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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那消息灵通的柳家说,在审讯蔡家的时候,竟然从蔡家翻出了账册,里面都是与陶家来往、销赃的证据。
消息传来,全村皆惊。
陶家举家流放,田产财务,一概没入官中;
而县中的陶县丞,则也被下了狱中,秋后问斩。
当真是一夕之间,大厦倾倒。
陶家被抄家的时候,许多人都跑去看了。
陶家的那些主人,都是只穿着粗衣,就被从院子里拖出来的。
人们都偷偷地议论着,眼神中,带着对官兵的畏惧。
作为清河村最大的两个富户之一,陶家是有声望也有地位的。
皇上、太子、公主、丞相这些人在乡户人家心中,大抵还不如县令来得厉害;而在清河县村民心中,县令这个人,也未必有陶县丞厉害。
陶县丞厉害,就是陶家厉害,而且还会一直厉害下去。
这样的陶家,在卷入军饷案后,说被抄家就被抄家了;那么大的地,说被入官就入官了;那么惹不得陶县丞,说被流放就被流放了。
清河村人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做“王法”。
而这些事情,在他们的心中,依旧是“李花儿干的”。
“可真是本事呢。”村民甲嗑着瓜子儿,同人感叹。
“这就是报了仇了。”村民乙坐在田埂上,和人议论。
“陶家这也是报应,害得人家破人亡,如今也破家了。”村民丙站在村中的大榕树下,摇着偌大的蒲扇,最终定论。
这纷纷议论之下,村民们看向李家人的目光,都带了比看官兵还甚的敬畏。
自然,也有人为着陶家的倒掉而开心。
比如吴大太太。
她的心情,还没有这么好过。
“呸!活该,什么样的手都敢伸,可不该死了。”吴大太太捏着帕子,眼睛都笑弯了。
谈婆子在旁边奉承着,让吴大太太心情更愉悦了。
而谈婆子也知道,吴大太太可不只是高兴陶家完蛋了。
前几天京中传来消息,说是吴大少爷刚进京的时候,在一个什么茶楼谈诗会上,技压群雄,得了头彩。
“这谈诗会,历来都是进京赶考的老爷、少爷们甚为重视的,说是连皇帝都关注的。”回来的吴家监船如是说,“所以咱们家少爷,就入了个什么燕归还是归燕先生的眼,小的去打听了才知道,竟然是好大学问的人,是当今丞相家的二老爷呢。”
吴大太太不懂,但吴大老爷太知道燕归先生是谁,当时就仰天大笑,人都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咱们家要出文曲星了!”吴大老爷喜不自胜。
吴大太太这次听懂了,也是美得无可无不可的。
而她心中盘算的事情,却和吴大老爷不太一样。
她是看过戏文的人,又私下让谈婆子去打听了燕归先生的事情,说是燕归先生如今有一儿一女,女儿今年不足十七岁。
和自家大儿子,正好一对。
吴大太太心中琢磨着,更开心了。
许是自己能做回丞相的亲家呢,她美美地想。
……
这村子里如此热闹如常,而李家依旧如常地生活。
陶家被抄家这事儿,不过是让李家人愣了片刻。
张氏摸着肚子,眼神中有了些不一样的喜悦神采;李果儿是怕,又有些喜色。
只是她俩到底是温厚的性子,虽然有仇,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幸灾乐祸,心中盘桓的“活该”二字,不会真说出口罢了。
而李花儿则是有些慨叹。
陶大少爷那么一番动作,将偷运军资的事情扣在了陶二老爷头上,自以为能除掉陶二老爷,实则却葬送了一家。
到底谁才是黄雀呢?
