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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有人检举,也最多描述一下凶手的体征、样貌,如果凭此还是不能抓住真凶呢?”
夏生点点头,脸上的笑容骤敛,沉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便需要你们善堂与裁决司进行沟通了,我的建议是,将所有被证实过的从犯,包括这两个人,全部重新抓捕归案,斩首示众!”
秦嫣当即反对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有损于我善堂信誉!”
夏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气:“给不给钱,才关乎善堂的信誉,至于定不定罪,杀不杀人,是裁决司的事情,与你善堂何干!”
说着,夏生又一次在秦嫣的身前竖起了三根手指,冷喝道:“而且,这便是你所犯的第三个错误。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抓到凶手,而是,如何树立自己的威信,平息众怒!”
第一百六十五章新生
一时之间,秦嫣的目色竟然出现了一些恍惚。
她没有办法反驳夏生的这番话,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但在很多时候,目的与手段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
为了树立威信,为了平息众怒,便一定要大开杀戒吗?便一定要用如此险恶的手段来欺骗那些已经因为一场豪赌而一无所有的可怜人吗?
他们只不过一时被冲昏了头脑,被人所怂恿、利用,从而在错误的时间,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但他们,并没有杀害秦二爷。
好在,秦嫣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更不是悲天悯人之辈,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夏生的这番话,是对自己好。
所以她眼中的惘然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重新恢复了坚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对着夏生点了点头,沉声道:“嫣儿明白了。”
闻言,夏生不禁面露欣慰之色,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秦嫣的肩膀,笑着道:“行了,告示的事情就交给手下人去办吧,想必最快也要在一天之后才能有消息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必须得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得了后面的事情。”
秦嫣面露难色,喃喃道:“可很多地方都需要我出面协调,譬如与裁决司的沟通,还有赏金的确定……”
夏生摇摇头:“这些事情交给你四叔就行了,现在,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去好好睡上一觉,这是师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秦嫣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应道:“是,先生。”
夏生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为师就回去了,明天就是春秋书院的招考时间了,我可能没时间过来,你如果有事的话,就让毕庆文给威宁侯府带个信儿。”
“嗯。”
秦嫣一边应着,一边将夏生送到了门外。
夏生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开口道:“我先送你回去吧,免得我一走,你又一头扎进那些卷宗里面去了。”
对于夏生的死心眼儿,秦嫣只能以苦笑来表示无奈,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夏生的身后,从善堂朝秦府走去。
两地倒是隔得不远,大约在半炷香之后,夏生亲手把秦嫣交到了秦府家丁的手上,这才与秦嫣悠然告别。
然而,令秦嫣意想不到的是,在离开秦府之后的夏生并没有回家,而是重新走回了善堂,叫来了毕庆文。
一见面,毕庆文便不住地开口谢道:“果然还是夏公子有办法!”
夏生摆摆手,郑重使其地对毕庆文说道:“之前有件事情我没有跟秦嫣说,因为以她现如今的立场,办这件事情多有不便,所以我特意回来,便是把这件事情交代给你。”
闻言,毕庆文不禁一愣,疑道:“何事?”
夏生轻轻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从今日起,派人全天候监视秦然,一旦对方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立刻来告诉我,并上报秦四爷!”
话音落下,毕庆文顿时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秦……秦……秦然?”
……
秦然。
这个曾几何时名满洛阳的名字,这个曾经在秦家善堂光辉熠熠的名字,因为一场族比,就此变得暗淡无光,就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当中。
此番秦二爷被杀一案一经爆出,立刻让整个京城为之震动,却很少有人由此联想到秦然。
即便秦二爷是他父亲。
即便他曾经贵为秦家少主。
可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废人。
胜者为王败者寇,在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人去关心他的伤势有没有复原,没有人去关心他现如今在哪里,甚至没有人关心他是否还活着。
不,其实原本是有一个人在关心着秦然的。
但现在那个人死了。
死在了距离洛阳城不到百里的荒林中,死在了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徒手中,死不瞑目。
秦然的生母死得很早,而后来那几位被父亲娶回家的女人们,在听说父亲身死之后,都迫不及待地分了家产,逃的逃,散的散,临走之前,甚至没有一个人踏进秦然的卧房来看他一眼。
不过数日之间,秦然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甚至不曾走出房门,怒斥她们的薄情寡义。
如果他还是一介武将境强者的话,他一定会杀了她们。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接连遭遇两次人生的巨大打击,仿佛让秦然突然变了一个人,曾经的锐利与锋芒消失了,那伪善的和煦也不复存在了,如今在他的脸上写着真正的沉稳,眼中满是宁静,就像是一片经历了暴风雨之后的汪洋。
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里面,秦然只知道父亲死了,但他却没能见到父亲的尸首,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没有人来向他报告调查的过程,也没人来让他戴孝守灵,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忘记了有他这么一个人。
直到今天,秦然突然敏锐地发现,竟然有人来到了自家府院,口中说是前来看望自己的伤情,但实际上,却是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来人是善堂的人。
秦然作为秦家少主,对他们很熟悉。
所以他的心更冷了三分。
