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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那年,她说服妈妈带她去加拿大旅游,却没有碰上乐清,据乐平透露,他在美国念书,喜欢户外旅行,这个假期与同学相约去德国沿莱茵河做半个月的徒步。
她再次怅然,林乐清与那个高挑女孩的背影渐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站她身边的范安民看看手表,说:“小静,快点,这班轮渡要出发了。”
她突然恼怒:“为什么去你家一定要坐轮渡,为什么每周一定要回一次你家?”
“你可以不去。”范安民冷冷地说,将车钥匙递给她,“每次都问这个问题很没意思,不然你开车回家去吧。”
方文静哑然,看着面前这个俊秀而阴郁的面孔,她有几分失措,为什么她会在看他第一眼,就断定,他与那个少年长得很像,而此时,却只觉得陌生。
(四)
方文静初遇范安民,是在她父亲的公司。
方文静大学毕业,根本没打算找工作,只偶尔去父亲公司混混,顺便帮她妈妈监视一下爸爸。这天她正要出去,前台带一个年轻男子进来,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猛然怔住,没错,他有着与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孩子一样的面孔,斯文俊秀,微笑时略带一点孩子气。
她隔了玻璃隔断看他走进会客室,与部门经理交谈着,再次确认,他们的确相貌酷似,有着相似的神态。对着他,她如同看到了长大了的林乐清。
她走进会客室,经理自然介绍他们认识,告诉她,这位范安民先生是某外资电机公司的技术人员,会参与公司一项工程的配套安装工作。
方文静突然热衷于上班了,甚至不介意施工现场的嘈杂环境,一待就是大半天。她带着天真的口吻向范安民请教着不着边际的技术问题,范安民一边好笑一边认真解释,两人慢慢熟识起来。
她知道了范安民有相识近六年的女友,两人合买了房子,准备明年结婚。他的话让她打了个顿,可是她几乎转念之间就决定,这不是一个障碍。
攻陷范安民,比她想象的困难。他做着技术工作,性格其实有几分拘谨内向,只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开朗的一面。
她见他在工作的间隙抽空看报纸体育版欧洲足球联赛消息,于是第二天状似无心地带来一个父亲出国带回来的英超球队纪念钥匙扣送给他。他自然惊喜,随即如数家珍般谈起喜欢的球星,这些她全没一丝兴趣,可是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却让她着迷。
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不正是那个与他面孔相似的男孩能与她开心谈笑吗?如果得不到那个男孩子,那么有什么理由放走眼前这人?
她发现范安民对汽车很有兴趣,可以随口说出路边停着的各种牌子车子的配置、技术参数,于是时常将自己的奥迪TT钥匙交给他,请他送自己回公司,哪怕是驾驶这个比较女性化的车子,他也表现出深厚的兴趣,笑着说:“如果不是女朋友坚持要在市中心买房,本来我们可以买辆车的。”
方文静渐渐知道了他女友更多的情况:服装公司销售经理,能干,忙碌,经常出差,已经很久没空和他去吃饭看电影。他叹气:“其实我希望她做一份轻松点的工作,做销售把女孩子的气质都改变了。”
既然他们的关系中存在缝隙,就怨不得她了,方文静想。化妆镜里她脸上那个带点狠决与得意的笑突然吓到了她,她当然熟悉这个笑意,因为相似的神情时常出现在她母亲面孔上。她母亲打发父亲的情人时,就是这么笑的;当她父亲提出离婚,而母亲好整以暇地说出他不可能接受的条件时,也是这么笑的。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让面部线条柔和下来,同时对自己说,不可以像妈妈那样,不可以重复父母那样的婚姻。
当然,范安民是和她父亲完全不一样的人。她挽上他的胳膊,他居然会惊惶失措,慑懦着:“对不起,方小姐,我有女朋友。”
她只天真地笑:“什么时候介绍我跟她认识啊,她一定很好,真羡慕她,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范安民渐渐习惯了她的软语温存,终于有一天,在她安排的一个足够合适的环境里,两人有了第一个吻、第一个拥抱,她的慌张是真实的,她确实没有任何经验。当范安民刚要说“对不起”,她抢先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一定是昏了头。”她嘤嘤啜泣起来,而范安民只能安抚地紧紧抱住她。
