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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对于这桩婚事,孩儿希望能以自己的方法解决。当然,前提是不伤国体,不失信于人。”
老皇帝略微思索了一下,允道:“好,若真能如此,朕不干涉便是。另一件呢?”
望月叩首再谢,“第二件事,若日后……永靖侯宁致远为此事而开罪了父皇,还请父皇网开一面,恕他无罪。”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好,朕答应你。”
“谢父皇。”她欲再拜,却被一双苍老的手扶住。
“你起来吧。”
“是。”望月起身,正视此时与一般父亲无异的老皇帝。
“你是叫望月吧?”他听老九说过,她生在八月十五,又刚好排行十五,所以起名望月。
望月点头。
望著被他忽视了十八年的女儿,老皇帝叹道:“是朕对不起你。”
望月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摇头道:“从此刻起,孩儿心中对父皇没有怨,只有感激。”
☆ ☆ ☆
永靖侯府内,宁致远烦躁地在屋内踱著步。
听了老五所说,他原本就牵挂望月的心更加揪紧了。
她现在怎么样?
是不是终日食不下咽,抑或又受宫里人欺负?
他还听说她去见了皇上,那她有没有和皇上顶嘴,说一些不该说的话?皇上有没有怪罪她?
一连串的问题烦恼得他不可开交:心里著火似的著急,却除了坐在这里等消息外,什么也做不了。
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又不在她身边。
猛地,他一掌击向桌面。
这一掌用了十成力道。桌面已然坍塌,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华春风算是见识到他这深不可测的四弟的实力了,和他平时慢吞吞的作风不同,这一掌又快又猛,若是打在人身上——那人八成要立即归西了。
原来烦躁可以使一个性格温吞之人彻底改变。
“老四,冷静些好吗?烦躁只会自乱阵脚,别忘了,这是你常说的话。”他这样子发泄一下虽没什么,但他的焦躁却也丝毫没见减少。
宁致远却瞅也不瞅他,“送信的还没到吗?”
华春风白了他一眼。
“你当他们会飞吗?”听说信使迫于自家王爷淫威,三天已经骑死六匹好马,气得驿站饲马老头儿险些疯了。
“需要的话,我不在乎他们用飞的。”他现在只关心他派去送信的人能不能在和亲之前覆命。
华春风想了想,叹道:“由此到南陵国最快也要半个月,你觉得来得及吗?”他希望老四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来不及也要来得及。”
他在南方打仗的时候,曾和南陵国的某人有过一面之缘,那人欠他一个人情,而现在,是他该讨回的时候了。
“老四……”见自家兄弟如此难受,华春风忍不住上前想安慰。
“三哥,我没事。”宁致远勉强地一笑,笑容中却再没有当初那份自信。
是的,他慌了。
在望月走出侯爷府大门的一刹那,他竟然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他慌了,这样慌乱的感觉真的不适合向来运筹帷幄的他,可是他早已无法控制。
一想到仿佛上一刻还亲昵地倚在他身边的望月,马上就要嫁去遥远的南陵国,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他想不顾一切地杀进皇宫,马上救她脱离苦海。
他知道她一定每日在窗边翘首以盼,她是那么相信他,等著他去救她;而现在,他除了在此等消息,却什么也不能做。
“老四?”见宁致远又陷入沉思,华春风真是越来越担心。
“三哥,你不知道望月她……非常害怕回到宫里。”而那一刻,只为不拖累他,她竟然主动要求回去。他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没能拦住她,早知道等待是这么令人崩溃的事,他不该放她一个人入宫。
“放心,有老五在宫里照顾她,不会有事的。”华春风劝慰道。以老五的性子,不会让人动那丫头分毫的。
“老五在皇上面前也无能为力,若是皇上……”这一刻,宁致远突然开始恼怒自己向来缜密的心思,为什么他可以想到这么多?在毫无办法的时候想到这些,简直就是自我折磨。
又来了!华春风头疼地拍拍这个恼人的师弟。
“如果宫里有什么事的话,你这个堂堂永靖侯会得不到一点消息吗?别再自己吓唬自己了!你看看你,我伯你这个样子根本等不到信使回来。”
宁致远却突然因他的话一惊。
等不到?
等不到的话,那他就只有设法拖延婚礼了!
