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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身前的衣服,却不敢再和自家公子说话了。
他太了解自家公子,也深明白他如今的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
李花儿完全没注意到小沈公子那面的动静。
原来,那个京城来代天巡狩的大人物,是当朝太子。
难怪这群官吏,个个那么紧张!
难怪平水州的太守,恨不能平地重新起一个平水州!
可是,方才自己心中的情绪,又是为了什么?
李花儿再也站不住,拉着李果儿道:“果儿,我们回家去吧。”
李果儿本就担心她,忙道:“好,姐姐,我们请大夫来看看吧。”
冯二囡见她脸色带着苍白,忙也道:“你这是怎么了?就说你,每天忙着做那些活,到底累坏了吧?”
李花儿勉强一笑:“没有,回去歇歇就好了。”
冯二囡点点头:“嗯,你好好休息,等我家这几天地里的事情完了,再找你说话。”
李花儿点点头,便要和李果儿往回走。
谁料没走出两步,背后小沈公子突然高声叫了她:“李姑娘。”
李花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小沈公子已经站了起来,过来拱手笑道:“沈某来此,听人说起过‘奉山金凤凰,清河银龙王’,姑娘可知道,这银龙王要哪里去捉?”
问得没头没脑,但是从他嘴里问出来,也并不令人怀疑。
不过李花儿如今心乱如麻,完全没心思应对他,便道:“请了凤凰回来,是奉山娘娘可怜我,至于龙王要如何请,小女真的不知道。如今我家里还有事情要做,先回去,公子请便。”
说罢,也不管周围人竖着耳朵听话,转身快步往家里去了。
小沈公子眉毛一挑。
第二次了,他一和她说话,这位李大姑娘,就和被狼撵了一样得跑。
倒是一旁冯二囡,还真以为小沈公子是要寻龙王,就大着胆子道:“这山里的凤凰,有人见过请过;不过河里的龙王,就是河上的渔夫,都没听谁说见过。”
小沈公子看了冯二囡一眼,笑道:“是吗?那真可惜了。”说罢,又对着冯二囡点头施礼,就对小喜道,“我们回去吧。”
说罢,施施然而去,只留下周围村民的窃窃私语,和一些渔家活泛了的心思。
这有个有钱哥儿,要寻龙王呢!
第九十六章 两边心思
在岸边引起了不小议论的小沈公子,刚刚回到清远县自己的家中,就看见门外站了两个劲装打扮的男子。
见小沈公子过来,两个男子立刻抱拳,道:“沈七公子。”
小沈公子看见是他俩,眉头微蹙,避开身子回礼:“罪人不敢受二位大人的礼。”
说罢,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才对小喜道:“外面等着吧。”
而后,大踏步进了屋子。
就见屋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布衣青年,正襟危坐着……喂鸡。
喂那只永远都是趾高气昂的金毛鸡。
看见他进来,布衣青年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喂鸡,口中却道:“看见你不在,我还以为又收拾细软,跑了呢。”
小沈公子一笑,跪坐在他对面:“罪人这不是去清水河接您的驾嘛。”说着,他俯首在地,道,“罪人沈珩,见过太子殿下。”
说罢,也不用对面说免礼,就自行起来,笑问,“您在这儿,那船上就是空着的?这平水州大大小小六十多个当官的,可都在州府码头等您呢。”
布衣青年道:“船上是温奴,接个公主,他们不亏。我晕船,就先下来了。”
“那您,是打算在这儿微服?”小沈公子又问。
太子反问道:“不,学你在这儿喂鸡玩蟋蟀,可以吗?”
小沈公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不可以。殿下既然走了陆路,想必也见识到了。您要是再不快去州府,这平水州,就真没法子过人了。”
太子听见他的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小沈公子满脸“为苍生请殿下快走”的恳切。
太子嘴角一提,真个起身,却将他书桌上放着的屏风拿了起来,仔细看看。
“倒是好手艺。”太子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见小沈公子面色如常,便放下屏风,“看来你在这儿,过得不错?”
