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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觉得,自己很冤枉,“我的车被偷两次了,你们也抓不住小偷,我总不能回回当傻×,买了车再被人偷吧?”
陈太忠听了这个荒唐的理由之后,微微一笑,“你别扯那么多,你的车被偷,和你偷别人的车,这个因果关系不是必然的,我就问你一句……知道盗窃是犯罪吗?”
“我的车就是被人偷了嘛,”那位也不敢直接回答,就强调他首先是受害人。
“你看,你不敢说不知道……既然知道盗窃是犯罪,你还是做了,那还说什么?”陈太忠哼一声,转身就走了,“遇到点不顺,就不能固守本心,也是给你长一长记性。”
他的话是这么说,但是进了朱局长办公室之后,他就轻叹一声,“老朱你看到了吧?真的很可怕……有些东西传染起来,太快了。”
“所以我就觉得,不能再耽搁了,”朱局长沉重地点点头,接着递过来一份资料,“这是区里近一个月遇到的治安问题,隐患越来越大,毒瘤不拔除不行,趁着还是萌芽状态,好好地整顿一下……所以我才要求,要搞一次严打。”
陈太忠大致地翻一翻,案子都不是什么大案子,当然,能递到分局的,也不会是太小的案子——想必下面派出所受理的案子,要比这多得多。
但是,还是有些令人触目惊心,以往北崇的纠纷,半年也没有这一个月的多,看了一阵之后,他合上材料,“真是想不到,发展的成果还没享受到,弊端已经这么凸显了。”
要不说这发展,从来都是双刃剑,有好处就有弊端,陈区长在上项目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充分地考虑了一些影响长远的问题。
比如说污染,想要发展,不带来点污染是不可能的,陈区长就努力发展农业,工业的话,只有电厂和苎麻厂,是顶着污染也要上。
这个真没办法,北崇缺电缺成这样了,电厂的污染再大都得上,而苎麻不但是北崇传统的优势项目,关键是区里也有那么多人种苎麻——他总不能六千一一吨,把苎麻卖到慈清去。
除了这两个厂子,北崇其他工厂的污染,就非常少了,而陈区长为了解决污染,不但给电厂设计了除尘设备,更是对污水做了有效处理。
正是因为如此,小赵和西王庄以及闪金的交界处,被规划为了工业区,集中处理污染、供电等多个重要环节。
所以说,陈太忠已经在很努力地设计,尽量避免发展可能带来的问题,但是事实告诉他,发展可能带来的弊端,并不仅仅是污染。
流动人口的管理,也是个问题,他问一句,“这个……云中五虎抓到没有?”
云中五虎,是云中的五个小混混,跟凤凰市的“闯红灯”一样,也是青少年为主。
不过,自古英雄出少年,他们最早是往北崇偷贩烟叶,还跟烟草局狠狠地干过两架——这个性质,其实跟老岚刚出海做外贸一样,是违法勾当,年轻嘛,没什么不可以。
可是到了现在,性质就有点变了,他们打出来点名堂了,就要巧立名目,对北崇的一些事务下手,不过在想垄断砂石市场的时候,被狄健带着二十几个混混拿枪堵住了,一顿胖揍。
于是他们终于认识到,在北崇要守一些规矩,再后来,他们就是只对外地人下手。
而北崇人是念旧的,有人说,这几个小鬼,当初是给咱区里送烟叶来着,不用理他们,不祸害咱本地人就行。
北崇人的放纵,导致这几个小家伙越来越猖狂,收保护费不说,还要欺男霸女。
前一阵,他们因为看上了一个包工头的女人,跟花城人发生了冲突,而花城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哪怕被几支枪顶着,也是奋力反抗,一场混战下来,那包工头被打断了两条腿,还有三根肋骨。
