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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震鸣一脚踹开了暗门,带着御井退入门内,云华则跟在他身旁,寸步不离。黑漆漆的暗道并不算长,走了一会儿,便隐约可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一走出暗道眼前便立刻豁然开朗,天色虽暗,但云华还是清楚的看到不远处停着季震鸣的汽车,后面追兵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事不宜迟,季震鸣勒着御井的脖子,跌跌撞撞的跑到汽车跟前,定睛一看,坐在司机位子上的人早已满脸鲜血,丧命多时了。
果然今日你们来是要取我的性命的!季震鸣恨恨的咬牙切齿。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季震鸣回头对着云华,以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你,过来,拿着枪!”云华愣了一下,然后迟疑的上前双手颤抖着接过了季震鸣手里的枪,仍旧顶着御井的额头。
“他要是敢乱动,就立刻打碎他的脑袋!”季震鸣喘息着对云华说道,他一手缴下了御井腰上的枪,然后一头钻进汽车里,将死掉的司机推出车子,然后他迅速发动了汽车,还好,汽车并没有坏掉。
“上车!”云华用枪顶了一下御井的头,厉声命令道。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汽车后座,还未坐稳,汽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而后面紧跟上来的日本宪兵们已经高声叫嚣着开始放枪射击了。
“砰……砰……砰……砰……”y
雨点般的子弹四面迸射,打在汽车尾部叮当作响,迸出四散的火花。而每一次被击中,车身都会剧烈的抖一下,震得车上的人心惊胆战。
凄凄黑夜,空旷荒凉的道路上,一辆汽车承载着三个人,正做着亡命的狂奔,然而逃亡的路何处是尽头,这三人的心里都空然无底,或许是就此逃下去,直到油尽路穷,或许会轰轰烈烈的做一场殊死搏斗,而谁生谁死却无人知晓。
自后视镜中,云华无语的看着季震鸣因紧张而略显狰狞的表情,此时的季震鸣一心把车开得飞快,只从后视镜里轻轻瞥了一眼后面的两个人,便又闪开眼神继续没命的驱车飞奔。
云华紧握着枪的手此时手心里已经沁出细汗,但他却丝毫不敢懈怠,仍紧盯着御井,一个细微的动作乃至眼神都不放过。
“不要天真了!你们两个连北平城都逃不出去!”御井忽然冷笑道。
云华恨恨的瞪了一眼御井,又回头看了看车子后面,成群的日本军车还在穷追不舍,刺目的车灯连成一片,将所过之处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穷凶极恶的气势在天地间几乎要惊动鬼神似的咆哮而来。
云华重又将目光放在御井身上,看着他坚毅的侧面轮廓,想起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曾经真的当他是个君子,可是……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云华咬着牙问道,眼中已泛起了泪光。
御井无语,季震鸣也无语。
云华明白,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这个并非红颜的祸水,自己果然是个地地道道的祸水。
想到三年前被常玉德强暴之后投河自尽,若是没有被救起来就好了;抑或之后不甘受辱而刎颈自决,没有救活过来也好;再不然被吴湘琴杀掉,或绝食而亡,或是……
总之自己早就该死,偏偏死了许多人,而自己却还苟活于世上,肮脏而卑微的苟延残喘。
而今更是……将眼前人逼上绝路。
不知逃了多久,季震鸣定睛看去,前方隐隐出现一个日本人的关卡,数个日本士兵正背着枪来回踱着步子。
腹背受敌,进退两难,季震鸣紧咬牙关,豁出去!
眼见着离关卡还不到一百米的距离,那些日本兵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纷纷端起手中的枪严阵以待。
季震鸣额头上青筋暴现,双手死死的抓着方向盘,猛地踩下了油门,被逼入绝境的人往往会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踩着油门的脚力道之大,几乎要踩碎了车底一般。
车子飞起来似的,硬是冲了过来,把守的日本兵放枪阻拦,一时间又是一阵乒乓巨响,子弹击中了车前的挡风玻璃,顿时车里面玻璃碎片横飞,季震鸣定了定神,仍旧死死踩着油门硬闯关卡。
飞驰的车子冲毁了标杆和路障,弄得一片狼藉,又冲倒几个拦路的日本兵,惨叫声夹杂着听不懂的日本话,都被渐渐甩在身后。
再回头看,身后的追兵,数量更加庞大,气势更加迫人,他们是势在必得!
