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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尼玛的有点不合适吧?陈太忠也有点看不过眼了,堂堂的凃阳市市长,拍了不到两个月的照片,就被丢进了垃圾箱——这也太不给组织面子了。
不过,眼下他是省委领导了,有些事情不合适轻易表态,于是他略略沉吟一下,然而就是这么短暂的一个沉吟,有人上来解围。
出声的是稽查办的傻主任——咳咳,是李主任,她轻声解释,“这里类似的东西很多,都当垃圾运出去了,头儿,这很正常。”
外联办就是归李云彤管的,虽然她来这里坐镇的时候并不多,但是相关的消息很灵通。
“但是,这是我们市长的照片,”徐国际轻声地反驳,他能履新文明办,还是多亏了刘东来的招呼,他不可能忘本,不过眼下的情况比较蹊跷,他不敢大声说话,“才照的。”
这个性质,确实恶劣了一点,先是江川,然后是刘东来,就算江川改非了,也不该得到这样的待遇,更别说刘东来现在正是涂阳的市长。
这个事情,有点阴谋的味道,他沉吟片刻,决定细细地了解一下事情的因果,“李主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领导照片?”
“这些收破烂的,他们拉的不是服务公司的东西,”李云彤低声解释,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傻大姐对这里了解得很多,这种了解不是外人凭空想象能弥补的。
第3074章威严进了垃圾堆(下)
合着这些拾荒者,主要的目标就不是印刷厂甚至服务公司,他们对的是天南日报社,那么大个报社,每天要丢弃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然而日报社,又不是人人都能进去和出来的,尤其这些捡破烂的平板车,真要能进进出出,那也有碍观瞻不是?
而劳动服务公司毗邻日报社,所以这就是一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通道,反正有资格进日报社拉废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久而久之,大家心里也就有数了。
时下的看法,收破烂是个很卑微的工作,但是能搭上这个活儿的,也会有自己的关系——报社的垃圾堆,内容丰富得很,大多数职工又不在乎丢弃的那几个钱,如果由一家人收的话,三年内造就一个百万富翁家庭,那不是梦想。
当然,在适当的时候,服务公司的人能卡这些人一下——毕竟是经过他们的地盘了,而报社真的丢了当天的报纸,也是要找他们麻烦的。
这就是保安队长敢拦他们一下的缘故,检查——我能检查你拉走了什么。
李云彤把事情因果讲得很清楚,但是陈太忠还是有点不摸头脑,“李主任,你是想说,这些废品,都是来自于天南日报社里面?”
“嗯,都是来自于那里,”李云彤点点头,傻大姐思维比较单纯,但是跟陈主任这强势领导干了这么久,她也有了自己的威严,她很肯定地回答,“他们不敢在这里乱搞。”
徐国际在一边听得也很明白,这李主任显然是陈主任的人马,不过,他还是有点不能释怀,于是拍一下手上的照片,“但是我们市……刘市长的照片,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个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李云彤淡淡地一笑,她欲言又止半天,终于问一句,“徐主任你有没有想过,日报社的记者……是归省里管的?”
这话实在太诛心了,也就是傻大姐说得出口,徐国际登时语塞,一直以来,他认为市长市委书记之类的,那就是体制里的核心,应该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主儿,我堂堂的市长愿意跟你一个小记者照相,那是给你面子了——你还不得把相片裱到家里,给众人看?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就像李主任问的那句话,日报社的记者下去之后认市长,但如果对地方上没什么想法的话,回来就可以不认了,等清理办公桌的时候,那就是废品了。
陈太忠听得也有点愕然,不过再想一想,当年省台下去采访科委的时候,段天涯面对乔小树也能谈笑自如,一时禁不住有点感慨:其实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江川的照片能扔,刘东来的合影一样能扔。
身在体制中的领导,总有这样那样的优越感,其实别人用不着你的时候,也无需太过尊敬,人不求人一般高,谁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意识到这一点,陈主任心里不免有点悻悻,哥们儿努力争取的东西,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紧接着,他又生出了些许的纠结:这个访谈录发下去之后,会不会有一部分也成为废品?
