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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开始害怕，下一个会是谁，下一个让自己后悔，遗憾，痛恨自己的人会是谁，凌晓害怕得浑身发抖，这就是长大的代价，这是用父母和长辈变老换来的，一命换一命，世界是公平的吗？
☆、40第四十章
葬礼办得极其低调；却也没有太寒酸。自从外公走后，外婆便一直在医院里住着，那套他俩的房子里并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去布置，肃穆的客厅内还放着外公的遗像；那双慈爱的眼依旧活灵活现的注视着每一个他疼爱的子女。
凌晓看着大舅恭恭敬敬的将外婆的遗像和外公的挂在了一起，心整个被拧搅了起来。人生其实真的是简单到极致，来的时候赤条条，走的时候也就是墙上的一张照片，能有人时常想起，时常惦记，似乎就已经可以算作是完美的人生了。
三天三夜；直到丧礼结束，凌晓一眼不合；并不是故意强撑，而是真的睡不着，闭上眼，到处都是刺目的白，扎得人的眼生疼生疼的。
并且，凌晓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异的决定，所有丧礼葬礼的一切开销，从她得到的那份里全部扣除，就当她最后一次给外婆尽孝。
几个舅舅开始说什么也不同意，连爸爸妈妈也出来劝说凌晓，这样做太不合家里的规矩了，怎么说，子女都在，给老人养老送终也不该是第三代的事情。
可凌晓异常执着，认真恳求，她将所有的舅舅阿姨都叫到一起，认认真真的给大家解释，“外婆给我留的这份遗产，的确是我不该得的，小辈孝敬长辈，是太天经地义的事情了。但是外婆既然留给我，我不可以拒绝，这是外婆的心意，我不愿意让她失望难过。这个丧礼你们出力我出钱，也并没有不合规矩，怎么样都是最后一次了，就当给我最后一次孝敬的机会吧！”
所有人都被凌晓说得眼泪滚滚的，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都没再提出异议。
在家陪着爸妈待够了七天，凌晓才返回北京。事先，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她知道自己的情绪状态已经差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她不想见任何人，包括曹宁，她甚至出发前都没有给小雨打电话，直到到了北京机场，才告诉小雨，她回来了，但是，请她谁都不要说，她只想好好睡几天。
北京的空气是干燥炎热的，凌晓被白花花的太阳晒得直发晕，把行李箱拖到她们租住的公寓时，人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简单的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直挺挺的就躺到了床上。
人累到顶点的时候，感官听觉就会特别的灵敏，凌晓觉得自己可以听得到屋里任何细微的动静。可现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屋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声响，凌晓有些害怕这种以前偏好的宁静，更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根本不是黑，那是满世界的白，白得没有一点污迹，白得恕�
门锁传来轻轻的转动声，凌晓浑身的每个毛孔都紧张了起来，她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不过几秒，就安慰自己道，应该是小雨吧！
轻轻的脱鞋换鞋的声音，悉悉索索的把包搁下，的确是小雨，凌晓放松了无比警惕的各个细胞，轻轻叫了一声，“小雨？”
“哎！”门口的动静停顿了一下，有听到了有东西噼里啪啦掉落的声音，再下一秒，人已经冲了进来，“你没睡觉啊！我以为你睡了，还故意轻手轻脚的呢！”
“我也是刚刚到。”凌晓微笑着摇头应道，“你怎么回来了，咖啡馆谁看着？不是关门了吧！”
“徐刚！”小雨不好意思的笑笑，忽然扑倒凌晓的面前，“这事回头等你有心情我再跟你细说啊！我知道你这些天一定没有吃好睡好，是特意赶回来给你做饭陪你的，走的时候就是生着病走的，这一折腾，还不大亏空了呀，我来好好给你补补！”
