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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假设我也没发现你,你与沧溟兄也不会告诉我,你压根没死的事实?”终究他还是打不进沧溟兄真正的内心吗?一起打过战,可以互托生死的,偏偏对他还是有所隐瞒。
也许在这个世上,能知聂沧溟心事的,唯有谭碔砆一人吧。
谭碔砆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笑说:“我怕你会嫌弃我现在的模样啊,万一你强逼我换回男装,我怕大哥第一个就不允。”笑看了聂沧溟一眼,彷佛在说,从她第一天改穿女衫开始,他就不吝于赞美,原来都是说假的。
聂沧溟瞪她一眼,眼含笑意。
“你别再胡乱生事,再扮回男装,只会徒惹事而已。”将段元泽引向厅外。“咱们先去前厅坐,碔砆随后就来。”巧妙地将厅门关上。碔砆趴在屏榻上看书的神态最是佣懒,男装如此,女装更甚,若非必要,他极度不愿给外人瞧见。
“沧溟兄,这样可好?好端端的一个男儿,竟然为了与你长相厮守,假扮女儿身,他……毕竟曾是个翰林学士啊。”
聂沧溟含笑。“她若觉委屈,断然不会与我成亲。成亲之时,彼此约法三章,一是朝中之事,不论好坏,我必会与她分一口子;二则她可插手我未来出路——”
“未来出路?”
“官场不能久留,也许再过两年我便会辞官。”
“辞官?连你也要——”段元泽震惊不已。
“碔砆是学士之时,有不少姑娘见过她,如今她以我妻子身分出现在京师,也无法与其他女眷相识。我想,过两年,辞了官回去,她的生活就不会只限在府里,能多交些朋友吧。”他微笑,见段元泽仍说不出话来,他轻叹:“这只是理由之一,真正原因是我对朝中灰了心,也心不在此了。”
“沧溟兄,你变了好多,连这种事也愿意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到处散播碔砆未死吗?”
聂沧溟露笑,望着他。“若不真将你当朋友,岂会告诉你这些?前二日,碔砆还在赌,赌你必会在月底之前过府,你果然没让她失了望。”
虽然暗暗感动聂沧溟开始将他当知心好友,但对谭碔砆男扮女装一事仍有芥蒂。
“也许过两年,我也随你一块辞官吧。”他感慨道。又说:“不是我有心阻扰你们,但既然沧溟兄当我是朋友,我一定得说实话。你们的恋情,我一向不反对,就算碔砆是男的,只要你们倾心相待,那便足够,为何强要他扮女?颠倒阴阳就等于否决了碔砆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你让他恢复男装,别让旁人知情,也就不会再有人对碔砆心怀不轨,这样皆不也很好?”
聂沧溟停下脚步,望着段元泽,失笑道:
“你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心里已在盘算要如何说服谭碔砆扮回男装。碔砆扮女,美则美矣,但就是太自然了,他心里才觉得怪。一个男人怎能比女人还漂亮?
聂沧溟笑道:“果然碔砆说得没错。她从未让人怀疑过,只有我看穿了她的性别。”
“什么?”
“元泽,现下我要说之事,你听了,莫要惊慌,也别外传。”
“啊?什么事这么重要?”竟能逃出他这个小道收集王。“好好,我准备好了,你快说吧。”
聂沧溟笑道:“碔砆原本就是女儿身。她假冒男儿应试中探花,以男儿之身与咱们共事七年,但她的性别是女,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娇娘。”
“啊啊啊——”惊叫声响透整座聂府。
七月厅里还在细嚼慢咽的谭碔砆听到叫声,缩了缩肩,喃道:
“好可怕的叫声,这种叫声除了段元泽还会有谁?必是大哥跟他说了我是女儿身。真是奇了,难道我的女装真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她微笑,将点心搁在一旁,端坐起来,开始默数。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段元泽冲进来;聂沧溟跟在他身后,向她摇头苦笑。
段元泽瞪着她半晌,才大笑说道:“与你相处七年,竟然还看不出你是女的,枉我自喻为京师小道流言收集者!没想京师最大的流言竟是你……哈哈哈……”
笑声连连,谭碔砆目不转睛看着他,他仍在笑。
“原来你真是女的……哈哈……”终于笑不下去了。眉头忽然一敛,非常正经问她道:“碔砆,告诉我实话,你真是女的吗?”
