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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家伙都能感觉到渗入骨髓的凉意,仿佛是被狮子盯住的小白兔一般。
从舰队起航到现在,全船的水手和士兵都尽可能地远离这间住着恐怖怪物的舱室,只有被索非亚摇铃召唤时,才无奈地硬着头皮进去。随着索非亚将逃亡的水手全部悬尸示众,此类情况又进一步升级,已经发展到全船人员都在准备遗书了。
索非亚…利亚顿对部下的这些小动作毫不在意,她一生戎马,经历的兵变和刺杀数不胜数,同时也很清楚外界对自己的评价是什么,甚至引以为荣以一己之身承受全世界的怨恨,这是何等伟大的人物才能办到的事啊!
不过,这位早已枯萎的“幽灵玫瑰”眼下的心情确实不太好,这当然同手下的窃窃私语无关,她也从来没有指望这帮家伙对自己感恩戴德过。她所烦躁的是这次战役本身,
“大本营的那帮混蛋,到现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把我往死里整啊!”
自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败仗以来,军中那帮原本就看不惯她长期占据高位的毛头小子立即落井下石,不顾她过去两百多年里立下的累累功勋,将她就地免职不说,还以她“年事已高”为名“劝说”她离开首都回乡下去养老,在足足一个大队宪兵的“贴身保护”下过了二十多年,若不是薛佛拉斯教会明里暗里的支持和保护,天晓得那些将自己这个“老古董”恨之入骨的少壮派还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现在这帮头脑发昏的小子们终于闯下了弥天大祸,没有作半点准备,就贸贸然地同几乎整个世界开战。短短几个月里,精灵军要同时和耐色瑞尔帝国打,和塞尔共和国打,和哈鲁阿王国打,和坠星海各独立城邦打,和马兹卡大陆的特库姆塞大酋长打,还要镇压国内从来没有平息过的叛乱,纵使再怎样的强兵悍将,也要不堪重负了。
由于大本营完全不经过大脑的疯狂部署,精灵军在一条条战线遍布世界的同时,也处处都兵力吃紧,处处都节节失利。军方只会用虚假的捷报蒙骗国内民众,等到实在瞒不住了,又大肆鼓吹报国,鼓吹奉献,从来不肯想想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该担什么责任。
她索非亚…利亚顿的疯狂和残忍,只是对着薛佛拉斯殿下的敌人。而现在大本营的疯狂和残忍,却是为了掩饰先前的错误,将本国的年轻人都送入无望的战争绞肉机中,并且根本没有想过要为胜利作出任何努力,只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
现在,各条战线的失利都已经由挫折变成了大败,精灵王国两百多年的霸业到了危亡之秋。在教会和民间的巨大压力下,大本营才勉强将她这员被软禁多年的老将重新启用。为了防止她掌握过多军权,大本营没有让她前往战事正酣的费伦大陆主战场,也没有让她回到马兹卡大陆向特库姆塞一雪前耻,而是要她远赴无关要紧的新耐色瑞尔殖民地,接手她那个没用的远房亲戚伊德里尔…利亚顿留下来的烂摊子。
就算是这样,大本营还是深恐索非亚在新大陆干出什么奇迹来,日后不好赶她下台。表面上,精灵军大本营很大方地交给了她200多艘各类船只和一万多士兵,可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庞大的舰队几乎全部由在俘获和扣留的敌方船舰组成,根本不适合远航。水手也都是从坠星海沿岸的附属国和占领区强征过来的,忠诚心全无保障不说,还既不熟悉脚下的船只,也完全没有在外海航行的经验。一路上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舰队到得了新耐色瑞尔算运气,到不了新耐色瑞尔算正常。
交给她的上万名士兵中,没有一个出自于正规军团,不是从各地抽调来的屯驻军和附庸军,就是在精灵军战俘营里被“感化”的俘虏兵。士兵的种族从矮人到兽人应有尽有,就是没有几个真正的纯种精灵。
没有可靠的军队,没有准确的情报,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辎重,想必大本营的那帮毛头小子已经翘首以待,等着看她这老太婆在陌生的新耐色瑞尔吃尽苦头,像上次对付特库姆塞一样兵败而归吧。至于是不是还有其他黑手也怀着同样的想法,她已经懒得去猜度了,反正横竖也差不多吧。
我索非亚…利亚顿,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你们这么想看我的笑话,我偏偏要让你们的愿望统统落空,并且在战场上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她大声地冷笑起来。
外面,风雪正烈。
二、可悲的守卫者(上)
二、可悲的守卫者(上)
“埃蒙港的冬天还真是冷呢。”
睡眼朦胧的炼金术士打着哈欠,摸索着拉开了卧室的厚重窗帘,发觉外面的窗台上已经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头顶的屋檐上还有一串串的冰棱挂下来。之前被窗帘所阻挡的冷风潜过窗框和玻璃间的缝隙,钻进他单薄的睡衣里,让他打了个寒颤,不得不回头抓起长袍披上。
床上的红发美人似乎还不愿意这么早起床,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发出不悦的哼声。菲里连忙重新拉上窗帘,只留下一条小缝,然后就着微弱的光线开始穿起了衣服。
“嗷嗷嗷嗷!”
