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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国兴看了看已经排到院子里两条长长的队伍，又看了看台子上那几盆菜，这点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够这几百个孩子吃的。看到墙角那几口大瓷缸，盖子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穆国兴明白了，下面这些人又在弄虚作假糊弄他。让穆国兴想不明白的是，他到这个学校是临时决定的，这些人又是怎么提前做好这些准备的呢？
穆国兴叹了一口气，对跟他下来视察的应一伟说道：“应主任，你去告诉王校长，弄虚作假可不好，让饭堂的工作人员把菜都拿出来吧，我倒要看看这些孩子中午都吃些什么？”
听到应一伟传达了首长的指示，青松县县委书记陶大宝，县长朱红有知道露馅了，两个人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自从昨天接到省委办公厅的通知，知道穆副总理要来青松县视察，陶大宝就召开了紧急常委会，研究接待首长一行。这些干部也知道穆国兴的工作作风，每到一地视察，群众的家里和学校是必须要去的地方。群众的生活这几年搞得很好，只要是事先做好准备，倒不怕穆国兴去看，最关键的就是学校的问题了。
这几年中央非常重视教育事业，每年都投入大笔资金支持地方改造校舍，添置教学设备，特别是从去年开始，中央又实行学生营养计划，除了免费供应每个中小学生每人每天一瓶奶之外，中央、省、市、县四级财政还按照3：2：2：2的额度，共同出资解决农村学生中午在校期间的吃饭问题，也就是说学生只需要拿出一元钱，就可以吃到10元的饭菜，对于生活困难的还可以免去那一元钱。
这项计划实施以来，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也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可是说这是又一项真正的惠民政策。为了避免有些地方在执行这项政策时打折扣，中央还专门下文件规定，各级财政要按时足额拨款，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克扣或者少拨学生的营养费，并把这项工作与官员的政绩考核联系在一起。
华夏的事情就是这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中央的政策再好、规定再严格，下面执行起来同样也能变了味。青松县为了建设边陲明星县，确切的说是为了建设超豪华的县委、县政府办公大楼，不仅没有按国家规定拨付由县财政出的两块钱，还把中央和省市两级财政拨付的钱也给扣了下来，美其名曰为暂借，等以后财政状况好转了，在拨付给学校。
可他们就没有想一想，孩子们的身体是能够等他们财政状况好了再成长吗？在应付穆国兴这次下来视察的时候，青松县的做法其实也很简单，虽然他们不知道穆国兴要到那个学校去视察，但是也同样难不住他们。
县教育局下发了紧急通知，在首长视察的那天中午，所有学校都要按照标准供应饭菜，这些当官的以为，首长只会走马观花的看一看，是不会真正知道学生原来吃什么的。
按说他们这个想法也没有什么不对，应付其他的领导这样做或许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但他们就是忘记了一点，穆国兴能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吗？这也说明这些县级干部对穆国兴是太不了解了。
现在看到事情露馅了，陶大宝自然是感觉到祸事临头，哭丧着脸说道：“应主任，你可是我们的老领导了，请你一定帮我们在首长面前解释一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我们青松县今年的投资规模过大，县财政确实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补贴。”
如果是其他的县委书记，应一伟或许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向穆国兴解释一下，但是对陶大宝，应一伟却决对不会这样做的。陶大宝个人好大喜功，自持省里有人支持，一直都不把应一伟这个外来的市长放在眼里。
在青松县超标准建设县委、县政府大楼的时候，时任近山市市长的应一伟，曾多次批评他们这个做法，严令不准上马这个工程，但是陶大宝在某些人的支持下，依然我行我素，表面上听从了应一伟的指示，实际上却该怎么干还怎么干，现在看到捂不住了，倒想起应一伟这个老领导，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陶书记，克扣孩子们的营养费，这是一条高压线，我以前曾经批评过你们几次，但你们一直当做耳旁风，现在问题出了，你们又想让我向首长解释，不觉得有点不合适吗？应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会负责的，至于你们的问题，也要自己负责。”