而也就是在当天夜里,秦然悄悄摸到了父亲的房间,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屋子,甚至来不及去悲伤和怀念,便身形一闪,自屋内的一道暗门前消失不见。
府中的财物基本上都被他的几个姨娘给瓜分殆尽了,但有些东西,秦二爷却只告诉了秦然一个人。
比如这扇暗门,再比如门后面的那座金库。
半个时辰之后,当秦然再度露面的时候,是从城门脚下的一处废井里面爬出来的,他的背后多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身上也换了一身毫不起眼的旧衣裳。
又过了一会儿,天终于亮了,城门重新被打开,很多早就排在城门口的酒楼伙计、采茶的小姑娘、赶着运送货物的马车,纷纷络绎不绝自其中鱼贯而出。
朝阳映在城门的铜环虎首之上,泛着久违的暖意。
这一天,对于大缙王朝境内的很多修行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因为再过一个时辰,三大书院的招考便正式开始了。
而与此同时,这一天,对于秦然来说,也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慢步从井口处离开,身后背着那个小小的包袱,将头垂得极低,混杂在人群中走出了洛阳城的城门。
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回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书院招考
夏生猜到了秦然绝对会在秦二爷被杀之后有所异动,但他却低估了秦然的决心和勇气。
毕庆文再一次将事情办砸了。
他派去监视秦然的人非但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反而惊走了秦然,甚至没有能够将如此关键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回善堂。
所以夏生暂时还不知道秦然离京的消息。
此时的他已经梳洗完毕,穿戴整齐,乘着印有春秋书院徽记的马车,一路向东,迎着已经隐隐有些凉意的秋风,绕过裁决司所在的闸口街,途径工部和户部衙外的石板桥,再缓缓驶出城门,来到了一座巍峨苍茫的青山脚下。
或许是为了迎接这个修行界的大日子,今天的天色仿佛也比往日亮得更早了一些,一路行来,路边的马车早已排上了长龙。
兵马司的人从一大早上开始,便在城内外维持秩序,但凡持有考牌的考生们拥有优先通过的权利,就连某些王公亲贵的马车也只好老老实实地队伍的最后面排队。
夏生并不是来考试的,他是应唐子安的邀请,作为书院的名誉教习,前去监考的。
当然,从头到尾,夏生也没有露过面,单凭这驾春秋书院的马车,就连九大家的人也必须纷纷让路,兵马司的人更不敢出手拦截,所以夏生这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
洛阳以东,有山不句,蓦然回首,又是几度春秋?
春秋书院,便屹立于不句山颠。
马车缓缓驶于山脚下停住,夏生自车中迈步下来,没有去看四周早已人山人海的喧闹,而是抬头仰望着青山苍翠,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之意。
不是对春秋书院的敬畏。
而是对这座山峰的敬畏。
因为从万年前的时候,它就在这里了,夏生历经九世轮回,重游故地,它依旧如故,不曾改变了半分容貌。
论之永恒或许过甚,但也值得夏生为之仰望。
夏生的出现,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乱,今时不同往日,在秦家族比之后,不少人都认得了这位威宁侯府的小姑爷。
当然,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夏生的手中有善字帖。
对于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夏生坦然受之,他平静地走上前去,来到了春秋书院的山门之前,向着守门的弟子出示了唐子安给他的院令。
那两个守山弟子显然已经得到了唐子安的授意,所以并不会觉得惊奇,对着夏生微微颔首,便放他入内了。
但这么一幕,却立刻在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凭什么能够提前入山?莫非是书院给他开了后门?”
“依我看,没准儿是善堂使了银子吧……”
“春秋书院素来以公平、平等为门训,大家都是来考试的,凭什么给他特殊待遇?”
别说,还真有那么一两个一根筋的家伙,颇不服气地来到了山门之前,对那两个守山弟子质问道:“招考还没有开始,他为什么可以提前上山?”
对于这两个没有规矩的考生,守山弟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冷声道:“这与你们二位无关。”
闻言,那个脾气更急一些的考生顿时火了,厉声道:“怎么无关?若是早知道春秋书院是这等龌龊腌臜之地,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根本就不会来考!”
此言一出,其中一名守山弟子立刻目色微凛,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但还不等他拔出剑来,一位身着长衣素衫的中年男子便从旁边走了过来,抬手压住了其肩膀。
两名守山弟子回过头去,当即躬身行礼道:“见过吴教习。”
吴教习点点头,随即笑着对那些充满了质疑之色的考生道:“我春秋书院素来讲求公平、公正、公开之策,之前夏公子之所以能够提前入院,并不是书院给予的特殊待遇,而是因为……夏公子此番前来,并不是作为考生来参加招考的,而是作为我春秋书院的名誉教习,负责在之后的复试中进行监考的!”
话音落下,整个山脚的长坪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仿佛见了鬼一样的错愕。
名誉教习?
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名誉教习?
是他们疯了,还是春秋书院疯了?亦或者,是这整个世界都疯了?
然而,吴教习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转过头,看着身前的那两位考生,淡然道:“你二人虽不是我书院学生,却当众损毁我书院名誉,质疑我书院之品格,我在此宣布,剥夺你二人的复考资格,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么一番话,再度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场间不少人都对这二人报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之意,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他们求情。
那两个先前在守山弟子面前无比强横的考生此时也是面如死灰,虽眼中隐有不忿之色,却偏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知道,书院说出来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回的。
若他们再敢胡搅蛮缠的话,恐怕这位吴教习就不会这般客气了。
这些日子京城原本就不平静,虽然裁决司已经人满为患,想必也一定能给他们二人腾出空位来。
别说是他们二人,就算是九大家的人在此,恐怕也不敢再多说半句,三年的辛劳付诸东流还算是好的,要是最后闹得春秋书院广发院帖,要在整个修行界封杀他们,届时,恐怕就连七十二宗门也不敢接收他们。
这便是大缙王朝第一书院的气魄!
如此强硬的态度,就连当今皇帝陛下也得礼让三分,遑论他人!
……
同一时间,夏生可不知道,仅仅因为自己的一次入山,便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此时的他正慢步在山间的小道上,欣赏着沿路的美景,嗅着空气中的芬芳,倒是显得无比的惬意和悠然。
不多时,夏生便已经来到了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