-全书完-
探花郎
于晴探花郎
番外 恋无愁
美丽的灵魂是要经过淬砺的。
在泰山山顶上,“他”这样告诉我。
什么叫淬砺?当时我不平问“他”:我积福数代,生平行善有德,心怀慈悲,见有难相助,难道这还不够成就一个圆满美丽的灵魂吗?
“他”却笑说:不经磨练,难显其心;不显其心,人往往不经意间失去了自我。
我但愿失去自我啊,我不要什么淬砺,我不要什么美丽的灵魂,我只求上苍不要遗弃我,不要给我的磨难是一条死路。既是死路,这个磨难又有什么用?逼死我而已。
“他”又说:神不会遗弃人,只有人遗弃人。
人人都说,奇迹是神给的。那么,我的奇迹呢?我心里不服气,问“他”道。
“他”没有细想,直接答我:神不造奇迹,奇迹是自已创造的,难道你还看不透吗?
我想了又想,从白天想到半夜;“他”坐在山顶上,不再言语。
奇迹……我还会有奇迹吗?这一生,我与我所喜欢之人性别已定,如何还会有奇迹?仍是死路一条,仍是一条遭世人指指点点的绝路。
然后,我想到了她,开始忆起了过往总总。
她原就是不可能的奇迹啊!既然她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我……我这个没用的人为何不能呢?
我知道我在动摇了,忍不住再问“他”:神当真不会遗弃人?
即使你遗弃了神,神也不会遗弃你。“他”笑答。
我……下山了,明白此生与“他”的缘分用尽,再无相见可能,我还是迫不及待地下山了。
我是个傻气的人,明知前途荆棘重重,我仍要赌上一赌。
临走前,我台诉“他”:我愿接受所有磨难,不是为了成就美丽的灵魂,而是为了与自已心爱之人光明正大地厮守。
“他”但笑不语,似乎不打算影响我的决定,这更让我鼓起勇气。既然连“他”这个神都不会嫌弃我满脑子违背传统道德的思想,为什么我要嫌弃我自己呢?
无愁,如果我台诉你,我……喜欢你,你会嫌弃我吗?
笑生于八月十五之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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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可爱。”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秀气的小脸,他不由自主地脱口:“哥哥这儿有糖葫芦,要不要吃?要吃就得给哥哥抱一下,一下下就好!”
“我娘说,只有我抱女娃的分儿,哥哥是男的,怎能抱我?”
他错愕。“咦?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精,想当年——”
“想当年就有个笨孩儿给你骗了,是不是?笑生师父?”
耳畔响起少年般的声音,蹲在地上的谈笑生受到惊吓,往后跌坐在地,仰起脸一瞧,瞧见面无表情的无愁。
“无……无愁……你……你做饭的速度还真快……”他干笑,俊脸有些燥热。
“我怕笑生师父挨不住饿。”无愁平静地从他手里拿过数枝买来的糖葫芦,分发给小孩子们,随将药铺掩半门。
谈笑生不敢多言,眼睁睁望着孩子离去。据说那些小孩是跟着爹娘路经此地,暂宿几天的,他一见惊为天人,好不容易才拐回来的——
“吃饭了,笑生师父。”
谈笑生缩了缩肩,咕哝道:“人啊,还是小孩子好。”长大了,就会闹意气。无愁跟在他身边也有七、八年了,从可爱过头的小男孩长成俊秀的少年。
想起以前他多乖啊,拿枝糖葫芦哄他,他就会亲热地喊声笑生哥哥,如今他一不高兴就喊师父,让他真寒心。
撩起珠帘,走进内厅,见到一桌子的菜。
“好香。”谈笑生双目一亮,立刻坐下来。“无愁,你的手艺足够和酒楼的大厨子相比了,只是委屈了你这个男儿身,得学娘们入厨做饭。”
无愁盛了满满一碗饭给他,自己也坐下来。“你是师父,我是徒弟,徒弟为师父作牛作马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好重的怨气,他立刻埋首吃饭。今天无愁火气大,还是别招惹的好。
无愁似乎食不下咽,动了下筷子,便说道:“笑生师父……”
他立刻讨好答道:“在,怎么啦?”