大约是一定的,只在数量多少罢了,陈太忠很悲哀地得出了一个结论,由此引申开去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文明办目前做的是无用功——制造废品。
干部的思想道德建设,那也是必须抓的吖……陈主任越发地纠结。
徐主任也纠结,李主任说得有道理,而他手里捧着的这个相册,外表有些黑黄的污渍——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但是他不敢就这么丢回平板车上,那样对刘市长就太不敬了,哪怕他没带下面人来,也还是不敢,周围这么多眼睛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认识刘市长?
“这个相册,我要拿走,”他很郑重地表态,那几个拾荒的主儿对这话无动于衷,很显然,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倒是旁边递相册的那位工作人员轻声提示,“主任,这个……回去也不好跟市长说啊。”
徐国际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心说要不是你多事,我也沦落不到跟拾破烂抢东西的地步,于是他将手里的相册往对方手中一放,“当然没必要说……你先保管着。”
反正这件意外的小事,让陈太忠的心情有点抑郁,他暗暗决定,以后等闲是不跟别人照相了,否则哥们儿的相片也出现在垃圾堆里的话,啧,闹心。
在五点左右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是天南工具厂的老总赵玉宝打来的,赵总说厂里已经展开自查了,并且获得了一定的效果,希望有机会面见陈主任汇报。
这家伙没必要这么客气吧?陈太忠心里生出了一点疑惑,于是他就表示说,这个事情你跟劳动厅说清楚就行了,我们文明办就是关注一下。
听说陈主任你搞经营也是把好手,赵玉宝可是热情得很,正好我们的经营出现了一点问题,还想借这个机会,跟您取一取经呢。
陈太忠就越发觉得蹊跷了,其实几天前他去天南工具厂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赵玉宝对他有点过于恭敬了——当然,办公室主任李川那种小人物不敬,他不会放在心上。
他这种感觉非是无因,首先,文明办插手劳动法,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人家工具厂就直接认了,而且他到厂门口只花了五分钟,赵玉宝居然带着班子里的人就等在门口了。
李川的态度确实不够好,但这也从侧面说明,此人认为赵总值得追随,而赵总本人连其他领导都没介绍,也证明了此人是一贯强势的。
赵玉宝有理由强势,不到四十的正厅待遇的干部,就算他处在企业,但是没有硬关系,也绝对走不到这一步——这家伙的背景,比秦连成差不了。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背景了,陈太忠当时才会那么强势,我就是勒令你整顿了,不服气你来啊,把你的关系拉出来,比一比谁更厉害——对方如果肯迎战的话,那就会从工作关系转化为私人恩怨,文明办有没有资格插手,就就不重要了。
可是人家偏偏就继续配合了,连反抗的兴趣都没有,陈太忠还真就有点搞不懂了,他本来还准备着打一场硬仗呢。
而眼下对方自查完毕了,还要面见他汇报,这种怪异现象肯定有说法——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不是棉裤絮得薄,就是皮裤没有毛。
那么,该来的就来吧,陈太忠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主儿,正经是把一些事情消灭在萌芽状态,才是他要追求的,赵玉宝表现得太配合了,哥们儿我要挖出他配合的原因,谁也不喜欢自己身上背太多的事情。
于是他表态,“嗯,好的,正好今天我没事,六点以后,林业宾馆见。”
现在的林业宾馆,基本上也属于陈主任的主场了,这种来历不明的角色,他是不会放到港湾或者万豪的,林业厅的老李颇有担当,背后还有陈洁支持,再往后还有即将到来的唐总理,倒不信你一个赵玉宝能整出多大的幺蛾子。
再然后,凤凰市领书的人也来了,这位更夸张,居然是宣教部长李小波,李部长跟陈主任攀谈了很久,一再表示说,小陈你是咱凤凰走出来的骄傲。
但是说归这么说,李部长没有跟他共进晚餐的意思,李小波可是章尧东一系的,客气话说到就行了,亲近的行为,那是能免就免了。
所以,在五点四十左右,李部长表示,我还要去看一个老领导,那啥,太忠……等你回凤凰的时候,咱们好好地喝两杯。
陈太忠也没想着跟他喝,于是皮笑肉不笑地送客,然后又在外联办呆到整六点,这才开上车,不紧不慢地往林业宾馆驶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他在六点二十左右,将车驶入了林业厅的大门,就在同时,他禁不住想到几天前,一个女人跪在这里向他求情。
而此刻,这女人已经魂归天国,他的心里又是微微地一揪:贪那么多钱,最后能落下什么?刘建章你若是知道些许的克制,又何至于落到这一步?
