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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干脆缩进故乡老宅内装病怎么也不肯再走了。
若是仅仅带着这么五百号人杀到上海去,那便不是什么讨伐了,根本就是在送死啊!
正好他那位几个月前刚从上海典史的位置上给撸下来,接着又陷进战场差点丧命的远房侄子王启年,此时也刚刚来到苏州,企图谋求苏州团练总办一职,听闻此事之后,当即就跑上门去毛遂自荐,“……大人勿要忧虑,以天下之大,岂会缺少忠君爱国之辈?只要大人给小侄一个名头,再借安尔乐管带的洋枪队一用,无需耗费一文钱一粒米,数万大军立时便可成也!”
对于王启年的这番狂言,费立国大学士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既然眼下看起来似乎已是穷途末路,他也就顺水推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对自己的江东招讨行营,进行了新一轮的组织结构调整。
具体来说,就是在费立国大学士的家乡,距离上海战区尚有大约二百里的苏州城,设立江东招讨行营本部,由行营总管费大学士坐镇遥控指挥。然后让安尔乐管带升总兵衔,实授副将职代理,前线指挥事务领一营兵马继续赶赴战区。以王启年为江东招讨行营下属团练总办,全权负责慕兵筹饷事宜……
归根结底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松手放权,送死你去,桃子我摘!
反正费立国大学士到了苏州老家,就缩进自家乌龟壳里,再也不肯挪窝了,打仗的事情全权交给安尔乐和王启年去折腾。若是打赢了,自然少不得费立国大学士这个顶头上司的一份功劳。若是不幸打输了,也都是安尔乐和王启年背黑锅兼送命,费大学士顶多不过是罢官而已说真的,看看朝廷上下这么一副群魔乱舞的癫狂景象,再感受到康德皇帝对汉人老臣的百般猜忌,费立国还真是不想伺候了呢!
而洋枪队的安尔乐管带,顿时又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又一次升官,还从副帅变成了事实上的总帅(费立国拒绝再上战场,指挥权自然全都落到了安尔乐手中)。只可惜虽然官是升了,手下的小弟却是一个都没多,还是只有从福建带出来的五百多号老底子,实在与一方统帅的地位完全不相称。
更糟糕的是,就连这么一点儿可怜的兵马,理应供给的粮食和军饷也完全没有着落从京城到苏州的这一路上,他的五百洋枪队算是费立国大学士的护卫,因此吃穿用度都有费家管事付账。可如今继续开赴前线的话,就要一切靠自己了,费大学士除了等着分功劳之外,不会再垫一文钱的款子。
后方捞饱,前线饿死。这是几乎任何腐朽国家都会出现的常见弊病……
而让士兵饿着肚子自费打仗,白白流血牺牲,并且不管烧埋全无抚恤,则是脑残升级版的表现。
幸好新来的副手王启年的头脑足够灵活正当安尔乐管带,嗯,现在已经是安尔乐将军了,总之就是当他捧着委任状和兵符印信走出费家庄园,一脸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肚子坏水的王启年总办,立即献上一条极端卑鄙的无节操计策,马上就让安尔乐将军大喜过望,心中再无忧虑。
从此,江东招讨行营的两员大将,便开始了他们狼狈为奸,祸害江南百姓的大业……嗯,还有就是顺便将军营变成巨型天体营,堪称领先潮流n步的时髦活动……
第二天一早,安尔乐将军就按照王启年总办的指点,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拉壮丁运动。
在人口稠密、村落相望的江南各地,拉壮丁其实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情前提是不担心触犯地方士伸的利益,让他们通过官府中的手段给你穿小鞋,打了胜仗照样降级丢官。
不过,眼看着如今的朝廷已是摇摇欲坠,各地的军头们早已不怎么卖官府的帐了。乱世之中,有兵有钱就是草头王,若是缺兵缺钱,其实也不要紧直接放手大抢就是了。
