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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妳不怕我将玉阶阁最大的秘密公告天下,让玉阶阁马上翻不了身,成为真正的废墟?”
“好吧,我走就是了。”
玉嬷嬷担忧地看了于晓颉一眼后,只得将门掩上离去,此刻的水云间只剩于晓颉和飞羽两人。
突然间,好安静。
“小人!”于晓颉睨了飞羽一眼后,径自往屋内走去。
***
走过几个偏厅、几条廊道,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欲跟或不欲跟,不久后于晓颉走到最里头,也是最静僻的一隅,看来不大而且不起眼,没有多余的摆饰,相当简朴的房间,这儿就是于晓颉近日休憩安身之处。
坐在椅子上,于晓颉开始将头上累赘的沉重发饰一一拿下,拿到最后一支有着极华丽外形的金花簪时却被乱了的发丝缠住,解不开来。看不到自己头顶的他努力许久仍然未果,这时有另一双手接下他的工作。
不用看,更用不着费心去猜测,他也知道是谁会如此多事。
“怎么,你不知道这儿不欢迎你吗?”
“这倒是我头一回听说。”飞羽笑得淡然,不以为忤。
于晓颉不雅地翻翻白眼,“现在你知道了,还麻烦你自己从那扇门走出去,小屋简陋,容不下你这位贵客。”
听得出来于晓额已是咬牙切齿,但飞羽只是呵呵地笑。
早已解开纠结的发丝,将发簪移开的双手,却仍眷恋不舍地在柔顺的乌发上流连,心里想着,如果这发的主人亦如它这般柔顺,那该有多好。
“还没好吗?”
“还没。”
感觉到一双温柔的大手在自己的头颅上抚摸,轻柔得怕弄痛他似的,自小极少得到温情对待的于晓颉忍不住眼眶微红。
他不习惯,不习惯别人对他好。
“算了,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来就好!”打算抢回头顶上自主权的于晓颉,伸上去的手却被一支冰冷的簪子阻挡。
“这不是好了吗?哪。”飞羽笑笑地及时将簪子递给他,以免被他发现他意图不良的举止。
自那一夜被那双晶亮有神、神采奕奕的水灵眸子一瞪后,他便变得怪怪的,似乎难以掌控自己的心绪。
他向来是个以理性自持,一切皆能以无害的浅浅笑容面对的人,而今竟悄悄地改变了。
他变得难以完全掌握自己的情绪,变得开始对不该发生的事产生不该有的期望。不该如此,不该……
理智不停地发出警讯告诫他,但他竟无法控制自己想再接近、再碰触他的欲望!控制不了,反而以更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已,让自己有更多难以反驳的理由来找他、看他、了解他。
“喂,你怎么了?呆了?”被微微扬起的单凤眼瞅得忸怩不安的于晓颉,只得没事找事做,没话找话说,否则他真会忍受不了漾于两人间的异样暧昧。
他白皙的掌心在飞羽直愣愣的眼前晃来晃去,想引起飞羽的注意力。
这人怎地这么看他?眨也不眨的,眼睛不酸吗?
“是呆了。”他喃喃自语。
飞羽将近日来被玉嬷嬷养得白白嫩嫩的柔美,细细包裹在自己因练武而显粗糙的手掌中,以长满粗茧的指腹轻轻摩挲。
“什么?”
“没什么,倒是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将肌肤保养得这么柔滑细嫩,我好回去教教亲朋好友,让他们多学一招去取悦他们的女人们,呵呵……”不自觉地,飞羽又笑了。笑似乎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一种再直接不过的反应,尤其是当他想掩饰什么时,他笑得更加自然,更为诚恳。
他可不可以别再这么笑了?看起来既虚伪又恶心。
“啐,如果你没事的话,请你回去,我想休息了。”抽不回自己的手,又没有力气再发脾气的于晓颉只得任他握着轻薄。
长得人模人样的,何必刻意做出像是登徒子的举动?很多时刻,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复杂,很难理解。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开你,呵呵……”明明就是不想放开他,偏偏又找了个没说服力的理由。飞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只要碰上于晓颉就很难不自动变成一个色胚子。
忙了一整天,身心均感到疲惫不堪的于晓颉,以一个大大的呵欠抑下心头的不悦。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玉嬷嬷,别来烦我。”又是一个呵欠。
“这么累?”
“你若是一大早就让人挖起来梳妆打扮、东擦西抹,弄了老半天后,又忙得不可开交直至深夜,你会不累、不想睡吗?”算了,干脆不和他抢回自己的手,于晓颉直接趴在桌面上,合上双眼。
“喂,就这么睡了,不怕我侵犯你?”
