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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人太甚,”他牙关里蹦出四个字来,不过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嘴唇不动地说一说,至于说上前找回场子……还是省一省吧。
事实上,副支队长心里清楚,邵局长让自己来,虽说是要查找持枪歹徒,实则不过是试探北崇这边的反应——他在刑警支队里,业务还真算不得专精,只不过是善于察言观色,同时又不怕尴尬罢了。
这个不怕尴尬,跟厚脸皮又有些区别,有的人天生就不怕尴尬,只要心里认为自己没错,再尴尬的场面都撑得下来,而厚脸皮则是——知道自己有错,都敢硬撑着假装不知道。
副支队长的脸皮,不是特别厚的那一种,吃了这么一眼,也没脸再呆下去了,于是带着手下人,从后门直接开溜了,不过临走之前他跟门房叮嘱一句,“你跟局里说一声,最近我们在北崇可能有抓捕行动,希望分局能配合。”
“这个事情我不敢说,”门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身上倒是穿着警服,但是没有警衔警号,他憨笑着摇摇头,“我就是个临时工,还是您自己联系吧。”
你就装糊涂吧,能在警察局守大门的,怎么也能有点私人关系的,副支队长心里敞亮着呢,不过有些事情多说无益,只不过他在出门的时候,心里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个念头——陈太忠你只看到别人不作为了,自己门口就有不作为的典型,你却看不到,真是讽刺……
他走了,但是北崇的事情依旧在继续,陈区长回答完群众的问题之后,被分局请了进去,朱局长想要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余老三。
事实上,朱奋起想要收拾此人,就算没有一万种手段,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还是有的,根本没必要请示区长,不过他已经将市局得罪到不能再得罪了,那么就必须抱紧陈区长这条大腿——起码在邵正武的任期内,他不会再改弦易辙。
所以他有这样的请示。
“你自己看着处理就行了,”陈太忠觉得,这样的请示有点多余,“不过他是头一个来自首的,多少要肯定一下,自己愿意认错……还是值得鼓励的。”
“还是您给拿个大框架吧,”朱奋起小心翼翼地建议,这个事情,注定要在北崇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出风头,这个风头也太危险。
“这是警察局内部的事儿,”陈太忠斜睥他一眼,眼中似有犹豫的神情一闪而过,“你确定一定要我拿框架?”
“区长你要是不拿这个框架,别人就更没资格了,”朱局长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异常坚定,已经卖身投靠了,再彻底一点也无妨了。
“那……你把这个余老三叫来吧,”陈太忠琢磨一下,觉得既然来了,别人又上杆子要他拍板,那再躲躲藏藏的,未免也太没有担当了。
余老三很快就被带了上来,陈区长先问事情经过,他虽然表现得很和蔼,但是余老三一想到,正是此人让刘金虎离奇死去,这上嘴皮和下嘴皮……真的是痉挛得很厉害,几乎都很难自然地碰到一起。
“你不用再说了,”陈区长有点受不了这货言语的琐碎,直接发言打断了他的话,“你承认在当日的抢劫中,你出手打人了,这个没有问题吧?”
“当时……也不是抢劫,”余老三对某些词还是比较敏感的,他犹豫一下发话,“只是调拨一下货物,当然,我们做得很不合适,但是真的不是抢劫。”
“这个人交钱,可以在一万到两万之间,”陈太忠哪里有功夫跟他辩解?回头看一眼朱奋起,他指示道,“既然是自首,罚五千就行了,剩下的是保证金。”
话说得很明白,五千的罚款,大部分就落进分局的口袋了——当然,在区长的关注下,他们需要支付北崇菜贩一点医疗费,不是实打实地落下。
至于保证金,是保障对方随叫随到,否则就要没收,当然,余老三想再要回这笔钱也难,只是存在一个理论上的可能。
“这么多?”余老三听得心里一揪,然后又不住地合十作揖,“陈区长,少一点吧?”
