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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给市里打报告吧,谢五德轻描淡写地指示,钱不是问题,先看看殷放给不给你。
要不说这官场中人,斗争的意识已经印到骨子里去了,谢书记虽然是在积极地脱罪,可同时也忍不住要阴殷放一小下。
把钱花到外省去,这个报告我怎么打啊?乔小树只觉得满嘴的苦涩,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但多半都是单位的自留款和小金库——比如说帮外省贫困山区建希望小学,这只能是自己花钱,最多能以此要求减免一些费用,哪里能向市里打报告要钱?
可谢书记这么说了,他也不敢顶撞,只能默默地点头——打报告就打吧,过不了不关我的事。
谢五德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不太靠谱,可他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接近中午的时候,他猛地听说,国、务院有个凤凰籍的司长,回凤凰给爷爷奔丧,谢书记登时赶到现场,也为老人流几滴眼泪。
那个司长虽然在中枢行走,但是地级市市委书记的个头也不算小,于是两人中午坐一坐,说起凤凰市的风流人物,司长表示,凤凰市人杰地灵啊,出了黄和祥、蒙艺、吴敬尧、范晓军,还有,吴言这个同志很有前途——上面有领导看好她。
陈太忠也很有前途吧?谢五德问一句。
陈太忠……司长拉长了声音,好半天才说一句,这个人不得了,你要说他能干到中央委员,我绝对相信,关键是,此人绝对得罪不得。
可我最近,跟他有点小意外,谢五德试探着发话。
尽快化解,司长不想多说,谢书记在刚才的葬礼上,现场解决了他一个堂兄弟的工作问题,他也不好一言不发,于是指出:这个人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你别拖延时间。
乔小树那一招,怕是行不通了,谢五德又试探一下,发现司长无意插手这样的恩怨,于是下午一上班,就将吴言叫到了办公室。
吴市长一点都不想来,她跟谢五德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不来也不行,于是一进谢书记办公室,她就面无表情地表示:下午是非典防治宣传册的发放,我不在场的话,效果会打折扣。
“你跟陈太忠商量一下,凤凰打算搞一个非典预防的宣传系列,希望他能到场,传授先进经验,”谢五德想一想,又补充一句,“还有吴市长……你也准备讲一讲自己的工作心得。”
“我不能保证陈太忠同志有时间,”吴言冷着脸回答,“谢书记您的重视,比我俩的发言管用。”
她这说得恭敬,其实还是前一段时间的怨气,当时谢五德可是要直接摘桃子的。
“你们做实际工作的同志发言,我掺乎什么?”谢书记微微一笑,很大度地摆一摆手,“看来你对我是有点误会,不过有误会不怕,说开了就好。”
你让陈太忠来汇报,不怕杜毅不高兴吗?吴言心里有点疑惑,杜书记赶出去的人,你请回来做报告,这也太打脸了吧?
她心里有疑惑,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您这么说,我的问题不大,但是陈太忠哪里,我就不敢保证了,那家伙脾气大得很。”
“首先把市里的意思传达到,这是来自家乡的邀请,你也多做一做工作,”谢书记含含糊糊地表示,“乔市长上午还跟我说,他有心思给北崇捐赠个图书馆,以感谢陈太忠在非典期间,为家乡人民做出的贡献,我支持他这个想法。”
你别逗了,乔小树是舍得花这种钱的主儿吗?吴市长一听,就知道这里有说法,她甚至猜出,十有八九,谢五德是害怕太忠打上门来。
不过她没有心思去琢磨里面的内容,只是淡淡点头,“我知道了,您还有什么指示?”
“张爱玲说过,出名要趁早,”谢书记面带微笑回答,“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你下午就通知到他。”
“这个我不敢保证,”吴言断然表示,“只能说尽量,据说最近陈太忠很难联系上,而我也没有他更多的联系方式。”
若是搁给一般的人听,只能听出吴市长的撇清之意,但是谢五德并非常人,马上就猜到了另一层意思——我只许了陈太忠好处,没有对你意思一下。
所以他并不说你联系不上,还有钟韵秋之类的话,而是很干脆地表示。
“你在非典防治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我打算以市党委的名义,邀请省报记者来给你做个专访,然后向省委建议,全省范围内推广,以便更好地防治非典,恒北有北崇,天南有凤凰……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要好好准备。”
这还差不多,吴言听得心里就舒服多了,你把我叫过来,一口一个陈太忠,对我没有半点表示,还指望我用心帮忙?