混战发生在北崇的一个小饭店,包工头的亲戚——一个北崇人被打得颅骨骨折,饭店也被砸得不成样子,北崇人终于大怒,要抓这几个人。
小家伙们也知道自己闯大祸了,拔脚就溜了,打了花城人不算什么,但是又打了北崇人,还把北崇人的店子砸了……赶紧跑吧。
“目前还没有抓到,”朱奋起闷闷地叹口气,阳州的各路好汉,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跟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就又冒出一茬来。
而北崇人说是悍勇,其实其他几个地方的人,未必比北崇差,敬德人也厉害,而花城人名声在外,那也不是吹出来的。
“通知他们家人,马上来北崇自首,截止期限是今年年底,”陈太忠淡淡地发话,“在北崇玩黑社会,真是找死……就说是我说的,敢不来,那就等着吧。”
“好的,”朱奋起点点头,他对那几个货,也没什么同情的,陈区长既然放出这种风声来,倒不信那几个敢不来。
“现在还是说一下,刚才的问题,”陈太忠收回思绪,“对小额盗窃行为,只是罚款,我觉得非常不合适,北崇正值大发展期间,对于这些严重影响稳定的犯罪行为,应该从重处理。”
“我苦恼的也是这个,”朱奋起叹口气,“但是就拿刚才那个人来说,他偷了一辆二手自行车,金额不过百,又不是情节特别恶劣,想要从重处理……缺乏必要的理法依据,就算加重处理,也就是劳教了。”
“劳教就不错,咱北崇现在正缺劳动力,”陈区长的话才说出口,就缓缓地摇摇头,“这样也不行,你劳教了他,别人未必知道……对扭转社会风气,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您指示得很对,”朱奋起点点头,他愁也是愁在这里,只要肯下狠心,劳教几个人,那真是一句话的事儿,也好杀一儆百——问题是,就算劳教了这些人,也起不到这个效果。
外来人口的犯罪,跟本地常住人口犯罪,那是不一样的,他们不会去打听太多的往事,只是关心有没有实施犯罪的空间和时间——完了事儿一走了之,你奈他何?
“那还是得发动群众,”陈区长做出了新的指示,他轻叹一口气,“人民战争,那是咱们党战无不胜的法宝。”
“可是现在的群众,真的不好发动,”朱奋起挠一挠头,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然后又塞回去,冲陈区长一伸食中二指,“头儿,给根烟。”
陈太忠摸出烟来,自己抽出一根,将剩下的半盒丢过去,“想跟我要烟的时候,自己抽一根,别老做刮民党。”
“我这是刮官党,”朱奋起哈地笑一声,抬手给领导点着烟,自己也点着,美美地抽一口,“领导的烟,抽着就是好……不过那些外地人,也不敢欺负咱北崇人,不关咱自己的事儿,上去拦一下,没准挨两刀,您说这冤不冤?”
他这个话,代表了一种普遍心态,陈太忠非常确定这一点,很多地方短期行为的泛滥,跟当地人的放任不无关系。
短期行为针对外地人的时候,当地人想,这个无所谓;当短期行为涉及到了当地人,城区的人想,这个无所谓,城中村嘛,乱一点是正常的。
当短期行为蔓延到城区,这个时候再后悔,就有点晚了,就算再大力整顿,影响已经造成了,想消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第4085章一级压一级
朱奋起说的是事实,但是在陈太忠看来,说来说去,还是违法犯罪的成本太低,而阻止犯罪的成本,太高了。
所以,对朱局长的抱怨,陈区长只是蛋蛋地一笑,“我的想法,是既然要搞人民战争,就要充分地发挥人民群众的主观能动性。”
“这个我不太懂,”朱奋起摇摇头,他是真心的不懂,北崇人至今血性犹在,只是不想干预外地人的纷争,这个主观能动性,该如何调动?