云华惊魂未定,握着枪的手剧烈颤抖着,仍死死盯着御井,而此时御井的脸上也出现了惊恐的神情。
第 35 章
已经遍身弹孔的车子继续飞驰着,很快前面再次出现了日本人设的关卡,再次将油门踩到底,季震鸣孤注一掷,他的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想,只是一味的,拼命往前冲,冲得过去,就还有一线生机,冲不过去的话……
汽车似乎已经哪里出现了故障,发出不正常的“轰轰”的声响,但仍旧像个垂死的野兽一般,艰难而绝望的向前狂奔。
令人心惊肉跳的枪声再次响彻耳畔,一阵轰响之后,车子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接着整个车身向一边倾斜着,眼瞧着向路边的树丛冲了过去,季震鸣疯了似的向另一边猛打方向盘,但是汽车已经被打暴了轮胎,完全失控了。
汽车轰然的一头撞在树上,整个车身冒着青烟,恐怖的扭曲着。
“震鸣!震鸣!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云华好不容易回过神,看到驾驶座上满脸鲜血的人,立刻惊恐的叫喊起来。
季震鸣隐约感到粘稠的血缓缓流过脸颊,但他并不觉得哪里疼痛,头脑的意识似乎还没有恢复,但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越来越近,终于将他从混沌中拉回到现实中来,“震鸣……震鸣……”是那个轻灵的声音,是那个三年来令自己辗转反侧的思念之人的声音。
“震鸣,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云华见季震鸣一动不动,急得差点掉下泪来。
季震鸣想到此时云华能够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所以自己不能够倒下,不可以倒下。他强撑起身体,拼力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下了车。
季震鸣勉强扶着车身,此时剧烈的疼痛终于开始逐渐清晰的袭击他的意识,费力地喘着粗气,双腿已经有些发软。他强撑着不倒下,但是要想走动起来对他来讲却是难于登天。
云华情急之中,撇下身边的御井,慌忙下车,跑到季震鸣面前,扶住了他摇摇欲倒的身体。
“震鸣……你怎么样了……啊……”
云华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惊得一声尖叫,整个人已经被御井从背后擒住,死死的勒住脖子。
御井的脸上也流淌着鲜血,形容恐怖。他一手钳制着云华,一手擒住云华握枪的右手,云华立刻拼命挣扎起来,一时间两人扭打在一起,难以脱身。
季震鸣见状,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冲上前欲待解救,但是御井已经抢先一步,夺下了云华手中的枪,枪口顶在云华的额头上,情势急转直下。
季震鸣立刻从腰间掏出刚才从御井身上卸下的手枪,颤抖着指向两人,但此时他却决不敢贸然放枪,只得端着枪,双方在痛苦之中对峙良久,谁都不敢迈出索命的第一步。
“季震鸣!把枪放下!听到没有!放下!”御井嘶吼着:“不然……不然的话……我会杀了他……”
季震鸣浑身猛地一颤,原本充满怒火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他的眼神告诉云华,他已经开始犹豫,开始动摇了,他知道御井这个人,在这种几乎绝望的情景下御井可能真的会扣动扳机,他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毁掉也不会拱手送给他人,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华死在自己面前。
季震鸣端着枪的双臂开始缓缓下垂,云华急得大喊:“不要!不要放下枪!他不敢杀我的!震鸣!不要放下枪啊!”
