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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时已晚,施迎故已经看见了箱子中的东西。
田西永远也忘不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施迎故看着箱子,努力地想移开眼睛,但却因巨大的惊吓无法完成这个动作。他全身血液像是由脚底流走,脸瞬间变得卡白。他努力地挣扎着,五官不断抽搐,终于,四肢能够活动。于是,便猛地一下将箱子推到地上。
方形的木箱在地上翻了两转,停止。
接着,从里面出来一个红红黑黑的球形物体,缓缓地往前滚动着,一圈一圈,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响,咕噜咕噜咕噜。
就这样一直向前,直至碰到墙壁,不情愿地静止----向天空张开一张嘴。嘴中沾满了黑褐色的血迹,干涸的,死亡的。
那是……霍雷霆的人头!
头颅是被生生割下,切口血肉模糊,皮连筋缠,因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烂发黑。
而箱子底部则粘着一张照片,田西缓慢地将它撕下,“嗞”地一声,像撕开皮肉的声响。
照片记载着霍雷霆濒死前的那刻:他躺在床上,身体因痛苦而扭曲,颈脖上插着一把利斧,鲜血正汩汩流出。他惊恐且不置信地看着照相者,后来,照相者离开,他无所寄托,便永恒地盯着看照片的人,惊恐地,不置信地。
田西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照片……暗红色的灯光……她说她喜欢拍摄人的表情……感受他们不同的心情……黑褐色的血迹……照片……
是她!
“是她!她回来报仇了!她要让我们偿命!她要让我们一个个给她偿命!”施迎故凄厉地叫着,浑身水分被恐惧蒸发,像片枯黄的树叶,瑟瑟抖动。他不止歇地叫着,疯了似地抱着头,冲出屋子。
余下的三人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一种白色的死寂沉沉压在心上,让人透不过气。
终于金怀瑾承受不了这种折磨,呼吸声越来越重,急,浊。最后……
“是谁干的!是谁干的!”他尖寒的声音在空屋子中回荡。
没人能回答他。
(洗手间的镜子中出现两个穿校服的女生,仗着四下无人,正肆无忌惮地交谈。
“你听说了吗?3班的那个方丹绿正在和田西交往。”
“怎么会不知道,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那么不起眼的一个人!”
“就是嘛,整天低着头,阴沉沉的,田西怎么会看上她呢?!”
“不过还真奇怪,以往只要有女的一接近田西,安妮便会给她好看,怎么这次却不见她有动静?”
“真是这样?……别说了,补习班要迟到了,快走吧。”
镜中重新安静下来,隔了会,厕间的门被人缓缓推开,方丹绿走了出来,淡淡叹息一声。
刚才那两个女生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其他人的想法,也和她们一样吧。
自从和田西交往后,她的作业会无缘无故地失踪,书本也会被神秘划破,在走廊上会被人故意撞倒。
每一件意外,都代表着不平与妒恨。
她都忍耐下来。
为了他。
方丹绿对着镜子笑笑,为自己加油鼓气,然后来到体育馆。
如约定的那样,田西已经在篮球架下等候,他靠着墙,眉宇间有些心事重重。
方丹绿来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田西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没什么。”他说。
方丹绿不再追问,拿出藏在身后的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装有一个小巧的生日蛋糕。
“这是……”
“今天是我生日。”她浅笑。
“我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准备。”
“没关系,你陪我,我就很开心了。”她将蛋糕放在地上,插上根蜡烛,幽幽说道:“自从我妈妈去世后,我的生日从来都是一个人度过。”她顿了顿,突觉话语有些悲凉,便收拾起哀思,笑道:“所以,你能陪我过生日,便是最好的礼物。”
接着,她准备点燃蜡烛,但手伸到半空,却被田西拦住。
方丹绿抬头,看着田西脸上从未有过的严肃,一时怔住:“怎么了?”