陈太忠却是能理解他说这话的原因,事实上,这就是本地人和外地人的不同——北崇人坐视那些跳梁小丑的折腾,但是真敢欺负到当地人的利益的话,就等着受那雷霆一击吧。
但是当地人的血性,也是这么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掉的,陈区长非常清楚这一点,他想一想之后发话,“设立一个见义勇为基金吧,承担见义勇为者的费用,并且每年评选出优秀者,接受一定的奖励,我觉得头奖不用多……两万就够了。”
“两万,是不是有点多了?”朱奋起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分局局长的思维,那是要比一般人快一些,“找个小偷来演场戏,我抓住他了,判个一年,到最后我俩一人一万……其实我一分不要都行,这是政绩啊。”
“北崇的老百姓,道德标准还没堕落到你想像的这种程度,”陈太忠很无奈地白他一眼,然后又叹口气,老朱说的也是个问题,一个好好的政策,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上,拿来刷钱或者刷声望,那就太没意思了。
怪不得那么多干部都是混日子呢,一旦做事,就难免有纰漏,想做一件事,得先考虑可能被利用的弊端,陈区长最终哼一声,“那就双管齐下,一面奖励见义勇为,一面发动群众,见了小偷可以往死里打。”
“这个……好像也不合适,”朱奋起皱一皱眉头,“打死人是要偿命的,咱们不能公开这么宣传,违背国家的法律。”
“法律面前还人人平等呢,这话你信吗?”陈太忠看他一眼,“非常时期,不要那么拘于小节,咱不公开宣传,透个风声就行了。”
他想的是,对那些屡教不改的小偷来说,警察也没什么太好的有效办法,而那些小偷也是仗着自己只是小偷小摸,屡次作案,反正大不了多关几天——警察也要守法。
法律吓唬不住这些滚刀肉,那么,就用民愤吧,陈区长是个善于变通的主儿——你可以仗着法律护身,当我不会挟持民意?
不过,这年头正义感爆棚的人民群众也不是很多,那么就需要有一些幕后推手,悄悄地组织一下,然后……社会风气就能极大地好转。
至于那些不是惯犯,只是临时起意的主儿,北崇民众对小偷的怒气值爆棚之后,还有谁敢顶风作案,那也是自寻死路,怨不得他人。
朱奋起也是积年的警察,一听陈区长的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不得笑着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法不责众。”
“要是近期能有典型案例出来,那就更好了,北崇的治安必须尽快扭转,”陈区长有意无意地看对方一眼,“见义勇为这个事情,你跟祁泰山碰一下,拿出个规划来,区政府会支持的,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朱奋起的嘴角抽动一下,有心还待再说什么,领导却已经转身向外走了,他赶忙送出门去,目送着区长的奥迪车离开,他眉头轻蹙,站在那里不做声。
他旁边站着的,是高副局长,见正职半天没有动作,副职小心翼翼地问一句,“领导,要开个会讨论一下吗?”
他这倒不是越俎代庖,而是好心提醒,陈区长要发动群众维持治安,朱局长铁心追随的话,没准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很大的压力,要是开会通过的话——那就是集体的决定了。
而且,陈区长也不会因此生气,朱局长接到指示之后,开会吹风并且统一思想,这不但是政治正确,程序也正确。
朱奋起听到他说话,才从茫然中惊醒,他缓缓地点点头,“开会很重要,不过老高……你先跟我来。”
走进朱局长的办公室,他摸出一根大熊猫递过去,“陈区长刚才说了,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我决定交给你去办。”
嗯?高局长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心里就微微一沉,这件事,老朱要将自己带进办公室来说,还要附赠一支大熊猫,恐怕不是那么好办的。
可是他也不敢拒绝,朱局长现在在陈区长面前,是相当地得宠,于是沉吟了五六秒之后,才缓缓表态,“既然是区里的指示,我一定会努力去做。”
这个沉吟,自是他表示狐疑的方式——若是陈区长的指示,我是会听的,如若不是的话,我这个……可就未必要听了。
“当然是陈区长的指示,”朱奋起淡淡地看他一眼,“三天之内,陈区长要咱们拿出典型案例来……这个事交给你了。”
哦,是这个啊,陈区长确实是说过,高局长放下心来,他点点头,“我可以尝试,三天……不可能没案子,但是未必能那么巧地被咱们当场发现。”
“必须被咱们发现,”朱局长眼睛一眯,冷冷地看着他,“没那么巧,就想办法让它有那么巧……小偷还要被愤怒的群众毒打,明白吗?”
“咝,”高局长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我说怪不得,你要这么郑重其事地交待给我,他眉头一皱,“这……是陈区长的本意。”
“你要觉得是我的意思,你可以去问他嘛,”朱奋起眼皮一耷拉,都懒得多说了。
他刚才的困惑,就是因为这句话,找人演双簧,对他来说不是大事,大事是……小偷要被愤怒的群众毒打,万一有人下手没个轻重,再被人戳穿是他导演的——事情就有可能变得不可控。
至于说这是不是陈太忠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