可是范安民一直是犹疑不定的,哪怕在她的安排下,他和未婚妻摊牌分手后,他也没有轻松下来的表情,反而更加茫然,时时会陷入沉思之中。她递给他崭新的奔驰车钥匙,他也只兴奋了片刻而已。
她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堵住他所有退路了。
情人节那天,方文静头次出现在叶知秋面前,一边挽住范安民的手一边对叶知秋微笑,而叶知秋只是将头扭开,匆匆上车离去。范安民长久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然后疲惫地说:“对不起小静,我今天很累,想早点回去休息,改天再陪你去看电影吧。”
她当然只能点头。然而开车跟在他车后,她发现他并没回家,只是漫无目的乱转。停在滨江花园外面很久。开着车窗,一只接着一只地抽烟。到了深夜,又转向某个大厦,他进去时.她怒火中烧,已经准备打他手机质问了,却发现他只是坐在狭窄的门厅里,继续抽烟。
叶知秋从一辆卡宴上下来,步履轻快,全然没有白天见面时的沉重,她走进大厦,范安民叫住了她,方文静迟疑一下,还是决定进去.她才不给这两人一个说抱歉一个说原谅然后旧情复燃的机会。
可是她失算了。叶知秋扫他们一眼,带着厌烦说:“我不爱看这种戏码,更别逼着我参演。”便毫不恋栈地上电梯而去。
范安民甩开她的手:“请别再跟着我了,让我清静一会儿。”
她还是跟着他的车,看他开到码头,上了情人节那天通宵开通的轮渡。天空开始飘起细雨.寒气逼人。
她坐在自己车里,又惊又惧,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只能对自己说:一定要冷静,冷静。范安民并没有因为收了奔驰车钥匙就无条件臣服于她,反而让她对他更加肯定,那么他是值得她多花心思的,只是不能再这么急迫。方文静开始尽力表现自己大度的一面,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因那天淋雨感冒转成肺炎住院的范安民,他果然慢慢平静下来,开始与她谈婚论嫁。
方文静端详着订婚戒指,想,如果那个背影已经注定在她视线中走远,那么至少她必须拥有这个怀抱。如此用尽心机地征服与掠夺,充满不确定的胜利感让她有轻微虚脱的感觉,她满怀猜疑,急需抓得更紧,急需用别人的痛苦,来证实自己的幸福。
(五)
范安民曾经极其肯定,他要与叶知秋生活一辈子。他毫不怀疑,叶知秋与他想法相同。
范安民的理想其实很平常:做与自己所学专业吻合的工作,一步步升职加薪,在近郊买一个环境优美、通风良好的房子,再买一辆中级轿车,与叶知秋结婚,生一个可爱的男孩。当然,女孩也可以。闲时与朋友踢踢足球,开车带老婆孩子去不太远的景点自驾旅游。
他除了喜欢好车带来的驾驶快感外,对物质的欲望并不高,做着外企技术工作,对于薪水和工作环境他都是满意的。看叶知秋如同穿上红舞鞋般投入忘我的工作,不停出差,他的确有些微说不出口的不解和不满。
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叶知秋做服装设计工作,哪怕没法取得她没法取得她好友辛笛那般成绩,哪怕收人来得低一些。
然而不过一年的时间,一切都己经改变了。范安民银行户口上多了17 万现金,口袋里多了把奔驰车钥匙,名片上多了一个经理头衔,身边多了一个娇小的妻子——不是叶知秋。
有人语气暖昧地对他说:“很明智的选择,再加上很好的运气,可以少奋斗多少年了。”
那里面的挖苦他当然听得出来,但他只能一语不发,不能辩解说:“其实我不介意和秋秋一起奋斗。”
他哪里还有面目提她的名字。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如都市男女之间常见的分手,他也许会很快原谅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惆怅伤感,追忆一下似水流年,那个他曾唤了千百次的名字不至于成为一根刺,牢牢扎在他心头。
可是他们的分手,不知道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方文静的介入,变得如此一波三折。
叶知秋辞去做得得心应手的工作跳槽另一家服装公司,很快忙得面各憔悴,只是为了把房款还给他,让他有几分泼辣的母亲再别去骚扰她父母;叶知秋将精心装修的房子出租,只有他知道她为那套房子倾注了多少心血:叶知秋带着厌恶和疲惫看着他,请他和他的女友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叶知秋看着那个向她炫耀幸福的LED 屏放声大笑,笑声中的悲凉让他的心抽紧到疼痛。
