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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儿想请公子亲自监督我们开了镖车验货、封箱,为日后做个证见。公子是雪山派顶门大弟子,身份地位尊崇,日后必是一代大家、前程无量、人人尊崇,所以今日这事,也只有公子出手才得解决。到了地头儿小老儿自会向货主说明情况,若再有了公子亲自封箱的证明,料与货主亲自封箱也相差不多,我们这一趟也就不会白费功夫。公子举手之劳便救了我远威镖局上下百口,小老儿日后为公子焚香祷告,保公子……”
“前辈请起!”叶辰一较力硬将李罕扶起,阻了他口沫横飞、天花乱坠。他也知道事到如今也再无别的法子可想,只好先开了箱子看看情况再说,他又怕箱子上有那孩子涂抹的毒物,便要众人旁边看着他亲手开箱。
“吱扭扭”箱盖敞开,却见箱子中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捆捆金黄的稻草,根根都还带着阳光的气息,显然是今秋才收的好稻。
“啊”李罕连连后退,支撑不住被众人扶住,他抬手指了那些稻草,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余下众人也成了庙里的泥菩萨,面面相觑。
叶辰笑了笑道:“前辈莫慌,看样子真正的镖货应该就藏在这稻草下面,这些稻草该是货主亲自放进的,如此整齐,该是没有动过的才是。不知前辈带了笔墨没有,晚辈这就修书一封,证明今日之事,再写了封条封箱即可。”
李罕也镇定下来,点头道:“好,全凭公子安排。”令人开了包袱拿了随身笔墨出来,研墨让叶辰书写。叶辰笑笑,既然不方便问镖主是谁,也就不需要写那些谦词,详细说明今日之事及开箱子所见,并写了封箱过程,将那信放在稻草之上,闭好箱盖,又书了封条贴好。
李罕率众镖师连连称谢谢,叶辰笑道:“举手之劳,晚辈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帮得上忙,但凭心力而已,老丈不必客气。”
李罕忙道:“公子客气!六子,把那坛酒也搬出来,让叶公子喝个痛快,对了,叶公子的尊……马也……”
“啊!”一声惊叫,只叫到一半就哽住,是极度的恐惧恰是那小乞儿的声音。
4
那孩子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双手攥成紧紧的拳,但是丝毫不敢动弹,细碎的牙齿咬着本就血肉模糊了的唇,渗出的血色在唇边结成渐多的艳色冰茬儿。
黑马碗口大的蹄子端端正正踏在孩子胸口,硕大的马头低下去,喷出的白雾卷在雪花里扑到那孩子脸上,两排牙齿映着雪光寒气逼人,恰似两排小巧的刀子。见到叶辰,黑马摇头摆尾地炫耀着自己的功劳,脚下却仍是拿捏着力道,虽然没有令那孩子受伤,却也不让他起来。
叶辰抚着马颈令黑马退开,那孩子试探着睁开眼,恰好见着黑马的眼正正地对着他自己的眼,吓得又是一声惊叫,但仍是只叫了一半便紧紧咬住了唇,硬生生从叶辰的手臂间退了出去。
叶辰看看那些幸灾乐祸的镖师,硬把那孩子搂进怀里,向着李罕道:“前辈,告辞!”
黑马矫健的身躯冲破风雪,绝尘远去,两个人低声的对话被风一卷,消弭得无踪无影:
“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小乞儿一声不出。
叶辰没有再问,只是把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用披风裹紧了他,享受着那种怀中满满的塌实的感觉。那孩子仍是不出声,也不挣扎。过了不知多久,两只手缓缓地伸过来攀在他的腰间,攀得那么紧,紧得仿佛此生都难再分开。
风雪凄迷,叶辰一时恍惚起来,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习惯怀中有另外一个小人儿,那奶声奶气的娃娃总是把手紧紧地攀在他腰间,让他背着抱着亲着疼着,一声声地叫他“辰哥哥”。那个娃娃会在阳光灿烂的午后,眯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一遍一遍地问他:“辰哥哥,你会和安安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对不对?”
那时候,安安的眼睛有着宝石的光泽,耀花了他的眼。
可是,永远永远不分开?
