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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来了啊!”
年轻的骊轩女王克莱尔。贝尔蒙特,伸手扶着城墙瞭望塔顶端的垛口,望着军容鼎盛的入侵者幽幽地叹息道,说出了这句不知道是该让人更加紧张,还是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话。
“……两千到三千名图坎本族精锐骑兵,上万名各式各样的杂牌附庸军,还有奴隶、仆人和俘虏……总共合计在四万人以上!这位‘毁灭王子’纥达虎力,如今还真是把自己的家底全都搬来了呢!”
对此,菲里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虽然在纥达虎力王子的麾下,是这样一支成分复杂、素质参差不齐、装备简陋到不靠谱的军队,但仍旧是四万人以上的大军。比城内的军队最起码多了十倍。
他回头望了一眼城内,在街道上、小巷里、广场中,还有一些和城墙相连的塔楼顶上,此刻都满满当当地站着武装起来的骊轩市民,还有逃难至此的吐蕃高原难民。他们当中有白发老翁,有半大少年,甚至还有满脸横肉的健壮妇人,却没有多少适龄的青壮男丁骊轩城在战前总共就只有不到两万人口,在经历了去年的激烈烈攻防战和前不久的盐湖堡陷落之后,骊轩城仅有的一些青壮年男也快要死伤殆尽了……
不仅是兵员素质糟糕,这些人的军械装备也同样粗劣,大多只有最便宜的铁头长矛和木质盾牌,在一些膀大腰圆的妇人手中,甚至还握着菜刀、杀猪刀和擀面杖。那些从地下城抽调过来的矮人战士,除了狼牙棒和铁锤之外,倒是还装备有一些自制的简陋火器,但数量上实在是相当的可怜。
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部巨大的战争机器,城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服务。尽管军容不佳、军械粗劣,但却并不能掩盖人们脸上透出的决绝神以及毅然赴死的悲壮气魄。
当站在城上的哨兵,把看到的情况回头传递下城墙的时候,站在下面紧张备战的众人,就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小声议论。固然有不少人害怕得浑身颤抖,但更多的人则是在眼中透出了狂热的光芒。
而被菲里带进城内的一千多名耐色瑞尔士兵,此时也都眼神茫然、垂头丧气地聚集在市中心的广场上,默默地擦拭着各自的刀剑,或者清理枪膛、检查弹药虽然在装备方面要精良得多,作战经验和训练素质应该也要强得多,但若是论士气和斗志之类的精神面貌,恐怕就远远不如了。
因为,这并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战争。
说到底,包括菲里。泰勒元帅在内的一千多名耐色瑞尔远东军团将士,都是被莫名其妙卷入这场战争漩涡,一时间无法脱身的倒霉过客罢了。没有谁愿意为这座陌生的城市流血牺牲,更没有保家卫国的情操。
想到这里,菲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转过身来,望着跟自己并肩站在城墙上的克莱尔。贝尔蒙特女王。她此刻头上戴着一顶缀满蓬松驼绒羽饰的金冠,身上披着一件紫色战袍,腰间佩戴有权杖和短剑,胸前系着金色战甲,显得颇为英气飒爽。只有那略显迷蒙的眼神,才能让人看出一丝忧郁和害怕。
毕竟,无论头上挂着怎样崇高的名号,她如今也都还只是一位十几岁的青涩少女啊!
这场实力悬殊的残酷战争考验,对年轻的女王而言,精神压力未免有些太沉重了。
“……女王陛下,看起来敌人已经下定了攻城的决心。你们想要平安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略微迟疑了一下,菲里还是决定先把残酷的实情统统挑明,“……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主动出击,杀开一条血路,带着全城百姓冲出这片死地,跟我在祥瑞号上的留守部队会合;要么旷日持久地守在城里,凭借城墙跟这些敌人展开周旋,一直支撑到敌人主动放弃,解围撤军为止……”
“……这两者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啊!毕竟实力对比太悬殊了!”
年轻的骊轩女王沉声叹息道,“……即使让老人、少年和健壮的女人都拿刀上阵,城里最多也就能凑出三四千的兵力。而且凭着城墙固守或许尚可,出城野战绝对是不堪一击毕竟敌人是天下无敌的图坎铁骑,用步兵主动突围根本就是找死……可若是要长期坚守的话,这堵城墙又真能靠得住吗?”
她苦笑着抬起一只纤纤玉手,指着敌阵中央一片人头攒动、尘土飞扬的空地:一排排用青铜和铸铁打造的攻城臼炮,正在炽烈的沙漠骄阳之下熠熠生辉。
成百上千的奴隶,拽着粗糙的绳索,在监工的呵斥与皮鞭之下,将这些沉重的臼炮逐一拖进阵地。
“……足足五六十攻城专用的臼炮啊!以骊轩城多年未经修缮的城墙,又能撑得住几轮炮击?”
看到敌军的攻城准备如此完善,菲里。泰勒的脸色也甚是难看。
“……出城野战是找死,据守城防是等死,巷战同样耗不过人家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对了,他们的淡水供应大概会很成问题吧!在这干旱的戈壁滩上,可没有这么多的水源啊!”
似乎是想到了眼前强敌的致命弱点,菲里。泰勒顿时不由得精神一振。
“……情况恐怕并没有这么乐观!元帅阁下。”
骊轩女王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光靠盐湖堡里的那一眼深井,确实是没法供应四万人的日常饮水。但问题是,由于我方被困在了城墙内,甚至让敌方游骑兵逼迫得不敢打开城门,因此郊外的果园和农田也落入了敌手。而一同被敌人控制的,还有包括明渠和暗渠在内的整个灌溉系统。
尽管在两天之前,我们已经让微光城的矮人矿工冒险攀上峭壁,从灌溉水渠的上游截断了水源,但是依靠着城外农田间那几个用于抗旱的大型蓄水池,让这四万人支撑半个月还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他们若是不惜代价倾力攻城的话,我们怕是连三天都守不住啊!”