而且吴市长的骨子里,实在太迷恋权力了,因为非典的缘故,她没有去成中央党校,心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就琢磨着认真抓非典防治工作,好好地出点彩,把这点损失弥补回来。
耳听得谢书记答应树典型,她才将差点被摘了桃子的怨怼抛开,“多谢谢书记关心,我去横山区问一问,看谁有陈太忠别的联系方式。”
“这个女人,”看着她离去,谢五德摇摇头,心说这凤凰的干部,真的就没个简单的,他堂堂的市委书记,只有真金白银开出条件,才能换来别人的支持,而且人家都不怕直接告诉他——一开始我就是没打算用全部的力量,配合你的工作。
要说这种情况,倒也不算罕见,公事和私谊原本就不是一回事,但是吴市长不加掩饰地转变方向,做得也着实露骨了一点。
有时候,谢五德就禁不住要生出一个想法:我来凤凰,或者根本就是个错误,杜书记也真是的,随便把别的地方什么的书记调过来,我去那边接手,不是挺好的吗?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种想法,杜书记只是他的老板,不是他的老爹,能给他谋取这么一个位子,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若不是张汇被陈太忠弄走了,都轮不到他惦记这里。
一个图书馆,再加一个衣锦还乡的机会,陈太忠你也该知足了吧?下一刻,谢书记又将注意力转回了某人身上……
然而就在第二天中午,一个坏消息传了过来——朝田一个宣教干部因为对非典的宣传不支持,被迫到北崇道歉,然后被人打了一顿,然后在回去的途中……死了!
“我艹,”谢五德吓得好悬没尿出来,这个消息,也太震撼了人一点,于是他没命地托人打听真相,但是非常不幸的是,恒北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
捂盖子神马的,最讨厌了!谢书记自当官以来,第一次如此地痛恨地方政府捂盖子,他极其渴望知道,此事是不是陈太忠所为,陈太忠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当然,他更关心的是——这种简单粗暴的事情,不会在凤凰重复出现吧?
与此同时,陈太忠也很无奈,他冲着李强苦笑着一摊手,“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齐阳和罗友恭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区政府里扭打了起来,不过冲突很短暂,很快被人拉开了,自始至终,跟北崇人无关。”
“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李书记皱着眉头,直视着面前年轻的区长,“太忠,你别有什么顾忌,我是一定要保你的,但是你这遮遮掩掩的……我怎么帮你?”
“我根本用不着人帮忙啊,”陈太忠苦笑着一摊手,“说句实话,我授意人打了罗友恭一顿,但是齐阳很早就来道歉了,中午我还敬他酒,我犯得着使小动作吗?”