正在说话的功夫，就看到穆国兴铁青着脸和窦阳逸吴雪龙一起走了过来。近山市和青松县的头头们知道坏事了，首长是真的发火了。
在学生面前，穆国兴自然是不能发脾气的，但是当走到院子里时，穆国兴的火气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窦阳逸和吴雪龙的脸面了。
“阳逸同志，中央财政是不是按时拨付了学生的营养补助？广南省委和省政府是如何执行中央政策的？”
虽然窦阳逸一贯紧跟中央的步伐，对穆国兴的指示也是坚决照办，但是对于今天的事情他也是无话可说，因为事实就摆在面前，刚才那几口瓷缸里面，装的全是青菜汤。
“首长，中央财政已经按时拨付了学生的营养补贴，省、市两级财政也及时足额下拨了这个款项，省委的工作没有做好，请首长批评。”
穆国兴冷冷的说道：“这已经不是批评不批评的问题了，中央三令五申，任何部门不允许以任何借口克扣孩子们的营养补贴，而现在却就有人敢这样做，这已经不是工作的方式方法问题了，而是在犯罪！我希望广南省委要拿出一个处理意见来，对于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姑息迁就，一定要严肃处理当事人，他对不起孩子，我们就要对不起他！”
作为中央的七号首长，又是堂堂的国务院副总理，穆国兴自然是不能亲自处分一个县级干部的，但是他讲的话省委书记却不敢不听，所有人此时都知道，青松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这下子是完蛋了，撞到枪口上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青松县县委书记陶大宝、县长朱红有因为级别低，离的比较远，但他们也能够听到穆国兴愤怒的讲话声，这两位县太爷此时被吓的脸色腊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没有那个胆量，他们知道，穆副总理既然有了指示，省委接下来就会很快把他们撤职查办的。
两千六百九十三章无形的网
出现了这种事情，穆国兴的心情很糟糕，他确实没有想到，在他原来工作过的广南省，自认为是一个吏治很清明的地方，竟然还有人敢这样干。回去的路上穆国兴一言不发，他在反复思考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究竟是官员的思想在作怪呢，还是制度出现了问题。
窦阳逸和吴雪龙的心情更糟糕，本来以为这次陪同老领导下来视察，能够有一个很不错的结果，却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两个人简单的沟通了一下，就把陪同视察的近山市市委书记卜西江叫到了省城。
没有任何的客套，窦阳逸一上来就把卜西江劈头盖脸的给训了一顿：“西江同志，你们是怎么搞的，发生在你眼皮底下的事情你就一点没有察觉？青松县出现的这个问题很严重，其他的地方是否也有同样的问题呢？”
卜西江吓的一声也不敢吭，他现在除了承认错误之外，还能说什么呢？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要平安退下去了，却没想到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真是晚节不保啊。
书记批完了，省长又接着批了一通，如果此刻地下有条缝的话，卜西江真的想一头钻进去，耳边听着省委书记和省长的批评，心里也把陶大宝恨到了极点。
好容易等到省委书记和省长不发火了，卜西江才说道：“书记，省长，近山市委市政府在这个问题上是有责任的，我们回去后一定认真传达上级领导的指示，马上派出调查组，调查克扣学生伙食补贴的问题，严肃处理有关当事人。”
“你甭在这给我打马虎眼，在路上我已经听应主任讲过了，青松县克扣学生的生活补贴，就是为了超标准建设县委和县政府的大楼，听说你对这件事情也是持支持态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是不是感觉到快要退下了，就无所谓了？我告诉你，党纪国法可是不管你退不退的，你回去马上停止青松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工作，省委将会派调查组亲自调查这件事情。工作交给你，我现在有点不放心。”
窦阳逸讲的这些话可是够了严重的了，一般的情况下，省委书记还是会给市委书记留三分面子的，窦阳逸今天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也确实是被气坏了，本来想借七号首长来视察的机会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今后有机会再进一步，没想到竟然会闹成这个样子。