能够限制军队劫掠的唯一因素,就是地方上太穷,即使想要纵兵大掠,也没啥东西可抢不过在富庶繁华甲天下的江南水乡,自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当然,苏州府不但是费立国大学士的老家,也是王启年总办的故乡。不少人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王启年这人就是再怎么没心没肺,毕竟还有一大帮亲戚住在这里,所以也不想对父老乡亲做得太绝。
因此,他只是让洋枪队围住了一个比较繁华的村子,亮出刀枪兵器恐吓一通,随即便有几个村中长老被推举出来,硬着头皮颤巍巍地排成一列,跪在安尔乐和王启年的脚下,磕磕巴巴地用吴地土语,表述了自己对朝廷的无限忠诚之心,以及对费大学士、安将军和王总办的无限敬仰之情。
对此,王启年只是笑眯眯地连连点头,将这群老头们的奉承拍马如数尽收。而诸位经验丰富的长老们,也都知道贼不走空的道理,明白这些大兵们绝对不是几句好话就能打发的。
因此,关于征收保护费的事情,王启年总办只是貌似不经意地刚刚起了一个头,这些识情知趣的老头就马上应承下来,纷纷拍胸脯保证愿意献出银钱、粮米若干“犒劳王师”,只求送这帮瘟神尽早离开。
只是,当王启年说起了下一个要求,就是让村子里出一批壮丁从军出征:“……本官此番是奉皇命出师上海,为朝廷讨伐洋人,只可惜兵微将寡,还需地方义民踊跃助战……诸位父老不用害怕,这是为朝廷当兵,又是最光荣的为国而战,在军中有吃有喝有军饷,退伍还给遣散费,战死也有抚恤金,还能让你们的小孩出去见见世面,这样的好日子哪里去找啊……总比一辈子窝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从土里创食要强吧!”
“……大人,小的们不要孩子们出去见世面,只求能留在身边看着安心,还请高抬贵手啊!”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小的也不指望儿孙们有啥出息,只要平平安安地留在身边就好……”
一听说这帮军爷们除了要钱要粮之外,居然还要在村里拉壮丁,这些长老们顿时就脸色惨白,一下子连腿都软了按照多少年以来的经验,孩子们被抓去当了兵,就等于是再也回不来了。
大金朝廷的官军可从来没有退役制度,“少小从军征,八十始得归”才是正常现象。
更要命的是,这年头除了将领的家丁,普通军人的待遇全都极差,福利更是负的,基本上每个武官都会把旗下将士当成奴隶一样使唤,折腾得食不果腹蓬头垢面,连乞丐的日子都要比他们过得强!
至于什么遣散费、抚恤金就更是扯谈了,连军饷都是传说中的东西朝廷每年应该发放恤军费,往往还没出户部和兵部衙门,就已经被层层瓜分完了。
高级将领尚且全要靠灰色收入来过目子,底层士卒更是经常连饭都没得吃级更别提发钱了,反倒还要向军官们交钱上供,否则就有无数可怕的私刑伺候……
于是,每年都有许多弄不到钱的倒霎蛋,被活活饿死或打死在军营里,连告状都没处可告。
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观念才会深入人心没等王启年说完,一个老头就立即五体投地跪倒下来,老泪纵横地连连磕头求饶。而其他长老也纷纷学着他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告起来……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是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遇到这种情况就轮到安尔乐将军这个“恶人”出场了只见他脸色一沉,走到这此哀求不已的老人面前,狠狠一脚将那个带头哭诉的老头踢翻过去,嘴里不阴不阳地威胁道:“……诸位不愿儿孙远离的想法,本官也不是不理解,不过呢,本将军手下的几百儿郎,从福建一路跋山涉水过来,可是已经有几个月没有领到过军饷,大半年没摸过女人了。一个个的心里都憋得慌啊……”
而王启年也跟着帮腔满脸皮笑肉不笑地轻声说道:“……要是在别的地方,本官也就不会苦口婆心地跟你们说这么久了。说来说去,在下也是苏州人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闹出什么太不象话的事情,好像也不怎么合适,是不是啊?
但万一诸位还是不知进退,本官也就没法保证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这些儿郎们的刀枪,可是早已饥渴难耐了啊!”