“再过几天,就是当年你与银眸姐姐相约之时……”
“是啊。”谈笑生低语:“但愿我将见的不是坟。”面容带抹忧心。
无愁立恼自己提及这个话题。笑生哥哥是个爱笑而无心眼的人,会让他忧心的除了重病之人,就是每每提及那个叫挽泪的银眸姐姐。
“上苍有好生之德,笑生哥哥,就算……就算她发生了什么不幸,也一定是上苍有其用意在,你不要太担心。”
一听自己从师父升格为哥哥,就知无愁的气消了。无愁气消,他就高兴,忍不住多吃了两碗饭,满嘴饭粒提醒无愁说道:
“你还是个孩子,别要说话像懂什么禅意似的,要学我,像个人,别太偏佛。”
无愁的眼神黯了下。“像个人……就要成亲、生子……”
“成亲?”哎,无愁的饭菜愈做愈好吃,真难以想像将来若有一天他不在了,他会不会饿死?!
“是啊,街头的王大嫂来提亲了。”
无愁的话如青天霹雳,打在他的头顶轰轰作响。谈笑生瞠着他,颤声问:“提……提亲?她来提亲做什么?”无愁才十多岁呀,就有人识宝看中了他吗?!
他还以为至少可以再藏着无愁几年的。
无愁望着他呆滞的模样,苦笑地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饭粒。“笑生哥哥,如果我将来不在了,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吧?”
“啊,就……就算成了亲,你……你也不用离开我啊……”他结结巴巴说道。胸口如大石压住,一想到将来他有个小娘子为他做饭生育,一家人和乐融融,将自己丢在一旁纳凉……他忽然跳起来,枪跌奔向后院呕吐起来。
无愁吓了一跳,连忙追过去。
“笑生哥哥,你怎么了?”用力拍着他的背。“是不是我煮的菜有问题?”要为他把脉,却被他避开。
“反正,我……我老了!我大你一倍不止,我很快就会老了,到时你大可抛下我,跟你的小娘子双宿双飞,别理我算了!”谈笑生耍起脾气说道。
无愁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他的年纪是快近四十,但天生懂得保养,又是娃娃脸,看起来只有近三十而已,有这么大的岁数,闹起脾气来比他这个十来岁的少年还不如。
“笑生哥哥,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我的小娘子,王大嫂要提亲的对象是你。”
“我?”他错愕了下。
“就是你。你年纪是不小了,王大嫂说你也该是为谈家传宗接代的时候了。”
请支持城。
晕黄的光线渗出书房的门缝间,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里头用力撰读医书。
年轻时,自己立志当大夫,一来是有天分;二来是想云游四海,有个医术在身,不管到哪里都能租个药铺子医病赚碎银。
他轻轻推开门,果然瞧见无愁坐在梯子中央,专心读着医书。他看的医书不多,但能举一反三,多以实例经验为主;无愁不行,他没这个能力,往往一本医书要读数月也不见得全懂。
“无愁?”他轻叫一声,见到无愁没有反应,于是放大声量。“无愁!”
无愁听见他的叫声,抬起脸来直觉冲他一笑。“笑生哥哥。”
谈笑生的心跳难以控制漏了数拍,直到自己脸色发紫、黑眸暴凸,这才发现他屏息了很久。
“笑生哥哥是饿了吗?我去煮消夜吧。”无愁见他哀怨不语,连忙将医书揣在怀里,要下梯子。
书房里满柜子的医书几乎都堆上屋顶,他从未看完过,会收集这些书是为无愁。为了这孩子,他每遇一种病症,便一一写下症状及如何下药,供无愁参考熟读。他不瞒私,因为真心待无愁,只是这几年一直在恐惧——
恐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