“头一个自首的,应该鼓励一下,”陈区长看他一眼,根本不带答话,而是对着朱奋起发话,“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劣迹,今天不用关他一晚上了。”
“其他的自首者,也是罚款加保证金?”朱局长再请示一下领导。
“其他的起码要关够二十四小时,剩下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吧,”陈太忠淡淡地回一句,站起身来,他来就是为北崇分局撑腰的,说完事自然就离开了。
朱奋起送走区长之后,回来看到还在办公室的余老三,摆一下手,“你小子好福气,区长帮你说情,敢再欺行霸市加重处理……带出去。”
“朱局长,”余老三赔着笑脸发话,“您看我这态度这么端正,能不能只交五千的罚款。”
“看把你美得,明天你就能出摊了,真不知好歹,”朱局长不耐烦地回答,“该罚你多少就是多少,我们要开会决定。”
第3429章北崇声音(下)
陈太忠并没有再回自己的小窝,想到明天凯瑟琳就要走了,而自己因为花城人的事情,一直没好好地陪一陪她,索性来到了她所在的小院。
遗憾的是,肯尼迪小姐这里,还是有外客,二楼的大厅里坐了七、八个人,除了葛宝玲之外,就没有他认识的人。
“挺热闹的啊,”陈区长笑一笑,左右顾盼地看一看,“凯瑟琳,明天你就要走了,我带你出去兜兜风吧,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招呼不周还请谅解。”
他这一上来就要带人走的作风,让在座的几人有点不满意,一个中年眼镜女人发话了,“陈区长,我们在谈一些工作,能等一等吗?”
“你是干什么的?”陈太忠淡淡地看她一眼,心说你喧宾夺主得很有底气嘛,“普林斯公司在北崇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
“我是工商银行阳州分行的苏曼妮,”女人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握一握,“是来跟普林斯公司谈合作的。”
陈太忠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不管是吸储还是战略合作,银行盯上普林斯的资金,真的再正常不过了,这两天找他打听这事儿的人也有。
不过陈区长不想把这种事儿揽到手上,就说你们找普林斯公司商量吧,对于银行,陈某人没有什么所求,也懒得去招惹——金钱过手的事情,最是容易出问题,而且这种事情他插手太多,容易让人怀疑他和普林斯公司的关系。
“市级分行……好像小了点,”陈太忠点点头,很直接地表示,“这个事情,一天两天的也谈不下来,有事儿的话,苏行长你还可以找到北京去谈嘛。”
一边说着,他一边扭头看一眼,触目的是一个高大的男青年。
“有这么好的机会,比去北京强吧?”苏曼妮微微一笑,“正好陈区长你来了,我还想谈一谈关于电厂的贷款问题。”
“这个回头再谈吧,明天我的美国客人就要走了,”陈太忠很随意地一摆手,银行就是这样,越不缺钱的项目,它越是上杆子给你贷款。
像这个电厂也是如此,别看它盈利的预期值很高,要是没有普林斯公司的投资,陈区长就算跑断腿,怕是人家也贷不给他几个钱,所以他没兴趣多说。
“北崇的电厂项目,接受工商行的贷款吗?”苏曼妮却也是个不怕说的,直接发问了。
“回头再说,北崇值得贷款的项目很多,”陈区长漫不经心地一摆手,侧头看向凯瑟琳,“收拾一下,我带你俩转一转。”
凯瑟琳和伊丽莎白笑着站起身,向楼梯口走去,就在这个时候,陈太忠又看一眼那高大青年,“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肯尼迪小姐的朋友,”年轻人冷冷地回答,连身子都不肯站起来。
陈区长也不理他,转身下楼去了,他之所以连着关注这年轻人两次,是因为他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他走下楼来,两女已经在门口穿外套了,不多时,三人走出去上了车,他才又问一句,“那个男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们同机来恒北的,”凯瑟琳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后来他上了阳州的车……怎么,吃醋了?”
“吃醋是必须的,而且这家伙对我有意见,”陈区长笑眯眯地点头,想一想当天接机的时候,确实是有一男一女直接上了阳州的车。
“这个人很自不量力,”伊丽莎白接口了,“他从恒北驻京办才知道普林斯公司的,然后三天两头,有事没事就过来,真的很烦人。”
通过恒北驻京办,才知道的普林斯公司,陈太忠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凯瑟琳,“你就不嫌这家伙烦?”