很显然,要是再推三阻四,惹恼了这帮丘八的话,人家就要直接屠村劫掠了!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暴力胁迫,诸位长老们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回到村子里通告这一噩耗,一家家地抽签选出十几个年轻人,预备交给安尔乐将军带走……于是当即就是村子震天动地的哀哭声。
但由于事关全村几百口人的生死,那些父母长辈们同样没有胆量对抗朝廷官军,只好一边伤心欲绝地流着眼泪,一边取出家里最好的几件衣服,给这些恐怕再也见不到的孩子们换上,再塞上家中仅有的一点干粮和铜钱,然后泪眼滂沱地站在村口,目送着他们离开家乡,从此一去不复返……
而这些“新兵”们所要承受的痛苦和折磨,从这一刻却才刚刚开始……
离开村子没几步路,等到村里的人看不见之后,按照王启年总办的指点,安尔乐便指挥若干亲信手下,如狼似虎地朝这些新兵们扑了上去,从头到脚一律拨个精光连条裤衩也不准留下。
“……千万记住,一定要把新抓到的壮丁剥光了,再拿粗麻绳捆绑起来,否则一到晚上宿营的时候,就肯定会逃个精光……光是每个人绑上手还不够,要把他们每十个人栓成一串才好!”
王启年手中拿着马鞭,在这帮赤身裸体的男人们当中走来走去,随口呵斥着,“……若是有哪个不老实的,就给我用皮鞭狠狠地抽!死活不肯走的,就直接砍了!然后到下一个村子多抓几个就是!”
就在这个当口上,又有人屁颠屁颠地献上了刚刚剥下来的衣服,以及从衣服里面拨出来的铜钱和干粮。王启年总办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己分了。
再接下来,王启年和安尔乐又光顾了几家村子,如此这般地恐吓了一番,于是等到黄昏时刻,队伍中已经又多了七八十个全身赤条条的可怜人,以及好几车粮草、几十匹布帛和上千两银子。
为了防止新兵逃跑或反抗,王启年这一天都没给他们吃饭,更没有松绑,害得他们只能喝路边沟渠内的污水,并且在十月深秋的寒风里,彼冻得浑身哆嗦……
等到晚上宿营的时候,洋枪队的士兵也只是用栅栏草草围成一圈弄得仿佛牲口围栏似的,便把这此光着屁股的家伙,给赤身裸体地赶进去了事,粗看上去仿佛天体营一般。
由于今天获得了大丰收,安尔乐将军便宣布洋枪队加餐庆祝,不但吃饭都用精米,还杀鸡杀猪炖汤,并且每人都分配了二两黄酒。但那些光着屁股的新兵们,却被丢在畜牲栏里无人搭理,只能饿着肚子流口水。只是在洋枪队士兵全都酒饱饭足之后,才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扛着雪亮的大斧头,凶神恶煞地对这此刚刚入伍的“新兵”们宣布说:“……夜间说话者,杀!夜间妄动者,杀!妄图逃跑者,凌迟!”
尽管是在气候温暖的江南水乡,但十月份在里的秋风,也已经很冷了,若是露宿在野外,本来就很容易冻出病来。更别提这此新兵还光着屁股、饿着肚子又心慌意乱,不知自己下场如何。结果,才刚到第二天早上,就有一些人已经发高烧爬不起来,而剩下的人也鼓噪着不肯再走。
对于这一群体事件,王启年和安尔乐也丝毫没有含糊,当场就把这些病号统统砍了脑袋,扔进沟渠里喂狗。其他人顿时被吓得噤若寒蝉,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拼死拼活也要站起来跟上队伍。
由于带了这么多行动迟缓的累赘,洋枪队的前进速度自然很慢,每天大概只能走七八里路,不过也正好让王启年和安尔乐可以有时间敲诈沿途每一座庄子,让“裸男天体营”的规模仿佛滚雪球一般,变得越来越大……而洋枪队官兵的腰包,也因此变得越来越鼓。
当然,像他们这样抢人抢钱抢粮食的简单粗暴行径,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反抗。例如在昆山县乡下的某座村庄,就有一个退休的前任兵部尚书,自恃身份高贵,朝中奥援甚多,便拄着拐杖拦在村口,身穿一件皇帝御赐的黄马褂,对前来拉壮丁的洋枪队骂骂咧咧。
看到这样的场面,安尔乐这个首领倒是有此畏缩,想要绕路过去。谁知王启年却发了狠,当即就是一顿劈头盖脑的鞭子把他抽翻。然后当着这位老尚书的面,派兵杀进他的家门,将这老东西的儿孙子侄统统押到门外,一排排地砍了脑袋。又将他的娇艳小妾和儿媳妇、孙媳妇拖了出来,剥了衣裳当众蹂躏,还公然曾布说要充作营妓……最后才拿出一条绳子,把这个不识时务的老家伙吊死在了村口某棵歪脖子树上
。
此事一出,安尔乐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自己就要变成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