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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打了,”陈太忠笑一笑,他自是不能说,岳部长认为魏省长走了步臭棋,只能强调一句,“他只说知道了,没表态。”
“知道了就是表态了。”李强轻笑一声,压了电话。
原来这里面,还有说法,陈太忠倒也不意外,本该如此。
他其实非常想弄明白,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样的因果,又有什么样的利益交换,不过他不合适开口去问,于是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其实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六月底,北崇迎来了新的区长,界迎啥的自不必说,其时是上午十点半,天刚放晴,一个白衣女子从车上下来,皮肤白净雍容富贵,有点半老徐娘的风韵。
“这是陈书记,”送干部的纪检委书记古伯凯介绍,“太忠,这是吕姗吕区长,以后你俩就是搭档了。”
一般来说,送县区一把手上任,市委副书记就够了,重视一点,是市长或者市委书记,差一点是市委常委——要知道,送陈太忠上任的,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
不过那时,整个恒北都在送干部,领导不敷使用,也是正常。
眼下纪检书记送人上任,听起来有点不太吉利,尤其是这干部不是出身纪检系统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李书记不合适来——否则难免有暗示支持吕区长的嫌疑,而陈正奎又不会来,古伯凯来就很正常了。
“欢迎吕区长,北崇人民一直希望区里有个区长,”陈太忠笑得很灿烂,热情洋溢地发话。
“那就是市委听到了北崇人民的呼声,所以派我来了,”吕姗微微一笑,话里是说不出的自信,不过同时,她对班长表示出了相当的尊重,“在陈书记的领导下,我会争取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进区里说吧,”陈太忠很直接地回答。
按说迎干部的时候,有很多套话可以说,尤其是一个区区的市委副书记送干部,大家没必要太觳觫,站在区界上说半天也无妨。
可是陈书记不等古伯凯表态,就要把人让进区里说话,视市纪检委古书记如无物,古书记也不敢有任何的表示,那么大家也只有上车进区里说。
新扎的吕区长还没进北崇,就领教了一下自己搭子的强势。
陈太忠上车之后,也是有点不解,于是他问司机兼秘书廖大宝,“这吕姗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真有四十一岁了?”
“真有那么大了,前几年她三十七的时候,改了年龄,改到三十四,”廖大宝对这个阳州官场的另类,也是比较熟悉的,他撇一撇嘴,似笑非笑地回答,“您猜办户口的警察怎么说?”
下面县区官场改年龄,这不是稀罕事儿,到了二五八的线上,小一岁那就是天差地别,改小个三四岁,那差别太大了。
在地方上,改岁数这种事,一般不好瞒得住,那么多亲戚朋友同学都能证明,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不过你要是后台够硬,也没人找你麻烦——旁人只能羡慕嫉妒恨,我咋没这能力呢?
像吕姗的岁数,就是改过的,履历上现在是三十八岁,不过她身后有王云草撑腰,帮她改档案和户口的,也有一干人,谁犯得着去招惹她?
“警察怎么说?”陈太忠有点好奇。
“警察说,好好的小丫头,你非要改那么老干什么?”廖大宝笑着回答。
他笑得开心,陈书记心里可是有点不舒服,孟志新居然没有告诉自己,吕姗改过年龄——当然,这很可能是孟主任自己也不知道。
陈太忠挺不喜欢这种弄虚作假,若是当初知道此人有如此的恶劣行径,他才不会给岳黄河打电话,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么他就只能强迫自己想开一些:反正她不是我提拔的,别人都没啥反应,我活得那么清醒干什么?