男人和男人?他疯了!
“随你……”他的话尾已变得模模糊糊。
“呵,这可是你说的。”
轻柔的掌力施加在他颅后,轻拍的力道就好似在哄骗小猫小狗,要牠们乖乖睡,不要吵。
手顺着发丝轻轻地滑动着,很轻、很轻……
“晓颉?”
飞羽今晚之所以又到玉阶阁,是有事要找他,而且是有要事;但此时见他睡得香甜,就怎么也不忍硬是将他唤醒,只得又为自己找了个理由延宕。
精神不好,体力便不佳,反应更无法敏锐集中,此时议事只是事倍功半,更有可能功败垂成、功亏一篑,不如等明日再议。
轻轻松松地一把抱起趴睡在桌上、兀自沉浸梦境的于晓颉,轻柔的举动不曾将他惊醒,飞羽唇角微扬。
“这么轻,真希望能将你养胖点。”勾勒成弯片状的薄唇缓缓地下降,降至被健臂摆放在床上的人儿的额际,若羽般轻柔,似雨点般细密,点点印在熟睡人儿卸除浓妆后素净细致的脸庞上。
***
一群人,几乎是玉阶阁里的所有成员,还没到该为热闹忙碌的夜晚准备的时刻,便全挤在一间小房间内。这儿是收藏所有姑娘们的衣物、装饰品、胭脂水粉的地方。
因为玉阶阁穷,于是她们便想出一个穷人家能劣则省的法子,就是大伙儿的东西全部共享。同样东西花点巧思、变点小花样,由不同的人穿戴便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感觉,如此一来便能节省许多银两。
而会在一起妆点也是由玉嬷嬷提议的,因为这儿大部分姑娘们的审美观,嗯……实在有待商榷,也就是很特别,正如同她们特别的外貌一样,同样地教人刮目相看。
因此玉嬷嬷才会集合众人,由她来作最后的确认,不成的就得回头重新换装打扮。
“飞公子,您站着累不累?哪,我替您拿张椅子来了,请坐。”玉梅花此刻正谄媚地笑着,媚眼极力大送秋波,一副很久、很久、很久没遇上好男人的模样,好似猫狼恶虎的可怖饥渴状。
“别再眨了,也不怕歪斜的凸鱼眼会被妳挤得掉下来。”
待飞羽坐好后,玉菊花用力将玉梅花挤到一旁,占了她的位子。
“飞公子,您渴吗?要不要喝茶?这可是玉阶阁里唯一的上等好货玉观音呢!您尝尝。”占了位子的玉菊花忙献殷勤。呵呵,她也好久没遇上这么上等的男人了。
她把茶杯端到几乎贴在飞羽唇上,摆明了他非接受不可;飞羽接下后,又有人将玉菊花挤到另一头。
“飞、飞……公子,汗、汗……”力气屈居玉牡丹之下的玉海棠,狠狠地将玉菊花推挤到地上。
遇见好男人时,姊妹们变成不是姊妹,而是仇敌;用不着手下多留情,众姊妹当下不愧对姊妹之名,有志一同地抢成一团。
飞羽将贴在自己脸上、亦将他一张俊脸挤歪的手绢接下,再不接他的俊脸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原形。
“哎呀!”
败部复活,愈战愈勇的玉梅花再度往前冲,将玉海棠踹到墙角。
“飞公子,累不累?让奴家替您搥背……哎呀!”
只见玉梅花被玉菊花踩在脚下。
“飞公子……啊”
三个女人推来挤去,大打出手,情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天摇地动的混战正要展开。
***
将椅子拉至最边陲的墙角,远离战场的于晓颉冷眼旁观着。
“哼,你很红嘛!”他不屑的哼道。
“呵呵,我怎么好似闻到醋的味道,好酸哟!”玉扇轻搧,飞羽笑得恣意潇洒。
不会说话的玉桂花立刻被于晓颉带到安全地带,她正露出一脸的疑惑。有吗?
“有,有人打翻了一缸子醋,难怪酸得很。”
“我才没有!”
“呵呵,有人自己承认了,不打自招。”
“飞羽!”