小沈公子见他放下屏风,似是没有很在意那画面与手艺,心下略安,笑道:“托殿下的福,罪人在这里斗鸡走狗,做个富贵闲人,挺好的。”
说着,小沈公子也起了身,袖着双手,恭敬道:“殿下路上好走。”
完全是赶人走的态度。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摔袖子,转身就走。
不过到最后,还是在门口丢下一句:“忙完了平水州的事儿,我还会来,倒要看看你这富贵闲人,怎么个闲法。”
说罢,大踏步就出了门。
太子刚出了门,小喜就慌忙进来:“公子,殿下为难你了?”
小沈公子嘿嘿一笑:“看,我说他得来看我吧?”说着,脸色猛地一沉,对小喜高声怒道,“跟着他!看着他平安进了州府再回来。当自己什么身份?还微服,真个死在这儿,我看他和阎王发脾气去。”
话分明是说给没走远的太子听的。
但小喜还是因为自家公子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得差点儿坐在地上,连声应是,就往外去。
小沈公子气够了,往席上一坐,忽而又看见了那桌屏。
细致又大方。
可惜到底工匠不好,那石上的画太过刻板,配不上木架子的精细。
若是有关家那从上到下喜欢这些爱物的人来刻石,定然很不一样。
他想着,摩挲着木架上的云纹,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
那边小沈公子忧心太子,这边,自那日从岸边回来之后,李花儿就一直恹恹的。
哪怕是做棋盘的时候,都神色飘忽。
连着三四日,都是如此。
李果儿心下害怕,可是她也不喜欢村中那庸医,又不敢自己一人去县里找大夫,便只能天天闷在李花儿旁边,守着姐姐。
李花儿却再也注意不了周围的事情,只是一边做棋盘,一直想着自己内心缺的那些东西。
之前,她觉得暂时记不住自己是谁,问题并不大,慢慢想,总能想起来的。
但最近的事情,却让李花儿迫切地希望知道自己是谁。
心中那块空落落的地方,若不能补起来,终究不平。
可是,她又不可能放下果儿、放下张氏。
况且就算现在往京城去,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钱。
“啊……”李花儿正想得出神,手下不妨,就被那木片侧面突出的木刺,剌了一下。
李果儿本就竖着耳朵听动静,连忙跑过来,就见李花儿坐在那儿,看着出血的手指头愣神。
几滴血珠顺着指头滚了下来,落在木片上。
“哎呀!”李果儿叫了一声,忙寻了干净的麻布,给李花儿包手。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李果儿眼眶红红的,瘪着嘴问道。
李花儿在那儿愣了一阵子,面色突然就雨过天晴了。
她淡淡一笑,道:“没事了。”
李果儿抬头看着李花儿,不解她的话。
姐姐这几天说的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明白了。
李花儿将那被血染了的木片扔到一旁,又捡了一片,仔细看那木片之侧,确定再无木刺之类的东西,才继续做活。
李果儿按下她的手,道:“姐姐歇歇吧,不做了,不急的。”
李花儿笑道:“本来说好五天的,现在都十二天了,所以明儿无论如何要送去了。”
李果儿坚持:“不是还有三天吗?姐姐不用那么累的,我可以去吴家再找活干的。”
李花儿听说,忙道:“别,我真的没事儿了。”
方才自己的手被刺破的时候,李花儿就想开了。
如今她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平添烦恼。
还不如自己将眼下的事情,一件件做好,再谋以后。
再加上方才李果儿说,要去吴家帮忙,李花儿就想起吴小少爷看着李果儿的眼神……
不好,大大的不好,她还是振作起来才是。
是以,李花儿继续贴着那棋格子,笑道:“果儿放心,姐姐说过的事情,一定能做成的。”
李果儿看着李花儿的神色,突然觉得,前段日子那个李花儿,又回来了。
她的心上也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喜欢那个看起来,不畏惧所有事情的姐姐。
“嗯,那姐姐要小心,别再伤到了。”李果儿依旧坐在李花儿身边,叮嘱道。
第九十七章 再入县城
李花儿果然就在这天晚上,将棋盘做了出来。
点了一夜的灯,彻夜未眠。
李果儿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见李花儿趴在榻边,披着个衣服,旁边放着做好了的棋盘。
李果儿看着,心中酸楚,就悄悄下了榻。
哪知李花儿累了一夜,走了困,倒比平日睡得还轻,一下子就睁了眼,笑道:“醒了?”
