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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阁-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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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不知是否是小的眼错——小的总觉着,这个新来的小丫头,咱们似乎在哪儿看到过……”

方宿秋闻言一惊,立即改换无辜之色:“啊,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师爷眯眼想过半晌,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想必是小的眼错了……”

*****

申时末,窗外天光惨淡,不时有巨大的铅色云团如兽脊沉沉跃动,无声爬过天幕。中书省内,一名赭衣令史捧了热茶快步而至。红漆托盘上摆着白玉盏,细细瞧去,杯盏上纹路繁复花饰细密,俨然精工细作之物。

“相爷,茶来了。”令史在门前轻唤一声,“还有最后一份折子。”

“放在那儿,本阁待会就看。”楚逢君搁下小狼毫,重重靠上身后的椅背,抬手按压额头两侧的太阳穴,眉宇间满布不耐。

尉迟尚漳突然遭罢免,门下省已是乱作一团了。中书与门下二省不得相互代职,往常由中书送往门下的折子都会很快得到答复,然今日有几名门下省的主事们跑来中书,竟是为折子内所述之事轻重拿捏的问题。

呿,那不正是他们门下省该做的事么,跑来问他作甚?楚逢君指尖越发使力,将太阳穴一片的皮肤揉至微红,方才觉着脑中的胀痛略得纾解。

令史候在一旁偷瞄相爷的脸色,试探道:“相爷,那个……”

“何事?”楚逢君眼也不睁。

估摸着他老人家今儿个必定身心不爽,令史悻悻地低下脑袋,决定将某事按下暂且不提,免得又不小心撩到相爷的虎须。

“有事快说,本阁时间有限。”楚逢君眉心一皱,仍未睁眼。

“……呵呵,没事没事。相爷要是累了,就先回府歇着吧。”

羽睫轻抖,凤眸终是耐不住性子掀开眼帘来,鸦黑如夜的瞳心有冷冽之色:“若还想问尉迟大人的事……哼,劝你还是把嘴给本阁闭上的好。”

“是是是……哎不是。”令史苦笑不迭,见楚相冷飕飕瞪来一眼,只得说实话:“那个,您可别忘了,明晚还得去舒府参加舒家小姐的生辰宴呐。”

楚逢君不声不响地盯着令史,直盯得人家垂下脑袋不敢出大气。

“罢了,多谢提醒。”说完,相爷撑着左右两侧的扶手重新坐直了身子,再慢腾腾站起来:“本阁头疼得厉害,折子留着,本阁先走一步了。”

“是,相爷走好。”令史拱手一揖恭送楚相离开,暗自庆幸着躲过了一顿骂。

一个尉迟尚漳被罢免,遭殃的还不止中书省。马车经过延庆大道时,楚逢君正巧瞧见门下外省的几名令史抱着大摞文书往省内赶,想必这一日的工作量令人汗颜。他放下车帘,脑中已自行描绘出御史台的惨状。

“主子,咱们是直接回金府吧?”头前的车夫出声来问。

“难得提前走人,这么早回金府去作甚?”楚逢君倚着车壁,面上一派冷淡:“先往尉迟府去一趟再说。”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乱七八糟的重生(6)
'更新时间' 2010…03…06 19:00:00 '字数' 3510

重华宫,琅玉轩。熏风动晶帘。

太祖妃侧卧美人靠上,翻看方才送抵的信件。雪白的纸笺落在绣鞋边,丝毫不介意信上的内容为旁人所窥见。三喜端了茶水和蒸枣甜糕进来,小心搁在对面的木几上。

“给秦将军看茶。”撂下信纸,太祖妃单手托腮,对三喜吩咐道。

秦鉴目不斜视,抬袖接过这红衣宫人奉来的茶盏。揭开杯盖,一股馥郁纯净的茗香扑鼻而至,端的是沁人心脾。

太祖妃勾唇微笑:“听说门下省的门下侍中……尉迟大人,被陛下罢免了?”

“回娘娘,确实如此。末将也是今儿个一早得到的消息。”秦鉴低叹一息,“尉迟尚漳大人乃是国之梁柱,如今连他也遭罢免,着实令人寒心万分哪。”

“哀家听闻尉迟大人素来处事圆融,为人谦和……”太祖妃面上现出疑惑之色,“且尉迟一族在我赤国是何等尊崇的存在。陛下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罢了他的官,会否有些不妥?”

秦鉴点头:“娘娘所言甚是,末将也这么认为。不过,陛下似乎并不打算向众臣做出解释,尉迟大人也不见丝毫怨色。”

太祖妃轻笑一声,将颊畔垂落的发丝拢去耳后,“因此呢,哀家还听到了这么一个说法……并非是陛下罢免了尉迟尚漳,而是尉迟尚漳夜入丹篁殿,向陛下辞去门下侍中的职务。不知秦将军可有耳闻?”