那真正的黄雀,出手还真是稳、准、狠。
她突然记起了去年参加冯二囡新婚之礼时,在席上见过的陶家小姐。
她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笑容柔和、纯真、明艳,美得不可方物,比前世自己受冤被流放的时候,岁数还小些。
纵然陶家有错,可她又有什么错呢?。
李花儿心中对陶家人的那点儿感叹,也就是给了这个陶小姐了。
只是叹过之后,也就罢了。
王法无情。
而陶家的事情既然已经了了,李花儿也不多想,只是每天寸步不敢离开家中,不是在家里画图、就是守着给张氏说笑话解闷;
李果儿也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不是在家里念书、就是缠着张氏做小女儿状撒娇;
反而是从来闲不住的张氏,如今被两个女儿看住,不许做针线、不能入厨房,甚至连整理床榻被褥,两个女儿都不许她动手。
张氏天天在榻上待着,人都胖了一圈。
她心中欣慰,但也是哭笑不得的。
“哪儿这么娇贵了?以前我怀你们的时候,你奶奶就让我多走走,将来好生。”张氏笑说。
孙家的几个婶子,也是如此说的。
李花儿兀自不信,但见这些生产过的妇人都如此说,就偷空跑了一趟县城,去找章太医。
章太医听她为了这个特意跑来县里,差点儿没笑出来,也如此一说。
“妇人有孕,不好每日懒怠不动,也不好过于大补,否则将来生产的时候,就难了。”章太医捻着胡子说,“昔日太医院中同僚就说过,京中贵妇人,虽然产所比乡野洁净,但生产时却困难,多因少动。”
李花儿这才信了真,回来和张氏笑说:“章大夫说了,娘是该多走走。”
张氏先是也要笑出来,后又想着女儿这样贴心,心中更觉感动。
而李大则比以前更忙了。
第二百六十章 军屯
佟将军要用陶家没入官家的地,屯做军屯,以充军资。
清河村得清水河之顾,土地广袤肥沃,而陶家富裕了那么多,所占的地不但极广,也是村中最是肥沃。
佟将军问李大,愿不愿意到这军屯里,做个督卫。
本来经过前几天的事情,李大有些灰心丧气,还想着解甲归田的来着,谁料佟将军的这个提议,反而让他灰了心,又活泛了起来。
他本就是一个务农的木匠,如此守着军屯,自然是很乐意的。
佟将军见他同意了,也挺高兴的,就又说要和县内商议,减清河村两成的赋税。
这下,连那些担心,屯军屯会发生土地被夺之类事情的村民,也都拍手称快了。
这天李大回了家,把这事情说了。
张氏不通这类事情,问道:“那大郎以后,就不是军士了吗?”
李大在外间解着铠甲,隔着门帘道:“还是军士的,依旧是督卫,只是要管着那军屯罢了。”
自从张氏有了身孕后,李大就不会把铠甲兵刃拿进屋中,害怕魇了张氏,只把东西放在屋外,等换好了家常衣服,这才打帘子进屋。
在屋内正画图的李花儿,此刻已经撂了笔,而张氏和李果儿还在问她到底何为军屯。
李花儿解释了一番,见李大进来,又笑道:“这佟将军此举,虽不是首创,但若运作好了,也算是对乡亲们有益了,只怕再出个军饷那样的案子,可就糟了。”
李大先关切地问了张氏的身体,又接了李果儿端给他的消暑豆汤,喝了一口,也感叹道:“佟将军也是这么说的,说因为这个,才选了我。不过这个事儿,恐怕不是将军想出来的。”
李大说着,将剩下的汤一饮而尽,端着碗道:“我看是昨儿那京里来的韩大掌柜找将军说了一下午的话,之后佟将军就找我说这事情了。”
李花儿不想事情是这样的,不由一怔,而后嘴角轻轻扬起。
只不知道这个主意,就是韩掌柜自己的主意,还是佟掌柜身后人所想的。
李果儿一边做针线,一边听着他们说话,听得懵懵懂懂的,但也明白了是好事情,就笑道:“这佟掌柜可真是有本事,姐姐你说,他是怎么想出来这样好的主意的?”
李花儿浅浅一笑:“管他怎么想出来的,是个好主意就是了。”
李大也笑道:“是这个理,那是京中来的人,见识极高的,哪里是我们这些人懂的。”
说着,他又看向李花儿那画了一半的图,道:“你给韩掌柜花的这屋子,还差多少了?”
李花儿递给他看:“快了,只是徽地的屋子,我只听人说过,又看到一些书里有写,边画边想,所以慢些。”
李大看了看,皱眉道:“这还要用到石料?”