田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神色复杂。
她记得,那天在暗房中,田西也是这么看着自己,带着一丝温柔,一点挣扎。
不知为何,方丹绿心中涌出一股不安。
这时,身后忽地爆发出一阵哄笑。
她受惊转头,看见四个人正从角落中走出,嘲笑地看着自己。
方丹绿认得,为首的那个长长卷发,明艳的少女正是同班的安妮。站在她身后的,则是霍雷霆,金怀瑾和施迎故。
四人家境富裕,自小娇生惯养,整日游手好闲,经常聚在一起,在其他学生和教师身上搞些过分的恶作剧。但因为父辈都是学校的股东,也无人敢吭声。
只听得金怀瑾冷笑道:“田西,你也太没用了,追这样一个女人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
霍雷霆拍拍手:“不管这么样,田西在半个月内把她搞定,我赢了,晚饭你们请客。”
他们的话慢悠悠地传到方丹绿耳里,嗡嗡蒙蒙的,她一时糊涂了:“你们……在说什么?”
“啧啧啧,看来我们的女主角还没反应过来呢。让我来告诉你吧……”安妮走近,将双手抱在胸前,斜觑着她:“我们在打赌,看田西追上你需要花多长时间。”
方丹绿缓慢地转头,看见田西正看着地面,紧捂着嘴,头发遮住眼睛,那种姿势,完完全全地证实了安妮的话。
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如被冰水淋头般,直凉到心底。
安妮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讽刺道:“你也太笨了吧,居然相信王子会从天而降?笑死人了,也不拿镜子照照,田西会看上你?”
方丹绿嘴唇抖动着,喃喃问道:“为什么选上我?”
“谁叫你整天阴沉沉的,看着就让人心情不快。”说到这,安妮转而一笑:“不过别伤心,你也没什么损失吧,虽然是赌局中的一颗棋子,也毕竟当了回灰姑娘呀。而且,这几天你不是挺开心的吗?上课时都在傻笑……”
“够了!你给我闭嘴!”田西忽然低吼了一声,拉着方丹绿走出体育馆。)
丹绿4
更新时间2008…8…6 20:20:53 字数:3864
(她没有反抗,任由着田西带着往前走,脚步浮浮,眼神僵直。
田西不知该说什么。
从小,父母便严格要求他,规定每件事都必须做到最好。
他忍耐着做到了,在别人眼中,他是优秀的,有礼的,谦逊的。
但是,一切只是外表,在他内心深处,藏着一只蠢蠢欲动的兽,诱惑着他去发泄,去从伤害他人中得到快感。
所以,他暗中与安妮他们混在一起,许多恶毒的整蛊计划也是他想出的。
他喜欢站在角落中,看着安妮他们肆意地玩弄着他人,看着受害者痛苦的表情,内心得到极大满足。
就在上个月,父母以不容商榷的口吻命令他报考商学院。想到必须放弃当医生的理想,田西只觉内脏似被密线缠绕,一层一层,裹得他透不过气。正在这时,安妮提议让他们中一人去追求方丹绿,其他人则下注,看多久能搞定她。
田西决定这次要亲自出马。
他要放出心中那头兽。
一切都如计划中进行,她始终逃脱不了。
但是……
当游戏结束时……
田西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嗅到了甜腥温热的血,从她的胸口蔓延出来。
他重重地伤了她。
忽然,她止住脚步,缓慢地转过头来,用一双绝望到平静的眼睛,看着他:“一切都是假的?”她问道,声音轻得像游丝。
田西无法回答。
方丹绿抽出自己的手,低低地说了三个字:“没关系。”
然后,她走了,缓慢地,苍凉地,万念俱灰地,走了。
两天后,她在去离岛的路上跳海自杀。)
三人蜗在楼上的客房中,将门窗全部反锁,相对默默无语。
“是她干的吧……那个,叫方丹绿的女人。”金怀瑾打破沉默,声音因紧张而有些低哑。
“方丹绿十年前就死了。”安妮静静否定。
“那霍雷霆的头是自己割下来的?!”金怀瑾冲她大吼起来,自从目睹了厨房的情景后,他以往的闲适得意再无踪迹。
安妮默然。
金怀瑾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看不见任何反应,一下泄了气。他跌坐在地上,无助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天亮,然后去把施迎故找回来。”
“妈的!谁管他,我问的是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在岛上等死?!”