“这……”秦鉴睁大了眼,“末将未曾听闻此事。”

“罢了。如今尉迟尚漳已不在朝中,就算陛下要另行听用,只怕除了三省六部的长官之职,也无其他去处。”太祖妃的指尖敲在靠椅边,沉吟片刻,问:“另外一事……尉迟家的那位昭仪,为何也一并被褫夺了封号?”

听到尉迟采的名字,秦鉴露出极其无奈的表情,摇头道:“昭仪此番前往霜州平乱,本是件好事,九王之乱也已平息,但……昭仪并未随陛下一道返回帝都。对于褫夺封号一事,末将也十分纳闷。”

太祖妃的美眸下现出豁亮光华:“喔?昭仪果然未同陛下回来?哀家还觉着奇怪呢,天骄回来也有好些日子了,却不见那丫头到重华宫来……”

更有趣的是,从尉迟尚漳到尉迟骁,尉迟宗族内所有成员对这一疑问均闭口不言。

秦鉴抓抓脑袋,估摸着这一回陛下可有麻烦了。

“陛下既为我赤国之君,就算年纪尚轻,后宫里也该有个人才是。”太祖妃忽然说道。

秦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娘娘的意思是……还要为陛下选妃?这是不是太……”尉迟采颇受陛下喜爱,且尉迟尚漳方才下位,太祖妃就要为陛下另选一女入宫,的确急了些。

太祖妃却是红唇带笑:“无碍,偌大后宫,总不能指望着让陛下来操心。哀家年纪大了,也不能时时照理着,终究还是得交去皇后手上……”

“皇祖母!”

一声脆极亮极的呼喊传来,秦鉴转头看去,正见一名粉衣紫裙的小姑娘哒哒哒跑近来,发间簪花垂下的翠玉流苏叮当作响,俏生生的小脸上满布笑意。转眼看到秦鉴在场,眸中微微一愣:“咦?这是谁?”

“阿芙,不可胡闹。”太祖妃秀眉一挑,语间却并无责备之意,“秦将军在此,可莫要失了礼数。”

芙姬哦了一声,乖乖拎起裙摆向秦鉴屈膝行礼:“芙姬拜见秦将军。”

“这位就是舒仲春舒大人的孙女吧?免礼、免礼!”秦鉴一脸恍然大悟,伸手欲扶起芙姬,被小姑娘转身躲开。双手僵在原处,太祖妃哈哈笑了起来:“秦将军莫要见怪,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怕生。”说着朝芙姬一点头:“阿芙,还不多谢秦将军?”

“……多谢。”芙姬撇下小嘴,不情愿地道了谢,而后黏去太祖妃身边。

秦将讪讪地扯动笑容,对太祖妃一揖:“娘娘既是有事,那末将还是改日再来。”

“也好。阿芙明儿个生辰,哀家答应了今日陪她赏梅……着实对不住将军了。”太祖妃扶着靠椅边缓缓起身,“不过,若是将军明晚没什么安排,倒不妨陪哀家往舒家一趟。”

“娘娘的命令,末将岂敢不从。”秦鉴再揖,“那么今日末将便先行告辞。”

“将军好走。”

视线从秦鉴的背影上收回,芙姬抬头望着太祖妃:“皇祖母,这秦将军是谁呀?”

“我赤国的骠骑大将军,秦鉴。”太祖妃施施然靠上柔软的椅背,眼底有意味不明的光晕簌簌流过:

“……当然,也是在釜州白岩岭迎接尉迟家长千金的那一位。”

*****

“对不住啊楚大人,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小仆笑得勉强:“您还是请回吧。”

楚逢君抱臂立在尉迟府大门前,凤眸中满是冷飕飕的锐芒:“喔?连本阁也不见?”

小仆哆嗦了:“呃,这个……老爷说不见任何人……”

“少罗嗦。”楚逢君斜来一眼,干净利落堵了小仆的话。“不想死的话就赶快去向尉迟尚漳通传,否则——”“是!小的这就去!”

望着小仆泪奔逃跑的身影,楚逢君忽然觉得松了口气。

闭府门,不见客,不给心存歹念之徒任何拉拢的机会。尉迟尚漳,你是在等待天骄的下一道旨意吗?