一阵堪比破锣的难听嚎叫如同炸雷般在宁静的冬日清晨响起,音量之大足以令死人从墓穴里跳起来,接下来还有几十个同样难听的嚎叫声先后响起,饱含着浓重的怨愤之情。附近被吓醒的居民纷纷打开窗户,用各种语言发出了怒骂,并且乒乒乓乓地把手边的东西往街上乱丢。
菲里赶紧捂住耳朵,同时回头看看床上,发现恋人正以非常不雅观的姿势连同被子一起滚落在地板上,头靠在墙上,两颗眼珠毫无焦距地乱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头死狗熊又在发春了?”女牧师一手摸着撞痛的屁股,一手揉着惺忪的双眼,咕哝着说,语调中充满了幽怨的起床气。
“恩,估计维尼先生上次变身老鹰失败的后遗症还没有全好吧。”
“真是的,明明放着人不当,偏要当熊也就罢了,怎么没去冬眠反倒学起公鸡打鸣来了。再这样下去非神经衰弱不可。”女牧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全然不顾身上一丝不挂,“不过也好,至少暂时可以省下买闹钟的钱了。”
菲里看着面前的雪白娇躯,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抑制住再次扑上去的欲望,拉开房门就往外走,“我去食堂吃早饭了,要帮你带一份上来吗?”
“不用了,我过一会儿就下来。”
菲里走出自己在司令部里的寝室,深深呼吸了一下走廊上寒冷的空气,在觉得清醒了许多的同时也感到了头顶飕飕的凉意。他一摸光溜溜的头皮,赶紧转回房间里,摸出一顶黑色假发戴上。现在的他因为温泉谷的战斗又一次成了秃子,不但看起来丢脸,而且在滴水成冰的冬天分外难熬。
在假发上面又套上一顶皮帽子之后,菲里总算感觉够暖和了,跟蕾妮打了个招呼便下了楼,踏着没靴的积雪向几十码外的军官食堂走去。
由于时间还早,食堂里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影,菲里端着自己的一份食物找了个位子坐下,还没来得及把东西往嘴里塞,就听到了蕾妮洪亮的嗓音。
“怎么只有饼干和咖啡?连面包都没有了!”女牧师用勺子敲着盘子边沿,愤怒地抗议着伙食的恶劣,“这是什么破食堂啊!”
“很抱歉,昨天晚上没有把窗关好,炉子都冻裂了,这咖啡还是用壁炉加热的,您今天先将就一下吧。”胖胖的厨师无奈地搓着手,非常不好意思地说。
女牧师气哼哼地瞪了厨师一眼,劈手把整壶咖啡夺过,不顾身后厨师的哀求,走到菲里边上坐下,“我说小菲里啊,你呆得这是什么狗屁地方啊,天天得听狗熊打鸣不说,还要忍受这样糟糕的饮食,我才呆了这几天,就快要得厌食症了。”
菲里咽下一口干硬的饼干,露出尴尬的笑容,“要不,中午我请你到外边餐厅吃一顿?”
“那还用说!”蕾妮咕噜咕噜地灌下一大杯咖啡,又从壶里倒满,“我是说什么时候搬出去住!我们总不能老挤在这么个小房间里吧,我的武器店的房子租期也已经到了,正好一记头解决嘛。”
“可是埃蒙很快就有战事发生,现在买房子是不是太冒险了?”
“我又没说在埃蒙买,实际上,昨天我在新魔索布莱城有个朋友来找我,说是要搬家,想把老房子卖掉。他给出的价钱还算公道,而且敌人再怎么样也打不到地下城里吧。”
“……可是我的工作是在埃蒙港啊!而且你不是也兼了个高级参谋的职位吗?小心被当成是临阵脱逃啊!”