在官场中就是这样，既然有人威胁到自己的仕途利益，或者说受到上面的批评了，当官的是总要找机会出出这口气的，窦阳逸今天的这个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此时不要说是小小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了，就是卜西江这个近山市的市委书记，如果今天是他惹了这么大的乱子，窦阳逸也绝对会毫不迟疑的拿下他的官帽子，这就是领导的绝对权威。
临离开广南省的前一天晚上，穆国兴又把窦阳逸和吴雪龙请到了他下榻的花江度假村，穆国兴在这里和他们两个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谈话。
“这次我到广南来，总的来看收获还是不小的，稳定了东南亚的局势，除掉了金三角这颗毒瘤，在这一方面广南省委省政府也做了大量的工作，对此我还是很满意的。”
窦阳逸和吴雪龙没敢讲话，他们知道七号首长这次召见他们，绝对不会只为了表扬，而刚才这句表扬就是为了下一步的批评做的铺垫，这种工作方法在官场中也是常见的，窦阳逸和吴雪龙也都是这样干的。
让他们两人感到意外的是，穆国兴接下来并没有批评他们，而是推心置腹的说到：“我对广南怀有深厚的感情，这里寄托着我很多的梦想，我甚至还有要把广南当做一块试验田的想法，通过这里找出一条更适合我们国家的发展道路来。这一次在青松县发现的问题，对我的触动很大，也让我想了很多。中央在制定一项方针政策的时候，都是充分考虑到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为什么到了下面执行起来就变了味哪？”
穆国兴的话里透着一丝无奈，这也确实是代表着他现在的真实想法。穆国兴也并不是不知道出现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甚至一度还想利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一下。在他以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各级官员没有真正把老百姓放在心上。
而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要做到两点，一个是通过思想教育，让各级官员自己把思想转变过来，第二个方面就是要靠制度或者是法律来约束各级施政者，至于对政治体制的改革，穆国兴现在想也不敢想，目前的时机还很不成熟，一旦改革当中出现了失误，那会动摇国之根本的。
正因为这些原因，穆国兴每到一个地方担任主要领导的时候，都是极力的推行群众对干部的监督，例如纪检干部委派巡视制度，干部提拔考核时的人民代表评议制度，他是想用这些办法真正约束广大的干部，从制度上让干部们能够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升迁去做损害人民利益的事情。
说心里话，穆国兴对广南还是怀有深厚感情的，这里的省市一级领导干部，绝大多数都是与穆国兴持有相同施政理念的人。穆国兴在这里担任省委书记的时候，也调整了一部分市级领导班子，但是对于县一级领导班子他可就是鞭长莫及了，而这一级干部也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
现在的干部不怕老百姓，只怕上级领导，这是因为他们的官帽子就捏在上级领导的手里，老百姓的话自然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加强基层人大的建设，让人民群众自己选出一些能够真正代表他们利益的人大代表来，而这些人大代表又必须要有权，能够对县乡一级干部的提拔任命，财政开支以及重要的施政方针进行监督检查，甚至还要有权质询弹劾县一级的主要领导，只有这样做，才能进一步缓和各种社会矛盾，从源头上杜绝青松县这类情况的发生。
这种想法是好的，但要是真正实施起来难度却非常大，首先统一思想就是非常困难的。如果实行这样的改革，那必定会触动一大部分人的利益，遇到的阻力也是非常大的。穆国兴感到他面前就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在拦阻着他的前进。他现在只是一个主管经济工作的副总理，即便他就是当上了一号又能怎么样呢？要知道，中央实行的是集体领导，没有绝大多数人的支持，要想进行政治体制方面的改革，那也只能是空想。
穆国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他的爷爷，以及历届领导集体都会留下很多的问题给下一代解决，这就是一个时机成熟或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