而此时后面追赶上来的日本兵已经开始逐渐缩小包围圈,他们成了笼中的困兽,再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季震鸣艰难的弯下腰,五指缓缓张开,作势要松开枪身,眼见着那支枪几乎就要接近地面,御井见状,稍稍放松了警惕,钳制着云华的手臂也开始松动了力气。
然而就在御井稍微有所松懈的时候,就像是在紧闭的夹缝之中生生的撕开一道血路,季震鸣以重伤之躯迸发出超乎寻常的速度,如脱兔一般迅捷,扑上去一脚踢飞了御井手里的枪,御井还没反应过来,枪已被高高的抛向空中,最后落在汽车旁边。
也就在同时,季震鸣猛地拉住云华将他往一旁狠狠一推,而他自己却高举着方才根本也没有离手的枪,指向了御井的胸膛……
“砰……砰……砰……砰……砰……砰……”
一片枪声顿时响彻天地,季震鸣连连扣响了扳机,然而来自敌人四面八方的凶猛攻击却令他骤然失去了起码的平衡,子弹无望的射向黑寂的天空……
并不觉得多么疼痛,只是身体变得有些沉重起来,越来越重……已经重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但仍旧强撑着不曾倒下,周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耳边隐隐听到一种类似溪水流淌的声音,那是……血……温热的鲜血……正在从身体里流失……不断的流失……在脚下汇淌成河……
那一双迥然的目光,曾经压过满天星辰的明眸……一点点……一丝丝……黯淡下去。
他嘴角忽然微微向上翘了一翘,有种嘲讽自己的意味。
“卡塔……卡塔……卡塔……”子弹早已耗尽,可手指还在扣动扳机,不知道是机械性的动作,抑或是执拗的天性驱使。
摔倒在地的云华待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大张着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喉咙里似乎堵着一团东西,咽不下,吐不出。硝烟弥漫,眼睛却似乎干涩得连眨一下都十分费力,云华极其艰难的一点点撑起身体,一步一跌的爬向那片血红中伫立的高大身影……
“震……震鸣……震……鸣……震鸣……”云华浑身哆嗦着扑向季震鸣。
季震鸣强撑了半天的身体终于……山一般的……重重的……轰然倒下……
“震鸣!震鸣……”云华哑着嗓子惨叫,完全慌了,乱了,六神无主。他拼命的想用双手捂住正在冒血的弹孔,捂住了胸口上的两个……肚子上的几个弹孔的血冒得更加汹涌……再捂住肚子上的……却看到腿上还有更多……
“震鸣……震鸣……救救他……求求你……救他……震鸣……”云华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满手鲜血,泪水汹涌。
御井瞪大了眼睛,似乎刚刚意识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他费力的喘息着,忽然疯了似的大吼大叫起来:“巴嘎!巴嘎!”然后回身扑过去,抽出军刀疯狂的砍倒了十几个为首放枪的日本兵,其他人都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只得直愣愣的看着御井,看着眼前遍身血红的两个人。
终于御井虚脱了似的无力地停下手,回头看着两人,他艰难的迈步上前,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想季震鸣此时缓缓张开了嘴。
“……御井……你了解我的……就算你……带我回去……也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若不是……若不是……打仗……你我或许……真的可以做……知己……”季震鸣费力地说道,黯淡的双眸慢慢转向面前那一张淌满泪痕的清瘦脸颊。“……就看在你……曾当我是知己的份上……让我……最后……和他说几句话……”
御井闻言,缓缓低下了头,良久他转过身背对着二人,默然无语。
季震鸣抬眼看着云华,许久,他艰难的说道:“……这一回……你……终于可以……逃出我的……手心了……”
“……你……你在说些什么……”云华愣愣的看着他,泪水自脸颊上滚落而自己却没任何感觉。
季震鸣的嘴角开始淌血,他忽然苦笑道:“我曾经……伤你……伤得那么深……再没有……挽回的机会……”
“……别说了……别再说……”云华泣不成声。
“……我把你送回……北平……我只想……自此了断……我想彻底……忘了你……但……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脆弱……三年……我每天……都活在……思念你的……痛苦中……咳咳……”季震鸣痛苦的喘息着:“……可……当我……再看到你时……你却……你却……用最残忍的手段……来惩罚我……我好……恨……咳咳咳……”
季震鸣忽然猛烈的咳起来,血更加汹涌的从嘴里冒了出来。
“别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云华浑身颤抖着哭求道。
“我恨……恨那些碰过你的……男人……我也恨你……恨你自甘堕落……更……更恨……我自己……”
季震鸣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接着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说到底……是……是我自己……造的孽……果然……”季震鸣的脸色因大量失血而变得纸一般苍白,他痛苦的皱紧了眉,嘴角处血沫蔓延。“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艰难的说道,季震鸣颤抖着抬起血污的手,抚上云华的脸庞,抹去了一道泪痕,却又添上一道血痕,犹如一滴血泪划过。
“……我到死……也不敢……希冀……你的……原谅……”俊逸的眼中闪动出点点泪光。“……一辈子……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