“他愿意跟着就跟着,不理他就是了,”凯瑟琳狡黠地笑一笑,“而且看起来,他很帅气,难道不是吗?”
“我讨厌这个家伙,”陈太忠毫不掩饰地发话,他现在被拴在了北崇,没时间关心自家的诸多女人,想到有别的男人在一边觊觎,而且还仇视自己,他心里就是说不出的烦躁,“你告诉他,离你远点,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可以跟那么多女人交往,我就不能让他当个跟屁虫?”凯瑟琳很不满意地发话。
“当然可以,你要是厌倦了跟我一起的生活,提前告诉我,我放你走,”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但是……”
“但是我如果给你戴绿帽子,你会杀了我,我知道这个,你已经说过一千次了,”凯瑟琳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记得……可是我能阻止别人喜欢我吗?”
这该死的父母官,陈太忠听出她有点情绪,就禁不住要抱怨一下,现在的工作真是把他拴死了,于是他轻喟一声,“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这家伙最让我讨厌的是……他对我的怨气非常大。”
“他还放不到我眼里,”凯瑟琳终于实话实说,“其实我也很讨厌他,只不过……他的父亲是地北省副省长,分管工业,而他是花城人。”
陈太忠默然,他也知道她以前在北京的时候,是怎么样戏弄那些公子哥的,所以他又觉得,自己的飞醋吃得很没有道理,但是……那货居然暗暗怀恨自己,真是找死。
下一刻,他微微一笑,“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带你们看一看我的地盘。”
凯瑟琳也收起了那份纠结,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一些,下一刻,她就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能感觉到他对你的怨气很大?这个人城府很深的。”
“直觉……好吧,这是一门技术,”陈太忠干笑一声回答。
“我可以学吗?”凯瑟琳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身上的神秘之处很多,这也是他最吸引她的地方,“或者随便教我点别的什么。”
“你要是乖乖的,以后我会考虑的,”陈太忠笑着回答……
第二天八点钟,北崇区的金龙大巴就出动了,这次要送的人不但有普林斯公司的,也有北京的几个年轻的专家,他们乘同一架航班飞回北京。
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金龙大巴的改造已经完成,车上加了一个二百九十升的大冰箱,还有微波炉电磁灶等,又有若干个插头,行李箱里也放着液化气灶具和可折叠的支架。
有了这些东西,就可以随时随地做饭了,车上的人也一致反应,说高速路服务区的饭菜,不但难吃还死贵,出于这种考虑,陈区长索性从北崇宾馆借了一个厨师来。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车正好路过一个叫做小井的服务区,大金龙拐进去之后,大家纷纷下车,厨师和区政府的两个人,就在旁边支起了架子,打算生火做饭。
“停下,你们在干什么?”远处跑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脸的紧张。
“做饭啊,”北崇人有点不摸头脑,“怎么,不可以?”
“看看那是什么,”中年人走了过来,沉着脸斜斜地一指,“你们在加油站旁边做饭?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这么做了?”
“哎呀,”这几位一看有点傻眼,好半天,才有一个区政府工作人员发话,“可是你们服务区的饭菜太难吃,领导们吃不惯啊。”
“领导?”中年人看一看车牌号,然后不屑地哼一声,“再大的领导,也要守规矩……汽油认识谁是领导吗?”
“没你这么一说,”陈太忠见状走了过来,他一指停车场里几个抽烟的主儿,“他们离加油站那么近都能抽烟,我们离这么远,做个饭都不行吗?”
“说不行就不行,你这是明火,”中年人沉着脸发话,“赶紧收起来,要不我可通知巡警了。”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陈太忠也真是有点无奈了,他倒不是怕什么巡警,关键这服务区做饭,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他只是觉得,那边能抽烟这边不能做饭,逻辑上行不通,“而且这儿也没有严禁烟火的标识。”
“说不能就不能,”中年人双手一摊,“你们觉得这儿的饭不好,可以换服务区,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