说到这里,陈区长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他觉得自己冤枉透了,“要是死的是罗友恭,您跟我这么商量,我还能检讨一下,但是……死的是齐阳啊,他俩打架,后来还是齐阳骑着罗友恭使劲打,你看这事儿闹的。”
第4224章谁躺枪
陈太忠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冤枉,这是又躺枪了。
这件事情还是要从昨天晚上谈起,陈区长在自己的私宅,招待谷市长吃饭,不成想夜里十点,就接到了电话,齐阳死在了章城市人民医院——脑梗。
齐科长是吃过晚饭之后上路的,走过章城出口不多久,就觉得头晕呼吸急促,于是说了一句“我好难受”——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四个字。
齐阳是带着小车来的,跟朋友借的捷达车,开车的司机就是他的朋友,眼见他身子一栽歪,做朋友的着急了,这得赶紧去医院啊。
可是现在车在高速上,司机也没有在高速上逆行的胆子,于是一脚油门踩到底,用了半个小时赶到了下一个出口。
这半个小时,就相当要命,出口处还没有上规模的医院,大家急救一阵之后,又拉着人往大医院送——才上车人就没气了。
这就是救都不好救回来了,旁边的县医院拒绝接收,所以人就进了章城人民医院的太平间。
司机并不认为,下午那场架打得有什么问题,赤手空拳的,能有什么问题?他认为中午的时候,齐阳喝得实在太多了——这个嫌疑应该更大一些。
章城市人民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认定死者颅部、下颌有轻微的撞击伤,反正脑梗这个东西,是没太多道理可讲的,至于说诱因,那不好判断,只能指望尸检了。
事实上,尸检也未必能给出真正的原因。
司机觉得这是猝死,一开始没怎么说下午打架的事——比较丢人,后来他也说了,但是死者家属关注的,就是北崇灌了齐阳不少酒。
罗友恭听说之后,更是要极力抵赖了,说当时是他骑着我打,而且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头部似乎有瘀伤——当时天上下雨,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朝田市委宣教部不干了,把状告到了市委,说我宣教部总共才几个科长,俩科长上班时间不在单位,跑到北崇道歉去。
然后这俩人又打起来了,据北崇的说法是,一个科长打坏了另一个科长,然后就死了——尼玛,不带这么欺负宣教部的。
马强听得都啼笑皆非,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可这是朝田的实职正科,既然涉嫌非正常死亡,又关系到朝田另一个实职正科,彻查是非常有必要的,于是他给李强打个电话。
所以,李书记就跑到了北崇来,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喊陈太忠过去,必须得亲自过来了解情况。
事实上他很清楚,小陈经常玩一些盘外招,所以心里也不无怀疑,但是陈太忠解释得很清楚——我没有对付齐阳的动机。
是的,这年头预判事情,动机是很重要的,而对于北崇而言,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大约更愿意让罗友恭非正常死亡。
不过动机这个东西,多少还有一些主观和唯心,让证据说话才是王道,李书记在北崇呆了差不多一天,督促市局的同志们取证。
各种人证都找到了,而且齐阳的活动时间也都被确认了,同志们一致认定,调查显示,齐阳不可能在北崇遭到其他的人身攻击,根本就没这个时间。
李强据实通报给马强,罗友恭的谎言不攻自破。
李书记这么下大力气对待此事,固然是指着陈太忠帮忙跑那一个亿,但是同时,他也很看重北崇此次抗击非典的政绩——数遍全国都是拿得出手的,他容不得别人抹黑。
再考虑到陈正奎的虎视眈眈,两陈是势不两立的,他必须力保陈太忠这个盟友。
但是阳州给出的答案,不能令死者家属满意,朝田市委也没脾气了:要不这样,解剖验尸?
可是死者家属还不想验尸,死都死了,何必再把身体一块块剖开呢?不管怎么说,直接死因是脑梗,其他只是诱因。
还是说补偿吧。
因为死者是国家干部,家属也没怎么折腾——倒不是他们没有折腾的能力,实在是他们很清楚,顾全大局的话,赔偿也不会很差,不肯顾全大局的话,后果就会比较严重。
朝田方面的赔偿,确实不是很差,给了三十万——终究不是因公出差,不能赔得更多了,而且部里答应,解决齐阳爱人的编制问题,由企业编转为事业编。
但是死者家属还是有点不满意,就说这北崇一点都不出,合适吗?
我们支持你们正当的利益诉求,朝田宣教部很干脆地表示,他们甚至为此致电北崇区政府——宣教部这次丢人丢大发了,俩科长上班时间跑去北崇认错不说,自己人还打起来了,宣教部要找个部门陪绑,这是刚性需求。
“只给五千,”陈太忠听说之后,当即拍板,“北崇不怕花钱,但是不花冤枉钱……就这五千,也是区政府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对死者家属的关心,嫌少可以别要。”
要说朝田这三十万多少还有点诚意的话,北崇这五千块,就是赤裸裸的侮辱人了,宣教部长杭峰甚至专门打电话给陈太忠——小齐好歹是应你北崇的要求,匆忙赶过去的,你这只给五千,是不是有点太儿戏、太不尊重死者了?
杭部长你这话,才叫个莫名其妙,陈太忠冷笑着回答,你知道我北崇为什么要他过来吗?
这个不要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