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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尽情飞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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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她挑了一册版本考究的《唐诗选》送给陈老师。没有写赠言也没署名,只用铅笔在《春江花月夜》的“愿逐月华流照君”句子下边轻轻画了一根线。 
  将书留在陈老师的办公桌上,朱玎玎觉得可以了无遗憾地离开了。 
  苏凝一个人在校园里游游荡荡。 
  每到一处,就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她想起大一时在学校露天电影院看的那场电影,想起去年冬天西安落的那场大雪;想起被她养得撒手人寰的名叫“三丫”的仙人球,想起她丢失的图书证、自行车、随身听和诗集;想起她和朱玎玎一起偷张红囤积的苹果,想起骆杨在深夜接到一个电话后压抑的哭泣;想起她们四个在黑店吃的无数次火锅,想起她们慷慨激昂的“舍歌”: 
  哪天你想要闪电结婚 
  请先帮我找一个好男人 
  别一个人去幸福不理人 
  哪天你不小心就变成女强人 
  别忘了是我劝你要认真 
  无论再忙都要陪我聊聊心声 
  我永远记得今晚 
  我们回忆往事梦想未来感动聊不完 
  明天心也要做伴也要勇敢 
  不管是否天涯两端 
  只要是情意够长缘就不短 
  常常联络不准懒散 
  明天心也要做伴也要自然 
  就像现在真诚简单 
  有事你要人商量我最喜欢 
  欢迎找麻烦 
  走到莫名湖时,她想起了朱玎玎立过的誓言:要么定居未名湖,要么自沉莫名湖。苏凝忍不住笑出来。 
  朱玎玎要走了。自己也要走了。这莫名湖该多寂寞啊。 
  扑通一声——苏凝跳到了水中。 
  莫名湖真的太短了,一分钟不到就游到了对岸。 
  湿淋淋的苏凝走在大学路上,旁人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她没有理会,她有她的疑惑:怎么一下就游到了尽头?这风风雨雨又疯疯癫癫的大学四年,她的十八岁到二十二岁,怎么一下子就被她过完了呢?   
  莫名湖8   
  风轻轻吹动柳条,修补破碎的阳光。朱玎玎捧着一本书,坐在未名湖边的长椅上发呆。 
  美好的新生活没能湮没过去,她时常会追忆她的大学时代。到了新环境,她个性中的一部分沉寂了。没有宿舍的姐妹们,那个爱斗嘴、爱打闹、爱唱歌的小野猪便没了;没了陈老师,那个不逃课的小花痴便没了;没了金有鑫,那个爱生气、爱骂人的朱玎玎便没了……她没能把《追忆莫名湖年代》继续写下去,似乎不在532她就找不到语感。 
  站在喧闹的北京街头,她会生出杜甫写《秋兴八首》的心情: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西安是她的又一个故乡,532的姐妹是她亲密的家人。她会有跳上一辆开往西安的火车的冲动,冲回N大,冲回532;或者拨打532的电话号码连通过去,找苏凝,找张红,找骆杨,找朱玎玎,她想知道小姑娘们今天心情好不好。可她清楚,532里已没了她们。往事都嵌在发黄的墙壁上,关在陈旧的房门里。那扇门是不能轻易触碰的。门一旦打开,什么都不对了。 
  “朱玎玎!”一个男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是大个头儿的生活委员。他停下自行车,走到她跟前,“可巧遇见你,有你一封信。” 
  与生活委员谢过作别,朱玎玎看了一眼信封,啊!是新疆来的!是苏凝!赶紧拆开来看: 
  猪: 
  请原谅我用一张破破烂烂的纸给你写信。本来是横在床上大吃红提的,忽然收音机里放出周华健的《有没有一首歌会让你想起我》。我立即就想起了你,想起了你无数次摧枯拉朽的引吭高歌。为了疗救思念,我打开相册翻看照片,看完,我觉得我必须写封信给你! 