怒急攻心,于晓颉一怒之下不小心打翻了东西,发出好大的声响,终于让这一切的混乱静下来。
于晓颉以温和柔弱的外表,行粗暴不雅的举止,吓着实际上不论身与心皆娇弱不已的玉桂花。只见似桂花般小巧纯白的她一惊之下正怯怯地发抖。
“你瞧你,都吓着人家了,桂花可是名副其实的小花朵,不像你这株粗枝大叶的假芙蓉。”
于晓颉怒瞪着飞羽,但又不好在玉拄花面前发作,担心再吓着她。
他忍,再忍……
“桂花,真是对不住,吓着妳了。”很自然地,于晓颉伸长手臂,想要抱抱她。
对怕生又体弱多病的玉桂花而言,连面对心上人也会不由得感到些许怯怕的她,唯一不会感到恐惧的男人也只有于晓颉了;以他那张美丽娇小的瓜子面孔,她可能不自觉地将他当成同样性别的女子。这也不能怪她,谁教于晓颉生得一张欺骗世人的美女脸蛋。
不点而红的朱唇、烟黛柳叶眉、小巧娇翘的鼻梁、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粉扑扑的双颊;若只看脸部的话,相信没有人会认为这张堪称绝代佳人的面貌是属于一名男子的,因为这实在教人太难相信。
突然,于晓颉伸长的手臂被箝制在半空中,不得动弹。
“做什么?快放开!”再不放手,于晓颉恐怕会忍不住破口大骂,管他会不会再吓着玉桂花、符不符合他水月镜花娇媚虚幻的称号,他一定要骂个过瘾才能罢休。
飞羽识相地松开擒住他的手,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要在此刻拉住他,又在此刻介入他和玉桂花两人之间。总之,身体竟比思绪早一步动作,在他还没想清楚前,他就控制不了的出手了。
“哦,原来如此。”
这一切看在方休战的其它人眼里,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果然,能看清事实真相的还是旁观者。
“你们在做什么?化妆化这么久还没化完吗?还不快点出来帮忙!”玉嬷嬷在门外喝道。
“是。”
不敢再嬉闹的众人乖乖地加紧动作,所有人回到原位各忙各的,唯有最闲的飞羽依旧在于晓颉身边探头探脑。
“干嘛?滚远点!”于晓颉仍是对他恶言相向。
见状,玉嬷嬷抡了于晓颉一拳,“对飞公子说话不得无礼!”
“呵呵。”
飞羽似乎在耻笑他,可于晓颉佯装没听见。有玉嬷嬷在场监督,他不得造次,只得专注地调着手上的颜色。
“为何是你帮她们上妆?”
“还不回答!”为讨好金主,玉嬷嬷斥道。
屈服在玉嬷嬷淫威下的于晓颉,只得开口:“不然你以为她们自己化的妆能看吗?”
“小姐,你怎么这么说!我自认自己化的妆还挺美的,不输给大师的手艺,只是你们不懂得欣赏罢了。”一旁听到他们对话的玉梅花插嘴,听她的口气似乎相当不满。
“这样你懂了吧?”
尽量不让自已直视诸位玉阶阁里“一等一红牌”尊容的飞羽听见他的话,了然于心。想不到于晓颉的手还挺巧的,不过若不如此,又怎能成为偷儿呢?
飞羽恍然大悟地呵呵笑着。
第七章
唐时长安城为确保安全,施行严格的宵禁制度,大街鼓绝行人歇。九衢茫茫空有月,凄凉的夜里,只有月亮独自在空中发光。
一阵风袭来,吹来了夜空中显得诡谲的深色云朵,遮蔽了此刻大地唯一的光华。
在仅余点点残星高垂的天幕,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夜晚,两道不等高的黑影窜过,只是一眨眼,若不专注地盯着那处细瞧,根本看不出方才那堵墙边有任何的动静。
“喂,这儿是哪里?”蹲在屋檐上穿著一身夜行黑衣,标准宵小装扮的于晓颉问向和他一般姿势不怎么高雅的蹲在一旁的飞羽。
“嘘,小声点,你想让人发现咱们的『奸情』吗?”
“啐!什么奸情……呜……”于晓颉的抗议声消失在梧住他的嘴的掌心中,只余呜呜的不满。
“有人。”
微微湿热的气息由紧依着耳畔的唇间逸入,搔得耳朵痒痒地,于晓颉忍不住一阵瑟缩。
“怎么,会冷吗?”
春末的夜,冷风依旧沁骨,飞羽又附在他耳边软声轻问。
躲不掉又不能用力闪避,毕竟他们现在正在做的可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
于晓颉以摇头代替了他的回答,他真怕一开口,会忍不住地咒骂他!要死了,没事靠那么近作啥?然后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待巡逻的特卫渐渐远去,飞羽才低声道:
“走。”
松了一口气,只因他终于离开贴住他的身躯,且随之而起的紧绷感也使他没有余裕再胡思乱想。
于晓颉紧跟在飞羽身后,随着他九拐十八弯;在他为有钱人的大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