看宁致远目光骤变,华春风心下发冷。
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第九章
时间是奇妙的东西,时而缓如云游,令人心浮气躁;时而快如流沙,弹指间流逝无影。
尽管宫中的日子总在无所事事中度过,无聊得可以让人发疯,甚至忘记一切。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皇宫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众臣们正互相道喜,为见到两国和亲交好,终于远离战争而欣慰著,丝毫不去考虑这一切是由一个女子的幸福所换来的。
今日,是望月远嫁南陵的吉日,就等时辰一到,队伍便将离开皇城。
然而,此刻新娘子望月却是不顾宫女的哀求,硬是将自己锁在屋内,素净的脸上脂粉末施。
外面喧哗的锣鼓声,在望月听来,彷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她将自己关在屋内,静静地思考著这阵子所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该哭的,为自己以为已经得到却终究注定错过的爱,为自己刚刚体会到却又将失去的亲情;从此远嫁他乡,今生她也许再不能踏上这方故土,将一生寄托于那个素末谋面的南陵世子。
可是她此时却异常的平静,她只是静静地回忆。
匆然,她笑了。
她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宁致远的时候,惊讶得合不上嘴巴;她想到自己在发现龙继宁在宁致远书房的时候,吓得弄翻了茶水;她想起他唇畔自信的微笑,无声地支持她走下去;她想起他认真地望著她,说要跟她在一起……
想著想著,望月脸色一红。
她想到那晚唇畔轻轻的接触,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奇异的感觉,胸中洋溢著胆怯与欣喜交织的复杂情感。于是她矛盾著,不敢接受他的感情。直到那次在后山,宁致远炽热缠绵的吻唤醒她。那时她便知道无论结果如何,白己注定要和他痴缠一生。
她想起她推著他在莲花池边散步的每个下午;她想起她换女装时,他脸上惊艳的表情;她想起她亲手扶著他,助他站起来的每一步……
她回忆著关于宁致远的一切。
每当一个场景在脑海中闪过,她便身临其境般的或痴或笑、或愁或嗔,仿佛外面的一切根本与她无关。
在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回想过了所有记忆后,泪溢出眼角,在腮边留下晶莹的痕迹,彷佛是烙在心上的印证。
这是她最后一次回忆这一切,从此,她将学会遗忘。
父皇答应不过问她如何对待这桩和亲,所以她选择放弃。
她望向桌上的剪子,缓缓拆下发簪,青丝态意披散下来,荡出美丽的波纹,直至腰际。
十五公主出家,纵是父皇也不得不对这桩婚事另行定夺吧。说来说去,她还是个自私的女子,她无法为父皇分忧,她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走来走去,没想到还是走到这一步……
剪子已经伸入青丝之中,望月闭上眼,缓缓扣动手指。
忽然,敲门声让望月一顿。
“公主,有人要求见,您快出来吧。”
疑虑映上望月眼底,这个时候会有谁想见她?心底窜出一簇小小的火花,会不会是……
她随即摇摇头,不可能,况且她也不希望他来冒这个险。
就这样披散著头发,望月踏出房门。
在踏出房门的一瞬,她有些后侮,满屋子的红色让她觉得刺目至极,越来越多的可能性让她开始怀疑也许宫女只是想骗她出来罢了,可是离吉时应该还有一段时候……
见到来人的一刹那,望月所有的思绪部凝滞了。
她望著依旧慈爱的上善师太,明白了命运最初便对自己做好的安排。
两年后,我与你还有一面之缘……
☆ ☆ ☆
宫门口,宁致远焦急地张望著。
怎么回事?三哥不是说信使已经进城了吗?
眼看吉时就快到了,宁致远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
“老五。”不行,他得做点什么。
“四哥?”龙继宁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宁致远点头。
“想办法制造混乱,拖住迎亲队伍。”
“没问题。”
事实上,龙继宁早已经准备好一把火,就等著让它在适当的时机烧起来。
反正在他的寝宫兴建的时候,他有好几个地方不是很满意,刚好藉著这次机会整修一下。
在自家放火,实在别有一番乐趣啊。
“不好啦!太子的寝宫起火了!”
找到合适的地方放了一把火后,龙继宁又唯恐天下不乱的喊了两声,这才趁乱溜走。
一时间,宫内上下乱成一团。
由于管事都已被龙继宁支走,宫内无人指挥,没有明确的分工,大家只顾忙著救火,望月那边竟然没有人照顾了。
“吉时到!”
一声高喝,粉碎了许多人的梦。
宁致远心一沉,直接朝宫门走去。
不管用任何办法,他绝对不能让望月上轿;而阻止这桩荒唐和亲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面圣。
☆ ☆ ☆
奇怪的是,老皇帝此时竟然依旧在广德殿议事厅,并没有上朝。
见宁致远神色匆匆,他似乎早巳经预料到会有这位访客。
“皇上,臣奏请拖延吉时。”
他在这边上奏,老五在家放火,两相夹击,他就不信这亲还能按时迎走。
“哦?”老皇帝似乎对宁致远的直言有些出乎意料。
宁致远虽然并非朝内政客,但凭著几次召见,他对这个年轻人的才华也颇为欣赏。今日宁致远主动面圣,目的他也能猜出八九分,只是末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他长叹道:“永靖侯,朕早已听说你和月儿……但与南陵和亲已是不争的事,你又何必执著呢?”拖一时,又能有何改变?
宁致远只是淡然一笑,“臣不是执著,臣只是从未放弃,无论zj自己还是她。”
他所做的,不只为她,也为自己。
他不要留下悔恨一生的遗憾,一如平王——他的亲生父亲。
“月儿是朕这么多女儿中毫不突出的—个,而你年少有为,将来必将大展宏图,朕答应你日后定当指一位配得上你的公主……”
“皇上!”宁致远沉下脸,“臣未曾放弃。”
老皇帝的话被硬生生打断,不禁有些不悦。
“若我非要这么做呢?”他不认为这样的好事会有人抗拒。
“臣唯有抗旨。”
“你大胆!”老皇帝怒暍:“宁致远,你不要以为你护国有功,朕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臣不敢。”依旧是那不卑不亢的语调,毫无恐惧。
好一句臣不敢!
看来,月儿总算是遇对了人。
老皇帝凝视了宁致远好一会儿,眼中是掩不住的赞赏,最后他缓缓舒了一口气。
“给朕一个理由。”
即使是皇帝,他做事也是要有理由。为君、为父,他都很想向这对年轻人伸出援手,但是首先,他得有立场。
因皇上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难以适应,宁致远先是有一瞬间怔住,接著,似是懂了皇上的暗示,心中涌入一阵难以言喻的欣喜。
有了皇上的默许,他也可以放开手做了。
“禀皇上,城门守卫来报,南陵国已派特使来访,并且此行……据说是和这桩和亲有关,臣恐事出变故,有辱国体,不妨缓些时辰,尚有余地。”
老皇帝眸光一闪,顿时了然。
这理由说得通。不过……
“你今日付出如此代价,不怕朕怀疑你与外邦私通?”
宁致远只是轻轻地说了两个宇。
“值得。”
老皇帝慈爱地笑了。也许他该谢谢这个臣子,给了他这做父亲的一个补偿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