李果儿忙道:“姐姐再睡会儿吧,今日不忙送去的,明日送也行。”
李花儿揉揉眼睛,笑道:“今日得去。”
“不去。”李果儿坚持。
李花儿拉着李果儿,看着外面天上的云彩,道:“果儿看见那片云没有。”
李果儿抬起头,遥遥地看着从清水河的另一边,向这面来的一片云。
李花儿笑道:“我看着那片云彩是送雨的,或是今晚,或是明早,就要下去了,所以明儿不得进城,要耽误事儿的。”
李果儿皱着眉头看了好久,道:“姐姐骗我的吧?看云彩就能看出要下雨?”
李花儿点了一下她的额角:“这话出去给人听见,要笑你的,你去问问咱们村种的好手,比如大贤哥,会不会看云知雨。”
李果儿听见李花儿说得笃定,只得道:“可姐姐一夜没睡呢。”
李花儿笑道:“不怕,我就是去送个棋盘,再打听下米价就好了。还有过冬的衣服、柴禾、糊窗子的纸,现在都要备下了。”
李果儿嘟着嘴:“听着就都是钱……”
李花儿笑了:“是呀……但等明年开春儿的时候,买了地,我们自己种。”
李果儿点点头,道:“那姐姐再歇会儿,我去做了早饭来。”
不多时,姐妹二人吃完了饭,李花儿将棋盘包好,锁了门,让李果儿去了隔壁孙家,托孙家照顾一二,自己就往县里去了。
……
据城门上的卫军说,翁县令如今还在州府,没有回来。
如今大人物已经来了,秋收的粮食也都得了,这清远县下面的多少个村乡的人,都推了车,将粮食运到县里,卖粮、拿银子、再去县衙完税,这一年的大事,便了了。
所以县里看着,比以往要热闹太多了,等李花儿到了南北杂货的时候,就看见与杂货铺隔了两个门脸的粮号前,早都排了极长的队伍。
粮号的长工、短工、大小伙计并那掌柜的,都在张罗着,旁边还列了许多的差役,维持着秩序。
粮为国本,县乡之内,只每年这个时候,最是热闹非凡。
李花儿本想去看看前面牌子上挂的粮价,奈何人太多了了,只得先绕过人群,南北杂货铺来。
谁想刚绕过人群,就看见柯掌柜坐在店门口,一边看着那粮号,一边打着算盘,脸上透着精明。
李花儿被他逗笑了,走过来道:“柯伯父康泰。”
柯掌柜的见她来了,忙拿笔在那纸上记了些什么,这才将算盘放下,笑道:“李大姑娘来了?”
李花儿看看那算盘与账纸,嫣然一笑:“掌柜的好兴致,倒替别人家算起账来了。”
柯掌柜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我家也有些地,总得知道价格,才好往粮号送嘛。”
李花儿笑了:“人人都图往粮号送得越早,得的越多些,掌柜的和粮号是邻居生意,怎么不早些送来,取个头筹?”
柯掌柜的哈哈一笑,圆脸上都是自得:“正是邻居生意,才好算价格,知道人家是赚是赔,才好要价钱。毕竟我家的粮食可是一等米。”
李花儿知道这些生意人,心中都有好些算计,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听他这么说,又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就问:“说起这个,我有事想求伯父。”
柯掌柜的道:“什么事情?你说。”
李花儿笑道:“我和妹妹如今无田过活,想要买地,又寻不到好良田,所以想问问掌柜的可知道我们村子附近,有没有谁人要卖地的?”
柯掌柜的听说,上下打量了李花儿一眼,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别的事情通透,怎么到了这事情,却这么懵懂?如今好年景,咱们这儿又太平,人人都守着地过活,谁肯卖?就算卖,那一等良田,二三十两一亩的都是便宜,次等三等良田,也要十几两。而你们两个不成丁的丫头,还有族人在,就买了田地,未必能登记在你们名下。”
李花儿默然了。
柯掌柜的叹了气,他耳聪目明,自然对李花儿家中那点子事儿,知道的不少。
只听他继续道:“大侄女儿莫嫌我的话丧气,就算记在了你们名下,你们又尚未成丁,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