  上校友录时看到同学发的一些思念的话,虽有感动但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但此时,翻起从前的照片,一些心情突然袭来久久萦绕,让我猝不及防。看着照片,我会笑出声来,也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或者,笑着流泪。在这样的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我无限怀念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怀念我们的每一次精彩对白,怀念我们的嬉戏打闹,怀念我们没完没了的腐败,怀念我们不眠不休的彻夜长谈。 
  我现在的心情,无法名状,不能形容,但我想你懂。我知道,从此,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有这许多牵挂。牵挂是牵累,也是幸福。你曾问我什么是幸福,我答不上来,我从来就不擅长做名词解释。但是,此时此刻,我真实地感受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因为,我有你们。感谢上帝,让我和你们这些聪明可爱的姑娘一起那么生动地生活过四年,让你们见证我的成长。 
  夜晚冰凉的空气让我比白天更想你。虽然我写热烈的诗歌,可在现实生活中,直露感情不是我的风格。有些东西,流于笔端难免会羞涩;有些感情,只要默存于心便觉安慰。所以,亲爱的朱玎玎,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你一直是最棒的,最好的,你是我们的骄傲。 
  我在新疆一切安好。这里帅哥真多,目不暇接,看得我每天都得点眼药水!呵呵!有空来新疆玩吧,请你把帅哥看够,另招待你烤全羊、手抓饭和又大又甜的葡萄。你若不来,我就杀到北大去把你吃垮!无限期待我们重聚的那天! 
  ——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格子不够了,只允许我再说最后一句话:让我们好好生活好好爱吧。 
  苏凝  
  2005. 3. 26 
  朱玎玎握着手中的纸片,满眼是泪。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眼前的未名湖开始荡漾、缩小、变形,与她心中遥远的莫名湖的影子渐渐重叠。         
  河   
  河(1)   
  这条河叫龙背河。 
  关于这条河有一个传说。 
  传说山中的蛇长大了就成了“蛟”。蛟若要变成龙,得从各自隐藏的山林深处走出来,这下就成了“走蛟”。走蛟很可怕,所到之处,田毁房倾,人畜逃散。走蛟们会一直走到龙 
  背河里去。在龙背河的正中间,有一块巨大的圆形磐石,凡是走到这里的蛟都将接受“测验”。蛟要围着磐石绕一圈,若首尾刚好相连,也就是身长与磐石周长刚好一样的话,蛟就会瞬间蜕变成龙,顺着龙背河直游到蒲江去。若蛟的身子太长或太短的话,都不行,就会被天上的雷公用闪电劈死,尸首沉入河底永不见天日。 
  龙背河看上去就像一条形状古怪嶙峋的龙。或许,是因为它收藏了那许多只蛟的不甘愿的魂魄吧。 
  傍河而居的人,管“工作”叫做“活路”。若要在这里有活路,得靠这条河;若要走出这里寻活路,就得渡过这条河。 
  千百年来,河边上的人们生老病死世代更迭,龙背河则始终保持着一副静水深流的姿态。 
  河边上坐着个沉默的姑娘。她的表情很严肃,相当严肃。眼睛死死盯着龙背河水。她是在等渡河的船,还是要投身河中? 
  姐姐,我很想你。 
  清晨,我去山上看了你的坟墓。正是上坟的时节,我特意选了人少的清晨去。一个人走在空山里,我一点也不怕。小时候我就常常一个人到冒顶山里来玩,我认得这里的每一个山洞。何况,我知道有你佑护着我,我更不会害怕了。 
  你的坟墓上有许多的花圈和供品。怀念你的人很多。你一向招人喜欢、受人尊敬。姐姐,你拥有许多我从不曾拥有的东西。 
  那只是一个衣冠冢。我想,你不在那里边。 
  你在不在这里呢? 