李花儿点头:“是,徽地的屋子,梁、柱都硕大,形状也和咱们这儿不一样,而且讲究装饰,徽地人刻石、刻木的本事好厉害的,不知道咱们县上,好不好找这样的石匠。”
李大挠挠头:“别说石匠了,就是这石料也难找,咱们这儿的山水,可不出好石料,想寻的话,怕是得再往南去才好,要是州府,应该还能找到好石匠。”
李花儿听见李大这么说,心中就有了数,便理所应当地继续提笔画图,口中笑道:“那就好办了,反正也没出了咱们州府,好寻。”
张氏听见他们说得热闹,就一边笑着,一边指点着李果儿的针线,听说到这儿,不由笑了出来。
“那还是要麻烦些,怎么不改了?”她问。
李花儿笑道:“韩掌柜孝顺嘛,所以给老太太做的东西,自然都要最好的,而且人家万两银子都舍得了,难道还不能运些石料过来?又是水路,好走的。”
张氏听着有道理,就点点头。
一家人如此其乐融融的,当真是美好。
……
又过了几天,李花儿画好了,便去了县城的铺子里,找柯掌柜的。
虽然那军饷案子在清河村,依旧被众人讨论着,但都不如这县城之中讨论地厉害。
自进城之后,李花儿沿路撞见的每一个人,都在说着那军饷案子,甚至就连茶楼里说书的人,也将事情编成了几回几目的书,热热闹闹地说着。
独李花儿心如止水地到了南北杂货铺。
谁知,还没等她进了铺子,那在门口迎客的齐伙计看见她,立刻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作了个揖,笑道:
“李大姑娘不愧是督卫家的千金,着实本事极了。”
语带玩笑,心情着实轻松的样子。
李花儿被他逗得,捂着嘴,一本正经地笑说:“好说好说,齐兄弟快快免礼。”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李花儿摇头叹道:“我还以为到了这儿,能说些别的事情呢,结果还是要听这个,这段日子我们村子里说得,就够多了。”
齐伙计把她让进屋来,因柯掌柜如今不在铺子里,他就让人快些去请,自己则问李花儿: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听那些说书的,个个都说得神乎其神的,说什么你是九天玄女下凡,有着天眼,只看了一眼那船上,就找见了秘仓。”
李花儿不想不过十来里路之远的县城里,话就传得如此没边了,也是没想到。
一个小丫头被人传得这般怪力乱神,可并不好。
想着,李花儿道:“真要有天眼,就好了。”
说着,她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大致给齐伙计说了一下。
齐伙计这一听,吓得后脊背都冒了汗,直呼好险:“也只有你这样胆大的,才能如此,换做是我,早就吓死在船上了,还哪里去找什么暗仓呢?”
李花儿叹气道:“不过事情好歹过去了。至于那说书的先儿想怎么说我也难管,只是还请齐兄弟要是有机会,把我说的这个,帮着宣扬出去吧。”
齐伙计呆了一下:“怎么?”
“传成了那么个样子,以后铺子可怎么做生意?”李花儿笑道。
齐伙计这才明白了过来,立刻道:“好,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柯掌柜自外面进来,口中笑道:“知道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越狱
李花儿和齐伙计二人连忙站了起来。
齐伙计将刚才的话一说,柯掌柜略一沉吟,也点头笑道:“是该去说说,横竖这事情都宣扬成这样子了,就该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得让世人知道,花儿如此厉害,是凭着一手好活计,可不是那些东西的。”
李花儿听见,不由一笑。
在这方面,柯掌柜可是甚懂生意经的。
他不是开道观佛寺的,而是做杂货、与木器生意的,有些事情引人好奇是好的,但如果让人太过信了那些东西,有了畏惧之心,怕担不起,不敢把东西摆在家里,可是糟糕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那天的事情,前面铺子有人来寻齐伙计,他就出去了。
而柯掌柜又是一阵感叹,道:“这是你们吉人自有天相,而那陶家那般作恶,才得了如此结果。”
李花儿也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说了,只是……”
她看着柯掌柜,掩口笑问:“看柯掌柜满面红光的,那桩大生意,当是成了有九分吧?”
从柯掌柜进来开始,那脸上的笑容和眼底的喜色就没消失过,即使听了那天河岸上发生的事情,他依旧是眼中含笑。
显然是遇见了极好的事情。
果然,就见柯掌柜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肉颤了颤,笑道:“是已经成了九成九,那韩掌柜着实手眼通天的,听他说……”
柯掌柜压低了声音,道:“尤其是这次军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