自外婆走后，凌晓再没流过一滴泪，可凌晓的这番话却诱发了一场及其蓬勃的水灾，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个时候，凌晓心里才明白，知己，有的时候，其实不管蓝颜红颜，最重要的是，她会在你最需要帮助和寄托的时候，不需要你的任何提醒和示意，及时的来到你的身边，及时的给予你你想要的一种关怀和温暖。
“好了好了，发洪水了！北京再干，你这点小水也派不上用场。”小雨拍拍凌晓的后背，毫不吝啬的拿起被单擦拭凌晓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你好好的安心的躺着休息，能睡着就睡，不能睡着就闭目养神。我买了走地鸡，给你炖一锅香香的鸡汤，等你醒了，我和你一起吃！你放心，我现在的中餐厨艺和西餐一样拿手哦！”
小雨扶着凌晓轻轻倒下，替她盖好被单，又将窗帘紧紧闭起，却引来凌晓有些惧意的制止，“别拉上，黑乎乎的，我害怕！”
小雨笑着点头，细心的在一角留出宽宽的一道，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泪如雨下，那种从心底透出的恐惧和害怕，她又何尝没有过，那是逃不掉的梦魇，好像死神一样紧紧缠绕在你的身上，甩不掉躲不开。
小雨给凌晓带来的一种异样的安心，让凌晓在门的那一边忽然好像卸下了身体上所有的沉重，居然真的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世界整个塌陷下来，困意犹如一床厚重湿润的大棉被，将她捂了个严严实实，睡得及其痛苦却很深沉，似乎很想醒，却天塌地陷一般的醒不过来，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始终抓住的都是一根无根的稻草，想要呼救，但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天色已近黄昏，小雨进屋看了凌晓好几次，见她始终沉沉睡着，便又轻轻的关上房门，她不着急，凌晓太累了，太需要一场彻彻底底的睡眠，她知道她现在一定睡得不好，精神依旧紧绷，可至少对于她浑身的器官来说，是一种休息，那就够了。鸡汤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小雨用小火慢慢的咕嘟着，捧着一本书歪在沙发上，静静的等。
“啊！”房内一声突兀尖锐的叫声将窝在沙发上看书的小雨惊得跳了起来，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冲进了房间，“凌晓，怎么了？我在呢！”
凌晓满头大汗，正拥着床单坐在床的正中央，浑身却有些发抖，苍白的脸上两只空洞的大眼茫然无助，看见小雨进来，深深喘了口气道，“太累了，做了个噩梦，吓着你了吧！”
小雨怜惜的摇头，也不去追问梦的内容，将窗帘“哗啦”一下子全部拉开，故作轻松的拍手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再洗把脸，饭都做好了，好好吃顿饭，定定神。”
这顿饭，小雨是花了心思的，还从咖啡馆拎回来一瓶红酒，深红色的色泽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摇晃出一圈圈涟漪，顺着杯壁又慢慢的滑落下来。这是一杯年轻的红酒，却颜色深沉，味道浓郁，两人轻轻的碰杯，淡淡的笑着，一饮而尽。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胃口！”小雨夹起一个大大的鸡腿，放进凌晓面前的碗里，“没有也得吃！不能辜负我齐小雨的一片深情！”
凌晓低头不吭声，忽地又突然抬起头来，满脸倔强的认真，“我为什么没有胃口，我吃得下！我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我可真得好好补补！”
小雨赞赏的冲凌晓竖了个大拇哥，“就该是这样的，生老病死，谁都无法抵挡，在死亡面前，不管你做任何的决定，你都会后悔，所以认认真真、好好的活着，才是正事！外婆才不希望你因为想她变成一个颓废的笨蛋呢！”
凌晓的确是饿了，一只鸡，就算是不大吧，可好歹也是只鸡啊，该有的肉一样没少，小雨似乎只啃了一个翅膀，一个爪子，剩下的除了脑袋屁股，基本上都被凌晓消灭得干干净净。
“我说，你几天没吃了！”小雨惊叹的咂舌，“你也太夸张了吧！我还说给徐刚省一点呢！这下好，连下面条的汤都没有了。”
凌晓也伸头去看了看盆干碗净的砂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亏得狠了，你补得及时，所以，没一点浪费！”
小雨哀叹着将锅碗瓢盆收拾到厨房里的碗槽中，先给徐刚打了个电话告知他晚餐不用惦记了，自己解决，然后开始洗碗。凌晓打开橱柜看了眼，歪着头问小雨，“喝什么？”