而他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地鸡毛。
他进了岳父的公司,做着他并不熟悉的管理工作,底下工作人员时常有风凉话随口说出;在岳母的坚持下,与方文静婚后住进她家,而那位强悍的女人实在算不上好相处的类型;曾经善解人意、大度斯文的小妻子突然变得面目复杂,前一刻还甜美依人,转眼却会神经质地反复逼问他是不是真爱她,是不是还想着以前的女友,是不是后悔与她结婚……
说不后悔,他越来越勉强。终于在一次争吵后,他说:“这样下去可真没意思。”方文静顿时歇斯底里发作,她妈妈赶来大骂他,再喂她吃镇定药,她才安静下来。
他抓了车钥匙出门,一口气开上城市外环,一遍遍地兜着圈子,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怎么走上了如此一条歧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奔驰车行驶在平坦宽阔的大道上.驾驶的快感十分充足,可是这快感并不值得他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啊,他痛苦地意识到这一点。
方文静发作过后,会小心冀翼跟他道歉,会哄他开心,然而他清楚这样平静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他唯一庆幸的只是,方文静至少没十足像她母亲一样市并凶悍。可又一想,真到了那一步,也许他倒能利索解脱了。
说来讽刺,似乎方文静比他更关注叶知秋,时常会轻飘飘带回她的消息:“据说她与前任老板曾诚有暖昧,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曾诚的离婚与她脱不了干系。”“据说她又辞职了,可真有办法啊。”“前天在商场看她买全套wedgwood,连眼都不眨一下。”
他不用看也清楚知道,方文静说得随意,却肯定紧盯着他的表情。他不免苦笑,因为他现在倒是越来越没有表情了,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
范安民独自走出父母的家,这里算他的避难所,他很高兴方文静不再坚持每周陪他过来。他可以独自乘轮渡,上岸步行回家,享受一顿妈妈做的美食,窝在自己房间不受打搅名正言顺地发一下呆,然后再散步去码头回他必须回的地方。他骤然停住脚步,叶知秋挽着一个高个子男人的胳膊,迎面走来,那男人侧头看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她笑了,那样开朗妩媚的笑容是他早已熟悉却又长久不曾在她脸上看到的。
她一抬头,也看到了他,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两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范安民知道,他与他曾经向往过的生活永远擦肩而过了。
(六)
别人对叶知秋的称呼包括“叶总”、“叶经理“、“小叶”、“秋秋”,只有曾诚叫她“知秋”。
叶知秋辞职以后,给曾诚打来头一个电话,看到她的号码,他接听:“你好,知秋。”他以前都叫她“小叶”,这是他头次叫她“知秋”。这个名字从他唇边自然滑出,仿佛他一直就是这么称呼她,仿佛他并不曾因为她的辞职隐隐动怒。叶知秋嗫嚅着讲“对不起”,却不是为了突然的跳槽,而是为办房屋更名时仍打了他的旗号觉得过意不去。他忍不住好笑,劝她不必多想此事,放下电话却不免疑惑。
叶知秋的辞职来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违背自己的原则,盘问了她的好友辛笛,却也不得要领。他只想,大概她结婚需要钱。虽然走得让他惆怅,可是也能理解。为什么一个要结婚的女孩子还要去花时间精力办房屋过户?
见过万丰地产秦总的侄子秦湛之后,他才知道原因。原来这个一直强撑着不动声色工作的女孩子遭遇了情变,正与男友分割合买的房子,而情变时间竟是去年深秋时节。
曾诚记起当时派叶知秋去邻省监督卖场改造,那是索美在该省最大的店中店装修项目,他十分重视。叶知秋也清楚这一点每天下午例必准时向他汇报进程,只是那天,居然没有接到她的电话。
等到晚上,他打电话过去。叶知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