他摇头笑笑那个叫做安安的孩子,那个会问他可不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孩子,已经先离开这个世界整整十年。号称江湖第一庄的菩提山庄,有着不知多少弟子徒孙,一个横死的年幼的孩子,甚至都没有一座正式的坟。
曾经活泼美丽的安安孤孤单单的死去,血肉被荒草野卉消融殆尽,白骨被残根断茎厮磨纠缠,没有人会在意小小的他魂归何方,是否安息。他短暂的生命不过是燃烬在天际的流星,看在眼里、痛在心中的,只有……一人。
风雪初晴,暮增清寒。
信阳城的厚重城墙在雪色里蔓延开去,疏落的炊烟在碧青的天幕下清淡如水墨的画卷。城门口的守卫抱着长枪缩成一团,对这二人一骑视若未见。街道上人仍是不多,饭菜的香气从或豪华或简陋的客栈酒楼间弥散出来,象一只只小手抓挠着人的心和胃。
黑马停在一家客栈前,任叶辰拍了又拍也是不动。叶辰无奈笑笑:“黑皮啊黑皮,闻到这竹叶青就走不动路了不是?好吧,就在这里。”
缩着脖子的伙计很是善于察言观色,早就迎上来点头哈腰,叶辰吩咐他给黑马一坛上好竹叶青,看着黑马满意地跟着伙计走了,才要迈步进门,却发现那小乞儿早就不见了影子,但新雪初晴的雪地上,两行清晰的小巧脚印怎么也瞒不过人。
叶辰疾步追过去,转个弯就发现那孩子正贴着墙根慢慢蹭着。高大的青砖墙壁愈显得那身影的瘦小单薄,风吹落树枝上的残雪,落得一头一脸,那孩子也不去拂,只是慢慢地低头数着砖缝向前走,即使前面是条死路,他其实无路可走。
叶辰心上一酸,过去拭去他头上的雪,柔声道:“好孩子,跟我回去。”
孩子猛抬头,却是冷笑道:“叶大侠,我自己走了,也不过是免得你为着怎生打发我为难,却又做什么追过来?发善心的兴趣过了就好好做的你大侠,哪天再想让人记你的好也简单,街上的乞丐多的是,大的小的老的少的,要多少的都有,随便拣两个回去玩,用不着缠着我不放,大侠的善心我领教不起,也不稀罕!”想了一想他露齿一笑,蓦地跪下磕了个头:“叶大侠救命之恩小的没齿不忘,日后必图一报,叶大侠放心。”然后站起来便走,这一句,却是学足了那老者李罕的口吻。
叶辰气得捏紧了拳头,他便是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恼了,冷道:“用不着口口声声报什么恩,难道你就不想想,凭你的本事,报得了什么?我没想做什么大侠,也没什么善心,我就是不让你走!从今天起,你必须天天跟在我身边,免得再生出坏主意去害别人!”一把扯住那孩子的手腕便向回走。
孩子死命地挣着不走,见叶辰不放他,突地放声大叫:“来人哪!救命哪!杀人啦!”
稚气尖脆的童声琉璃片似的划破傍晚的寂静,旁边枯树上两只喜鹊惊得乱叫着在天空盘旋半晌,才试探着缩头缩脑地回去。
叶辰又气又笑,这看似阴沉多智的孩子却也不过是个孩子,无奈之下只有撒赖一途而已,但这是大户人家后面的小巷,又是死路,根本不会有人经过,孩子叫了两声也就住了口,扶着墙壁咬着牙看他,没一丝低头服输的意思。
叶辰想了想,觉得自己跟个孩子较劲发脾气实在是没意思,松了那孩子道:“小兄弟,别闹了好不好?我又不想伤你。你一个人流落着,衣食无着,冷暖难继,不如跟我回去,以后我教你武功,再求师父开恩收你为徒,堂堂正正做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不好么?”他轻轻地伸出手握住乞儿的手腕,“你知道么?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没有任何害你的意思。我从前有个很好的弟弟,他的名字叫安安,他和你有同样的胎记。”
“不!不!”孩子咬住了嘴唇,狠狠打掉了他的手,尖声道,“我不是你的那个什么安安,胎记,胎记又怎么了,挖掉它就什么都没了!”他喊着,当真弯腰摸索起地上的碎石用力向自己手腕挖下去。
叶辰吓得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做什么?好孩子,我喜欢你也不仅仅因为你有这胎记,你很可爱,这双眼睛漂亮得很,我……”他按着在怀里又叫又跳的乞儿,“你难道就没想想?没看到胎记的时候我已经对你好了啊!我的弟弟已经死了,我救不了他,所以现在我不能再失去你,明白么?”说到心酸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孩子的挣扎顿时停下,然后突然又尖叫道:“我管你!都是假的!假的!我不信!”那双眼漾漾的水光浮起来,他转身便跑。
巷口人影一闪,孩子收脚不住,一头便撞了上去。叶辰一见不好,飞身疾掠,一手抓住乞儿衣服一手对上了迎面的掌,怒道:“对一个孩子也下这样毒手!”