小雨正忙得满手白泡儿，头都没抬，“还用问？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凌晓乖巧的拿出老家的绿茶，做了一壶滚开的开水，热水冲进去，茶叶上下翻飞，稍微停顿后又慢慢翻卷，和少女的柳腰一般，柔嫩的舒展着，凌晓看得愣了神。
“凌晓，你是不是真的老了？”小雨将手擦干，撑着腰看着凌晓，“沏个破茶你都能看半天，好看吗？”
凌晓双唇紧紧的抿着，半晌，抬头看着小雨，认真的问到，“小雨，我们一直都这么好好不好，不管其他的人停、走、去、留，我们一直都这样，好不好？”
小雨也红了眼眶，走近凌晓，紧紧的将凌晓抱住。
☆、41第四十一章
在家昏睡了整整三天；到了周五，凌晓才从镜子中看到了面色、神情都趋于正常的自己。
曹宁知道她回来了，这几天一直下了班就过来陪她。凌晓心疼曹宁来回折腾，毕竟咖啡馆离公司要近得多；加上周五小雨的店里也忙不过来，就给曹宁打了电话，让他下了班就直接去小雨那里找她，也算给他也放松一下。
下午早早的，凌晓随便垫了口饭，收拾好自己，顶着日头就出发去了小雨的咖啡馆。
咖啡馆里冷气很足；半下午的时间，客人还并不是很多；小雨躲在一个角落里的沙发上，身上搭了一块薄毯在打瞌睡。吧台后忙忙碌碌的徐刚羞涩的和凌晓打了个招呼，凌晓示意他别吱声。
轻手轻脚的走到小雨对面坐下，小雨睡得特别安然，面前还假模假式的搁了一本书。凌晓顺手拿起，居然是一本仓央嘉措的诗集 ，凌晓有些讶异，随便的翻开，“那一日，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凌晓失神的轻声低喃，“那一世！”
对面的小雨其实并没有睡熟，早就已经在凌晓的动作和低语声中悠悠醒转过来，看着凌晓呆怔的眼神，一把将她手中的书拉了过来，故作随意道，“我随手从徐刚给咖啡馆捐赠的书里面抽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还真能催眠。”
凌晓看出小雨的故意，也不点破，挤眉弄眼的拿眼风扫吧台里老实勤谨的徐刚，“今日时光正好，不骄不躁，不烦不恼，齐小姐可否有心情谈一谈心事？”
“拽什么拽！”小雨扔个大白眼，将身上的毯子好好的叠起，“班门弄斧，我才是文科的好不好！”
“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凌晓满脸不情愿、不认输的表情，却还是依旧假意做了个拱手的姿势，把来送咖啡的徐刚看得也“嘿嘿”笑了起来。
“谢谢你啊，徐刚！”凌晓轻笑起来，“我想问一下，你老是在这里帮忙，齐老板有没有给你付工资啊！要是可观，以后我下了班也来这里帮忙，给自己人帮忙，还有钱拿，我就当是第二份工作了！”
徐刚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求助的盯着小雨，小雨也不管，兀自翻着手里的那本催眠诗集，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凌晓的问话。好半天，徐刚才吭哧吭哧的憋出一句话来，“她不给钱，我打义工！”说罢，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临场应对，满意的挠着脑袋走了。
直到他进了吧台后，凌晓和小雨才相视爆笑出声，也不敢太过猖狂，徐刚的脸皮虽黑但相对于小雨，实在是太过于薄弱了。
“说吧！”凌晓端起徐刚送来的咖啡满意的喝了一口，徐刚的手艺其实一点也不比小雨差，咖啡馆的落魄实在是因为他的不会招揽生意造成的，完全和咖啡的品质毫无关系。
“哪里有什么好说的，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八卦。”素来大方的齐小雨居然有些扭捏害羞，微红的脸蛋似乎又闪现出一点自豪，“是他自己憋不住来这里帮忙，其实我才不用他帮忙，我齐小雨能干得很，自己完全能搞定。”
“啧啧！”凌晓讥笑着撇嘴，“得了便宜还卖乖，可真没良心！”
“我还在乎多你一个说我没良心？”小雨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凌晓，趁着现在人不多，徐刚也在，咱俩出去逛逛吧！我都好久没逛街了！”
凌晓刚刚恢复一点元气，很不情愿折腾，皱眉道，“你要买什么啊？新街口全是小店，这大日头晒得，能晒脱你一层皮，你在空调房待一天了，我刚从外头奔进来，你又不给我发工资，倒是让我喘口气的。”
“跟谁学的，越来越贫了！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