  眼前的龙背河兀自东流。这条河苍老了许多,它流动的节奏不再那么年轻、有力。河边的水草不复从前那般茂密。野鸭们都已不见踪影。河水也没有我们小时候那般清澈,再也看不见那些好看的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我觉得,这条河,配不起你美丽的身体和你洁净的灵魂。 
  姐姐啊,你是那么漂亮,那么美。 
  村人没能在河里打捞出你的尸首。我想,姐姐,你也定然不会栖身于这冰冷污浊的龙背河底。你不会与那些未能成龙的走蛟们不甘心的魂魄比邻而居。姐姐,你的名字里含一个龙字。姐姐,你是真正的龙。你一定飞走了。 
  有山便有水。 
  郎家村靠的那座山叫冒顶山,也叫帽顶山,不知到底应是哪个叫法,但两个都叫得挺合适。看上去,山确是像戴着顶帽子,也像是山长齐全后又蹿出个顶儿。山是普通的土山,不普通的是山中央嵌有一块石壁。好似有个神仙将他手中的一枚石子摁进了山的皮肤里,很神奇。人都说石壁是一扇门,门里边是金子和银子。据说当真有人进去过。 
  那是个顶老实的年轻人,和狠毒的后娘、弟弟一起过活。年轻人是怎么进去的,没人知道。只知道他进去后,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那里磨米。老人有两个箩筐,一个箩筐里装的是米,一个箩筐里装的是稻壳。老人很老,做活做得很吃力,善良的年轻人便帮他磨米。之后老人送他一些米和稻壳作答谢。年轻人走出石门,发现口袋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在月光下一看,原来,那些米和稻壳变成了金子和银子。回头再看,门已关上。从此再没开启。人们也没再见到那年轻人,只知道善良的他不计前嫌,把金银留了一部分给后娘和弟弟,自己离开了家。他远去的背影成了一个传说。 
  郎家村是坐落在山下边、水上边的村子。那真正叫依山傍水。 
  河边那位沉默的姑娘便姓郎,是船老大郎元顺的二女儿郎玉琨。她应该还有个姐姐,叫做郎玉珑的,可惜,去年死了。那可是个人尖子,人品顶好的。真是可惜了。 
  姐姐,我打小就嫉妒你。呵呵。这你知道。可你从不和我这个妹妹计较。 
  我什么都不如你。你长得特别好看,成绩好,人缘也好,连跳皮筋、踢毽子都是顶好的。你甚至连编麻花辫也比我编得好! 
  而你这丑小鸭妹妹笨极了,每每考试考不及格,被拎到办公室去挨训罚站,老师们总是会说:“哦,你是郎玉珑的妹妹。”“两姐妹怎么差距这么大?”“你姐姐成绩那么好,怎么不学着点?”——我最恨这些话了!好似,我是低你一等的附属品! 
  还有啊,我总觉得,爸爸妈妈更疼爱你。否则,为什么他们把你生成双眼皮,把我生成单眼皮?总给你穿新衣服,总让我穿你穿旧的衣服?你看,就连名字,你的,也比我的叫得好听呢!玉珑,多好听啊!玉琨,多难听啊!我满腹委屈地想:莫非我是后娘养的? 
  姐姐,记得石壁的传说吗?呵呵,你的傻妹妹当真相信呢!我曾跑到帽顶山的石壁前狠命地撞来撞去。我好想把石壁门撞开,好遇见那个磨米的老人,我会很努力地帮他磨米,把白米和稻壳分得清清楚楚。他会笑着夸奖我,把我的一只口袋里塞满米,一只塞满稻壳。然后我捂紧口袋乐颠颠地走出去,口袋越变越沉,再掏出来就成了金子和银子。我才没有那个年轻人那么傻,金子和银子,我一点也不分给你和爸妈。我压根儿不告诉你们。我要离开郎家村,到城里去,到那个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东西的城里去! 
  瞧我这小坏心眼。唉,唉,姐姐啊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就那么好心肠呢? 
  郎家村一整个村子都是姓郎的,只有些外来的媳妇是外姓。这外来的媳妇里,姓李的很少。有过那么几个吧,但都没有好下场,而且,绝对无后。据说,姓郎的与姓李的祖上结过仇,祖先规定两家后世子嗣不得通婚,否则就是冲撞了先人,是要受诅咒的。具体是什么仇,日子太久,也没多少人记得了。但这个规矩还是碑铭一般亮堂堂地立在郎家村的人心里。 
  还真就这么邪,一旦有人与姓李的结了亲,总是不完满,总会遭受厄运。从无例外。比如那船老大郎元顺的弟弟郎元祥便是,本来是个顶聪明顶能干的青年,可娶了那叫做李秀丽的女人之后,就开始一路倒霉。 
  郎元祥这人年轻时真是了不得。他一个人从河里打捞起鹅卵石,在岸边淘粗沙,借他哥哥的大木船连夜把沙石运到城里去卖。只能是漆黑危险的夜行,因为只有夜里哥哥的船才能空下来。后来,郎元祥有了自己的小木船,再后来有了大木船,大木船又变成了铁船,铁船又变成了机动的大铁船。就这样,一捧石一簸沙的,郎元祥发了迹。 
  鹅卵石、粗沙在龙背河待了这么多年,唯有这个年轻人最先想到把它们拿去当做建筑材料卖钱,也只有他发了大财。再后来跟风做这档生意的,就没做起来过,因为鹅卵石、粗沙也很难寻觅了。而郎元祥,已去城里住大房子、开大茶楼去了。 
  郎元祥的媳妇,是郎元祥用他当时那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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