
颇为有意思的是,主桌坐了十个人,陈太忠这一桌反倒是坐了十一个人,最后过来的这位,素波市卫生局的副局长。
接下来开席,为寿星祝寿,那都是该有的程序,然后大家就开始胡吹海聊了,陈某人很明显地感觉到,今天的王德宝有点异样。
听一听这王处长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吧——“杨向阳怎么没来,他今天有事儿?”
杨向阳现在也是陈某人圈子里的成员,比之两个舍友不遑多让,事实上,在陈太忠的感觉里,杨秘书,哦不,是杨处长,杨处长更为贴心一些,有跟高家的关系打底子,那是不一样的,而且,副班长已经打算收编这位同窗了。
王德宝能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他其实早就意识到了陈某人的实力,连这小团伙里的成员都注意到了,还不能说明重视程度吗?
“他有重要应酬,”罗汉笑着回答,心里却是嘀咕一句,要是太忠能早一点决定来不来,杨向阳有应酬也能推掉。
酒席是六点半开始的,到七点的时候就到了高峰,两桌人也不计较身份什么的了,端着酒杯乱窜着敬酒,就在这个时候,陈太忠的手机响了。
陈太忠摸出来一看,登时就是一呲牙,哥们儿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儿没办,合着不是因为没来参加董瑜亮的生日会,而是没去拿机票。
来电话的正是省政府的第一秘穆海波,不过,穆秘书说话倒是很客气,“陈主任,明天一大早的飞机,这机票给你送哪儿啊?”
“不用送,等一等我去拿,”陈太忠笑着回答,“正在给一个同学做寿,一下走不开,穆处你说个地方我去拿吧。”
“别了,还是送过去吧,”穆海波听他说话客气,也笑着回答,“有时间你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呢。”
要不说这做领导秘书的,做事还真是讲究,遇上要紧的人,话说得就格外熨帖,陈太忠琢磨一下,心说这青干班聚会也不是什么怕人知道的,于是就报了地点和包间。
挂了电话之后,又喝一阵,门忽地一下被推开了,进来两个人。
带头的是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人,身材高大,他身边是一个矮小的年轻人,他一进来,正对着门的董瑜亮就是一怔,接着就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闫部长您来了?”
大家听见这么一嗓子,登时哑然无声,花华坐在第一桌比较靠后的位置,闻言也是猛地回头,却是好悬没把脖子扭了。
下一刻,两桌在座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这个正厅让所有的人都无法忽视,起立得慢了,那都是大大的不恭敬。
“大家坐,不要这么兴师动众,”闫昱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有这个资格,别说他是组织部的领导,就管着这些小年轻,只说这些人将来发展得再好,也难有几个能达到他这个位置——见官大半级的正厅。
“闫部长,我们这都是班里的同学,您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