吕区长到了,首先是要安排住宿,现在区政府管这个的,是廖大宝,廖主任跟书记请示一下,陈书记指示说,堂堂的区政府正职,应该有个小院。
于是廖主任把最后一套小院钥匙交给了她,区政府后面的小院,自此就再没有空房。
吕姗略略推辞一下,说我家就在市区,没必要住这么大的地方,廖主任说,陈书记认为,政府一把手,应该得到相当的待遇。
那我就收下了,吕区长也知道,陈太忠这是有意示好,所以她自动地忽略了陈书记对区政府事务的指手画脚——不忽略又怎么样?政府办公室主任,是党委书记的人,而且一年半载之内,她不可能动廖主任。
正经是陈书记对她还算客气,她不能不知好歹,所以她转手将钥匙给了自己的司机。
要说这吕区长,做派还真不小,比罗雅平和畅玉玲来的时候,那是气派多了,她居然带来了自己的司机。
事实上,一个区区的财政局常务副,是不该配司机的,但她就是指定了一个司机,不但是男的,还带来了,不过北崇也没办法反对——该司机的人事关系,会一直挂在财政局。
由此可知,吕姗不是那么省油的灯。
陈太忠也隐约觉得,自己跟这个新区长,要有个磨合过程了。
但这是以后的事儿,现在他要做的,是把自己支持新区长的意思传达出去,陈书记可不希望,自己领导下的北崇,出现跳票的情况,要不然不但他脸上挂不住,李强脸上也挂不住。
所以,找人大常委轮流谈话,是很有必要的,不说虎视眈眈的陈正奎可能整出幺蛾子,就说得票率比较低,陈书记都会有点挂不住。
于是他找到徐瑞麟,“老徐,人大那边的工作,你帮吕区长做一做。”
“这个……”陈太忠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徐瑞麟这种表情,有点类似于便秘一般的难受,徐书记皱了半天眉头,才叹口气,“这个不行啊。”
“原因是什么?”陈书记有点恶趣味,但是他更想逼出老徐的实话——将来吕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他就能让老徐出面搞定。
“医生说,我这脑瘤没完全消失,最近用脑有点过度,”徐瑞麟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总不能说,我要接了这个工作,老婆要跟我打冷战。
“那我找林桓帮忙吧,”陈太忠看他一眼,想一想之后发话,“你最好提前跟她说明,来北崇就要守北崇的规矩。”
“这个没问题,”徐瑞麟点点头,“吕区长的大局感,还是不错的。”
有了林主席的帮忙,吕区长头上的代理二字,如愿以偿地去掉了,接下来她就下乡镇,四处走访去了——区政府的一套运转得很正常,她不着急了解行局。
吕区长的座驾还没有买,下乡镇的时候,就临时借用了区政府的金杯车——其他的副书记和副区长,都不会借给她车,这个东西犯忌,陈书记看在眼里,肯定也要不高兴。
唯一跟她有渊源,又不怕陈太忠恼火的徐瑞麟,却不敢借车给她——后院已经堆满柴火了,一点就着。
下乡镇走访不算什么,关键是吕区长是让林桓带着她走,大家都知道,林桓那就是个老不正经,嘴里荤话不断,而吕区长却是熟透了女人,样貌也不差。
金杯车是新买的,空调强劲,但是这大夏天走访,田间地头走一遭,吕区长的衣服经常就汗湿了。
林桓这老流氓,经常自吹自擂说,年纪虽然大了,床上功夫可是没落下,于是渐渐地,就有传言说,林主席和吕区长,有点不可见人的勾当。
要不然,这俩为啥总坐金杯车呢?因为车上地方大啊。
吕区长跟陈书记的第一次冲突,就是因为这个传言。
第4524章新区长的脾气
吕姗认为,自己是个不怎么在乎传言的人,要不然她不会一直跟着林桓走——她看重的是,林主席对北崇,不是一般的熟。
但是随着传言愈演愈烈,她就有点不能接受了,毕竟她还年轻,又是个离异女人,而且徐瑞麟就在北崇,被他听见,那成什么了?