如此说来,也就是还未放弃小陛下的意思罢。

一面如是想着,一面转过头去。不远处有一人低下脑袋,用袖摆掩了脸容。他笑了笑,回头,却见这边也有一人立马抬袖遮脸。

……哦呀哦呀,真热闹。楚逢君眉梢挑起,唇角晕开高深莫测的笑影。

观望的人可不少呢。

不多时,尉迟府的大门再度开启。楚逢君转过身来,眸底闪过一丝异色,口中漫道:

“少将军亲自前来开门,本阁实在受宠若惊啊。”

尉迟骁立在门槛后,着一身银灰色的常服,脸色冷淡:“……楚相请进。”

“多谢少将军。”楚逢君略微倾身,而后撩起下摆,大步迈入尉迟府内。

呵。看样子,明儿个的众矢之的便是自己了。

尉迟府里,楚逢君跟着尉迟骁一路缓步而行。这府院中各处的亭台楼阁,他已是再熟悉不过,此时更摆着一副玩赏风月的神情。尉迟骁侧首瞥来一眼,心底登时闷火腾腾。

楚逢君睨着尉迟骁,微笑:“难得见少将军不着戎装……莫非您今儿个没去宫里?”

“……”少将军不吭声。

楚逢君接着问:“尚漳大人免官不朝,您怎么也跟着待在府中了?”

尉迟骁脚下一顿,回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楚逢君唇角再弯三分,仍是微笑。

“……二叔在前方琅嬛阁等您。”尉迟骁奉上一记白眼,“恕末将不奉陪。”

楚逢君略微颔首:“少将军请便。”

看来,这孩子必是仍在记恨昭仪失踪一事……无奈啊。

低叹一息,他扬眸瞧见琅嬛阁大门,两名青衣小仆已候在门前。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两人的腰间竟是佩了刀的。

凤眸缓缓眯起,鸦黑的瞳子下清光波动,他只觉胸中有千百种情绪翻涌不止。

即使是在自家的宅邸中也毫不松懈……尉迟尚漳,你防备至斯,究竟为何?

唇畔掀起半明半寐的笑影,楚逢君深呼吸,收敛诸般心念,抬步迈向琅嬛阁。

不安,抑或是期待?

“楚相,你来了。”

笑容温文,尉迟尚漳放下手中的冰玉盏,向来人颔首示意。他仍旧着一袭墨黑底鹤衔灵芝纹的锦衣,银狐裘袍松松垮垮地裹在肩上,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而非往日那般高束头顶。只听他悠然漫道:“来得好啊,我这盘棋正缺个对手。”

“我说呢,难得尉迟大人允见,原来是让晚辈陪您下棋来了。”楚逢君似笑非笑地说着,在棋盘另一侧坐下。“既然如此,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并不使用“本阁”作自称,而尉迟尚漳亦是摆摆手,露出苦笑来:“楚相这话,老夫可就当不起了。到底已是布衣之身,称不得‘大人’。”

“无碍,在晚辈心目中,您一直都是‘大人’。”楚逢君单肘撑在棋盘边,拈了一粒白子,俯首观察棋盘上的黑白二势。

尉迟尚漳并不看棋,而是定定地瞄着对面的楚逢君,两眼精光烁烁:“若楚相也是来做说客的,依老夫之意……这盘棋,还是算了罢。”

“哈哈哈,想必前来找尉迟大人下棋的说客也不少了。”楚逢君朗声笑起来,手上拢了袍袖,落下那粒白子:“可惜,本阁对那些磨嘴皮子的家伙并无好感。”

尉迟尚漳也笑了,跟上一粒黑子:“如此说来,楚相非是说客了?”

“然也。”楚逢君慢吞吞扬起羽睫,凤眸下深藏算计之色:“我今日前来尉迟府,不是为您离朝一事,而是——”

尉迟尚漳抬手打断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三分:“老夫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不知,你欲以何种身份面对老夫……是中书令楚相,还是楚家大公子?”

楚逢君讪讪一笑,“老狐狸,现下坐在你面前的是谁,你会弄不清楚?”

尉迟尚漳的视线探来,眼底的暗光似是在审视这对坐之人。

“也罢,既是楚公子,那老夫也就不必拘束了。”沉默半晌,他忽然叹了口气,“只是……”

“只是?”楚逢君眉梢一挑。

“……只是不知从此之后,你与我尉迟一族,是否将成敌手。”

清风自帘间层层透来,掠过尉迟尚漳的鬓发。漆黑发丝中,竟有一线刺眼的银芒。

楚逢君眸心一动。

“你看,我老了。”尉迟尚漳又是一叹,“……我尉迟一族能为你做的事,当真不多了。”

不多了么。

心底生出阵阵悲凉之意,楚逢君再拈一子,微笑道:“可这盘棋还没下完。”

“接下来的棋,让他来陪你下吧。”尉迟尚漳抚着桌案起身,转头向垂帘后唤道:“阿绯,不必再藏了。”

楚逢君一怔,只见一抹人影自层层叠叠的竹帘后缓步而至。

“好久不见呢,楚家公子。”

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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