“最多不过三天,家人看见我们没回去,自然会来寻找,再忍耐下,一定可以离开这里。”安妮笃定。
金怀瑾稍稍安下心来,但依旧烦躁不安,便拿起矿泉水——尽管腹中空空,但在场的人是绝对没有胃口吃下任何食物——他以水当酒,猛地灌着自己。但那毕竟不是酒,醉不了人,最终只得擦擦嘴,倒头大睡,换种方式逃避这一切。
安妮转头,看见田西正坐在窗前,月光下,他的脸是清寒的。
而他的背景,是一窗婆娑树影,凄寂暗夜。
安妮靠近他坐下:“在想什么。”
田西没有回答,从看见那张照片开始,他再没有说过话。
安妮看一眼窗外黑黝黝的横斜曲张的树枝,轻问:“是她吗?”
月光斜斜照入,水一样洒在地上,深深的白,没有血色。
所有的人都没有血色。
血,在下午已经流尽。
不,是在颈脖被砍断的瞬间,喷涌而出。
田西缓缓闭上眼,记忆回到10年前:“那天,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指尖很凉,但她说‘没关系’。那是她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没关系……我以为她不怪我。可她却杀了自己——她宁死也不原谅我,宁死。”
声音经过尘封的时间,变得恍惚苍凉,在这黝闷的房间中絮絮飘荡,无方向地。
安妮看着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也许,她的死和你无关。”
“是,和我无关,我并非存心。”田西讪笑,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下,那水在夏夜潮热的衬托下出奇的冰凉,穿过他的咽喉,连带声音也变地冷冷的:“活着的人怎么说都行。”
“田西。”安妮低垂着头,额角抵着墙壁,整个人埋在黑暗中,只听得她轻问道:“在那场游戏中,你喜欢过她吗?……哪怕是一点点?”
田西静默。
可内心却绝非外表似的波澜不惊。
他喜欢过她吗?
多年来,萦绕着自己的是无尽的愧疚与悔恨,但……是否还有些别的。
在丹绿低着头,细声说道你想做的事总是能做到时,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因为这句话,他断然拒绝了父母的要求,报考了医学院。
他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给她。
但那时,她已经不在。
“晚安。”等不到回应,安妮不再强求,自顾自睡下。
也许是太想逃避的关系,田西觉得今天特别的累,在他眼中,月光渐渐氤氲成模糊的一片,再也看不清晰。
他躺在地上,朦胧中,似乎感到一道目光正冷冷地看着自己。是谁?!他努力想睁开眼,但睡意却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他不堪一击,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天已大亮。田西撑起身子,环顾着四周,神情有些惘然。
没多久,其他两人也陆续醒来。
“睡得真舒服。”金怀瑾习惯性地伸伸懒腰,但突地记起自己的处境,脸色立刻暗沉下来。
“走吧,我们去找施迎故。”田西站起身来,
金怀瑾有些不情愿:“何必呢,他自己会回来的。”
“他还是你朋友吧。”田西看他一眼。
金怀瑾不说话,嘴角紧抿着。
安妮劝道:“田西,就我们俩去吧,留个人也好,免得等会施迎故回来见不着人。”
“走吧走吧,全都走吧!”金怀瑾负气地将背包一踢:“自己也不知活不活得了,还管别人!”
田西不理会他,打开门,偕同安妮走出房间。
但——
一踏出去,他们便看见一张照片静静躺在门前。
田西缓缓将它拾起。
“那又是什么照片!”安妮有些紧张。
田西无法答话,他看着照片,只觉得全身发僵,无法动弹。
金怀瑾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异样,犹自在借题发挥,乱耍脾气:“什么鬼地方,蚊子这么多!……是谁把窗帘放下来的!没事干吗?”
田西听见他的话,先是一怔,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刚才一直觉得房间中有什么不对劲,原来是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