两掌一触即离,掌风击起雪花四溅。叶辰出手根基不稳、少年功力稍弱,两人各退一步,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出手的是一名十七八岁少年,灰鼠皮的披风、发髻上一枚蓝田美玉耀人眼目,他身旁随着一名年纪相仿的少女,大红的猩猩毡斗篷,带着昭君套,唇若涂朱,似是一对大户人家的新婚夫妇。叶辰一面惊奇他们的美貌,一面又暗奇他们小小年纪武功竟与自己相差无几,不知是哪家名门后裔,只是出手这样狠辣先让人鄙视三分。
只见少年双眼斜挑,未看叶辰,却盯着那乞儿低哼道:“听声音还以为是他,谁想到是这么个乞丐,险些弄脏了我的衣服,罢了,燕妹走吧。”
少女咯咯一笑:“是啊,听声音,我还以为是……”说罢,挽了少年便走,墨玉似的眸子流波一转,有意无意地瞥了那孩子一眼,突然便转了回来,素白的手指便托上了那孩子下颌,笑道:“好亮一双眼!小弟弟啊,是不是偷了人家的银子,姐姐替你还?”说着,一手去拉孩子手腕。
孩子用力甩手,一退躲到了叶辰身后,双手都拉了叶辰的衣服再不肯松。
少年转身也笑道:“是啊,哥哥正想找个小娃子玩玩,不如这就走吧!这位公子,不知这小东西偷了您多少银子?在下加倍替他偿还!”说着手已绕过叶辰腰间抓向乞儿。
叶辰拂叶寻芳扣向他的手腕,冷道:“这是舍弟,逃家出来的,有劳费心!”
少年笑道:“哦,原来是小公子,看看落得这可怜见儿的,在下看着也心疼得紧!”说话间已是闪电般三招攻向叶辰。叶辰招招不让,冷笑道:“多谢公子,舍弟自然由在下自己来心疼,也轮不到公子多用什么心。”他见这少年手指骨骼纤细,比寻常男子要秀美得多,所用也不过是寻常的小擒拿手,却是比常人用来速度快上一倍有余,看不出门派路数。
说话间两人已经拆了十多招,少年见占不到便宜抽手一撤,笑道:“兄台好功夫,这小东西就让给兄台来玩吧。这小东西虽然好玩,却也不如与兄台这一比武痛快。有机会咱们再行切磋,小弟有事,这就告辞了。”
那少女本在旁边妩媚的笑,此时嫣然笑道:“二哥就是爱玩,真是对不住这位公子,瞧您这一头的汗,快擦擦!”她伸手向怀中一探,一方艳红的锦帕带着女儿家的体香送到了叶辰的面前。少年那边惊叫:“燕妹,你的帕子怎么可以给人使?快拿回来!”
二人一乱,叶辰慌忙后退了一步,男女授受不亲,这女子的锦帕说什么都不是不能用的。却见那女子并未将锦帕送到他手中,只是他面前一晃,他心中暗笑:用迷香么?正好撞在钉子上!正要再行出手,却听见乞儿一声呻吟,已经摔在地上挣扎不起。
少年男女相视一眼,倏忽而退。
叶辰顾不得再追他们,过去抱了那乞儿起来,急道:“小兄弟,你怎样?”伸手在乞儿腕上一按,却见乞儿另一只乌黑的小手接住了他的手紧紧握着,睁开了眼,慢慢地说:“辰哥哥,若是你再不松开我的手,我就做你的安安,做你最喜欢的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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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腾的水雾熏染出一张娇红的精致面孔,洗净了泥污的乞儿被叶辰安稳地放进暖好的被子里。
叶辰侧卧在床上,指尖一分一分地抚过孩子的眉、眼、颊、唇,他低低唤着“安安”。
在破茶棚,他看到这孩子手腕有同安安一样的胎记,但他从未想过隐藏在泥污下的这张脸也象极了安安。若不是他清楚记得安安如果活着该是十九岁的少年,而面前的孩子太小,几乎就错认了。
但即使不是,他依然为高烧的乞儿请了大夫,让伙计帮忙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