带着这种略微沉重的心情,他走进了赵玉宝定的包间,一眼扫去,只见沙发上坐了三人,两个人是他曾经在厂里见过的,另一个人却煞是奇怪,是一个年约二十一二的女人,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皙,一头青丝在脑后高高地绾起,又显出一点成熟和典雅。
完蛋,陈太忠只扫一眼,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有意不看那女孩儿,他微笑着冲赵玉宝点点头,“在发放有关干部思想品德教育的书,来得晚了。”
“没事,时间正好,”赵玉宝笑着站起身,又介绍一下身边的男人,“这是我们工具厂的总工程师王德江,正好他也来市里办事。”
果不其然,陈太忠脑中就想起了那门卫的话,大致符合他查找条件的女子,除了微机室的打字员,就是王总的女儿,不过——“一个年纪大了点,一个个子低了点。”
怎么都来这一套啊?陈主任心里有点郁闷,不过人家既然不点破,他自然不会自找麻烦,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点头,“先吃还是先说?”
“边吃边说吧,”赵玉宝听得就笑了起来,一边说,他一边走向饭桌,还主动伸手扯出上首的座位,“陈主任,请……”
第3075章激辩改制(上)
“不敢,”陈太忠笑着摇头,他狂妄归狂妄,却是没有狂到没边的地步,上首位争一争倒不算什么,但是怎么能让一个正厅如此招呼自己?
有鉴于对方态度很端正,陈主任明知可能有陷阱,也打算先以德服人,于是,两人在推让中分了上首,然后王总坐在赵总旁边,而那个女孩儿,却是被她老爸吩咐一句,“媛媛,你去坐到陈主任旁边,帮倒个酒什么的。”
唉,你们稍微含蓄一点行不行?陈太忠心里暗叹,却也不便拒绝,他没有带跟班来,如果要反对这个安排,那样对方一侧坐三个人,他这边孤家寡人,那么……上首就不是上首了。
总算是这个包间档次不低,桌子也是十人大桌,四个人吃饭,陈某人跟这个媛媛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女孩儿不管是怎么想的,多少还是要有点矜持的。
落座之后,王总吩咐服务员起菜,赵总则是单刀直入地表示,他已经做了调查,确实存在陈主任所反映的问题,而他已经做出了指示——周六、周日加班的工人,必须保证两倍工资,相关负责的中层干部必须在场,而且他们没有加薪。
陈太忠听得微微有些惊讶,心说老赵你太配合了一点吧?前两天哥们儿才打了你狗腿子的脸,于是他假巴意思地发话,“这中干也是人,该双倍的时候,也要执行吧?”
“我们厂的情况有点特殊,”赵玉宝居然又蹦出这句话来了,陈主任这次不打算计较,然而赵总居然也没继续诉苦,他只是简单地表示一下,“矫枉必须过正,要不然起不到效果。”
看来老赵在这个厂子,干得也未必开心啊,陈太忠这时才反应过来另一个问题:姓赵的既然也有背景,为什么会来这个穷厂子呢?
当然,厂子再穷穷不了领导,这是不消说的,然而穷单位和富单位,终究是不一样的,尤为关键的是:赵玉宝还很年轻,不到四十岁。
这是一个追求上进的年龄,赵总的基础不错,也应该有一颗追求进步的心,但是被拨拉到这样的厂子里……想做出点成绩都难,真的是很影响仕途的。
想到这里,他隐隐明白了点什么,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倒是,每个厂子都有自己的特殊性,不过咱们共产党人不怕困难。”
这话虽然还是很见外,距离感很强,但是赵玉宝发现了转机,小陈起码开始体谅自己了,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