“哎呀,夏洛特不是一直坚持要退守新魔索布莱城吗?反正总要走的,趁早作点准备有什么不对?”
“……但是诺姆中将一直没同意啊。”
食堂里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嗷嗷声,打断了小俩口的激烈讨论。大德鲁伊维尼先生表达对伙食不满的方式简单而直接,他一熊掌将厨师扇到了天花板上,然后把所有的饼干都哗啦啦地倒进小格瑞娜的篮子里,随手替多半得了脑震荡的厨师施了个治疗魔法,就慢吞吞地带着小格瑞娜爬出食堂后面来的军官干脆连饼干都没得啃了。
菲里和蕾妮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端起食物就走,以免被后面那些饿极了的家伙瓜分了自己的早饭,关于房子的讨论也暂时告一段落。
总督府豪华的会议室里充满了火药味,诺姆中将和泽娜议长仿佛斗鸡眼一样瞪着对方,其他人面面相嘘,夹在两位长官的怒气间不知所措。
“不行,绝对不行,帝国历史上还没有一个未经交战就放弃驻地的战区长官,我也不想开这个先例!”诺姆中将的黑脸涨得通红,不断挥舞的双手显示出他现在的情绪非常激动。
“你必须为埃蒙港的10万市民负责!你死在哪里我管不着,但别拖着这么多人跟你一起完蛋!”泽娜议长也不甘示弱,指着诺姆中将的鼻子直骂。
“我才是新耐色瑞尔十三州的战区长官!你想发号施令先等我死了再说!”
“是吗?那么就请你在死前多做点善事,下令全城疏散吧!”因为莱尔德总督之死,而顺利补上了副战区长官位子的泽娜议长完全没有服从上级的意思,语调刻薄地说。
“可是,如果没有志愿市民协助组织城防,就凭巨熊军团这么点人怎么守得住埃蒙?”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我和萨顿少将都认为应该退守内陆。”卓尔女议长双手一摊,回头向夏洛特示意了一下,对部下没有半点信心的军团长立即点头表示支持。
恨恨地瞪了“背叛”自己的夏洛特一眼,诺姆中将在思考了一阵后,依旧否决了女议长的意见,“如果我仍然只是新魔索布莱州的总督,或许我还会下令疏散退避,但是现在我的身份是新耐色瑞尔十三州的战区长官,连敌人都没有见到就贸然撤退的话,那还怎么能把这个职位当下去?又怎么能让其它各州信服于我?”
“可是他们又怎么对待新魔索布莱州的呢?”一提到其它各州,泽娜议长就气不打一处来,“粮食、武器、兵员之类的什么都不给。它们除了把一笔来不及买到东西的钱送过了过来,就什么都拒绝提供了。可是打仗虽然要花掉不少金币,但也不能直接用金币当炮弹发射出去吧。”
“那是因为下了大雪,交通不便。另外它们的人员损失过大,又在组织紧急选举,地方运作比较困难……”诺姆中将软弱无力地替其它各州解释,但说的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哼,那都是借口,难道新魔索布莱州没有议员死伤?没有组织紧急选举?现在还不是都搞完了。”泽娜议长把一只脚放到椅子上,态度十分嚣张,“物资不好运,那为什么连人员都不肯派过来?纯粹是他们在内心里不承认你这个战区长官罢了。”
诺姆中将有些郁闷地点点头,由于原本同他已经商量好的各界头面人物在温泉谷里几乎死了个精光,旧的书面或口头协议也就不被这些大佬的继承者们所承认,各州的地方势力自然不会真正听从自己的调遣。要同他们达成新的合作协议倒也不是办不到,但那意味着又一番漫长而拖沓的讨价还价,而他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时间了。
中将叹了口气,回头朝他最信任也是身边唯一可用的将领发出询问:“夏洛特,你真的认为埃蒙港已经没有办法守住了吗?即使是在这样恶劣天气的帮助下?”他伸手指指窗外又一次飘扬起来的雪花。
三、可悲的守卫者(下)
三、可悲的守卫者(下)
“阁下,如果坏天气就能解决一切敌人,那就不需要军队的存在了。”夏洛特摇着头说,“埃蒙港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工事,我们连如何布防都想不出来,又怎么谈得上御敌呢?”
“你的表姐不是让战略女神教会的牧师帮你做参谋,制订出了好几份布防方案吗?”诺姆中将有些疑惑,“难道一份都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