所以她心里就窝了一肚子火,这天她在行政大厅视察工程进展,畅区长和林主席陪着她,看了一阵之后,她提出了一些整改意见。
比如说大厅的背景色,有点暗了,不太能给人窗明几净的感觉。
还有就是整个大厅太空,最好在窗口能搞上那些金属栏杆,也便于大家排队。
畅玉玲就有点不高兴了,说大厅的背景色,是跟整个建筑风格有关,这都是已经统一了认识的,外面造型是仿古的,里面也要适度营造仿古气氛。
至于说这个金属栏杆,我认为没必要上,畅区长很明确地表示,陈书记再三强调了,北崇的道德建设,是要靠深入人心的宣传,搞一个栏杆围起来,意思不大,关键是要养成大家自觉排队的习惯。
这样的辩论,其实是没有多大意思的,根本是各说各有理,没有个统一的标准。
可吕姗认为,自己身为政府一把手,不管那些大事,对这样的细节,总是有发言权的——领导看到什么事情不顺眼,临时指示一下,太正常了。
她就挺生气这个畅玉玲,张口是会上决定了,闭口是陈书记这么说,根本不考虑,她才是北崇区政府的一把手。
可是为此计较吧,也没必要,毕竟她是才来的,以前陈太忠一手遮天,在区里定了那么些规矩,她不能直接挑衅,要不然就是没有大局感了。
其实大厅的背景色,以及不锈钢栏杆,真的是小事,吕姗生气,是气在畅玉玲一点都不给她面子——连适当避让的意思都没有,这北崇真是铁打的一块。
她心里生气,还不能表现出来,这郁闷可想而知,正往门外走呢,猛地听到旁边有两个农民工阴阳怪气地打口哨,“林书记这是又陪着铺盖呢?”
“再胡说八道我踹你,”畅玉玲现在也习惯这种工作方式了,小眯眯眼狠狠一瞪。
“畅区长,我们又不是说你,”另一个农民工大笑着发话,“你是陈书记的铺盖,我们都知道。”
“看你们这点素质,”畅玉玲笑眯眯地看他们一眼,就不计较了。
“你们怎么说话呢?”吕姗心里正憋着火,而且她听别人嚼谷此事,也听得烦了,于是眼睛一瞪,“公然攻击区政府和区委领导,玉玲区长,把他们抓起来。”
“吕区长,他们……其实就是一些玩笑话,”畅玉玲赔着笑脸解释,她以前不熟悉,但是现在真的知道,这就跟街坊邻居开个玩笑一样,你可以上去给他一拳,或者踹他两脚,对方十有八九也就是嘿嘿一笑,事情就结束了——叫真的话,那就有点太高高在上了。
“玉玲,到底你是区长还是我是区长?”吕姗见她再次不听指示,是真的火了,“他们恶意攻击我也就算了,还恶意攻击陈书记……抓起来!”
“小吕,这个事儿不是这么办的,”林桓本来是笑眯眯地看大家胡说八道,见吕姗真认真了,他就着急了,于是出言关说。
吕姗听他这么一劝,火气反倒是越大了,林主席你也帮着他们说话,是不是你真想把传言变成既成事实呢?我可能看得上你这个老头子吗?“我今天就是要叫真了……这是公然诋毁领导,不止是我,还有陈书记。”
“胡闹,”林桓火了,但是不管他怎么火,也是退了休的主儿,不能跟区政府一把手公然掰手腕——组织原则要不要讲了?
畅玉玲也不好太不给新区长面子,于是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吕姗索性直接致电朱奋起——你给我来抓人,有人恶意诋毁我和陈书记。
朱局长是陈书记的人,可是吕区长直接电话打过来,他不管也不行,不过他挺滑头的,先派几个人过去了解情况。
大家过来一问,事情真的不大,警察们就觉得,这新来的区长,真是有点摆谱——开个玩笑,你还就当真了?
其实这是真正不接地气的表现,吕姗说得没错,她对政府事务很精通,财政局就管着下面县区的各种支出,她对县区里的事,门儿清。
但是,她只清楚跟自己打交道的干部,并没有真正地接触过底层的民众,她认为自己对基层很了解,可她真正了解的,是基层的干部,而不是群众。
不过吕姗这个人,心眼也不是特别小,警察来了之后,正愁怎么处理这个事情——计较不好,不计较的话,是区长把人喊来了。
吕区长就说,关他俩一晚上,让他们认真地写份检查,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真没想怎么收拾这俩人,也就是图一口气儿顺,惩治和罚款之类的,就免了。
可是北崇刁民还就是多,那俩不干了,说我们开个玩笑,道歉可以,写检查……好吧,也可以,但是我要回家写,你把我关进分局,是个什么说法?
所幸的是,陈太忠就在不远处,接到畅玉玲的电话之后,他匆匆赶来,了解完情况,也不征求吕姗的意见,直接对那俩说,“跟吕区长道个歉,今天的事儿,到此为止。”
“陈书记……他们刚才说的话,很难听啊,”吕姗见他这么处理,真是相当地不满,“道个歉就完了,咱这个干部形象要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