“……啊啊啊!这不就等于是彻底绝望了吗?我们的命运难道就真是这样悲催吗?”
在这希望破灭之后的沮丧之中,菲里。泰勒忍不住伸手搔起了头发,“……嗯,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之前似乎也曾经向中原的皇帝纳贡称臣,接受皇帝陛下的封号,给历代中原王朝做了上千年的藩属国。为什么如今却立场这样强硬,死活不肯向图坎汗国低头降服呢?”
“……这哪儿能一样呢?”克莱尔。贝尔特女王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苦笑着解释说道,“……您是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虽然名称上似乎挺类似,好像都是一样的称臣纳贡。但实际上根本不是一回事!做游牧民汗国的藩属,那待遇可就比做中原王朝的藩属差多了简直就是天堂跟地狱的差别啊!”
宁可做阔人的跟班,莫要当穷鬼的小弟,这个道理基本上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天经地义。
在社会生产力大发展的年代,富国往往喜欢攻打穷国,以获取资源和市场。而在更早的年代里。则恰恰相反,通常是穷国乐衷于攻打富国,以便于从阔绰邻居的身上刮出点油水来补贴家用。
在古代以农为本的自然经济体系下,就算是那些最先进发达的富裕国度,也没有多少对市场和原材料的迫切追求。当时的富国如果对穷邻居开战,不管胜负,几乎都是铁定亏本的。
而在过去的漫长历史之中,东方翔龙帝国的中原王朝,在富裕和文明的程度上,长期居于世界之冠,至少是远远高于周边的各个落后国家和民族。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中原王朝一般是不会从藩属国身上榨油水的以中原王朝的标准来看,这些穷得叮当响,人少地贫的藩属国,一个国家的人口财富,往往还不如自己的一个郡县那么多,也实在是没有多少油水可榨。若是强行去大肆勒索的话,显然得不偿失,万一把他们逼迫得造反动兵,更是徒增外患,光是由此而增加的军费开支,就要大大超出可能勒索到的供奉,基本上铁定得算是严重亏本了。
反过来说,只要这些藩属国能够长期与中原保持友好,让它们不再时常进犯骚扰边境郡县,甚至替自己守卫边疆,抵御更遥远的敌人,那就已经是实现了中原王朝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了。至于直接占领和侵吞,则更是缺乏动力那种刮不出什么油水还要倒贴大笔财政资金的破地方,有谁愿意要啊?
所以,中原的皇帝对于边境上的各个藩属国,从来是极为优待。只要诚心臣服,朝廷给予它们的回赐,一般都会大大超过它们向朝廷的进贡。而向朝廷进贡的资格和次数,甚至是值得周边小国挤破头来争的。
对于向中原王朝称臣纳贡,以一个虚名换得巨大利益,孤悬沙漠的骊轩城自然是乐意之极。
但那些游牧民建立的汗国就不同了,虽然它们同样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可若是论起文明程度和经济水平,却比周边几乎所有的邻居都低,差不多可以说是穷国中的穷国,瞅着谁都眼红。因此不管是出兵侵略和压榨哪一个邻居,对游牧民而言都显得利润丰厚,历代汗国自然就都颇为暴虐残酷,好战无比。
因此,即使是面对早已萧条破败,远不如昔年繁盛富庶的沙漠城邦,也没有影响到图坎汗国那些敬业税官们百般压榨的工作热情,变着法子想出了种种名目,让藩属国缴税交到手抽筋,一向是历代可汗的执政宗旨。更要命的是,在规模越来越大的对外侵掠战争之中,这些“卑贱”的藩属国居民,正是可汗与贵人们眼中最佳的炮灰原料反正他们又不属于自己人,死掉再多也不心疼。
而且,这些炮灰附庸们的忠诚度,也实在是不敢保证,谁知道过了今天,明天他们会不会无法忍受起来造反?总而言之,图坎汗国对他们是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统统用到死光拉倒!
于是,每当图坎汗国发动对外战争的时候,都要四处征发藩属国的军队当先锋,让这些不可靠的家伙在远离家乡的异国战场上死伤累累。而且还是在血战苦战的时候打头,坐地分赃的时候靠边;只有缴纳税赋的义务,没有救济抚恤的福利……总之就是一句话死得越多越好,死光了最妙!
此外,图坎汗国还有第一夜权、打草谷、强制劳役等一系列压迫剥削措施,让每一个藩属国都伤透了心。
如此残暴的统治策略,以及投降了照样没活路的恐怖待遇,自然无法赢得任何人的忠心毕竟,能够心甘情愿任凭蹂躏的抖贱男,论人口比例还是很稀少的。而一辈子不洗澡满身腥臭的图坎人游牧民,也不是穿着暴露紧身衣的漂亮御姐……所以,在图坎汗国的版图之内,几乎人人都对草原征服者的残暴统治怨声载道,并且对当初屈膝投降的错误决定懊悔不已,一有机会就想造反独立,逃离这条苦难的贼船。
而还没有踏上这条贼船的幸运儿,看着诸位“软骨头前辈”们生不如死、朝不保夕的悲惨境遇,自然是吓得浑身冷汗。面对着图坎汗国的兵锋和恐吓,无论如何都要战斗到最后一口气,对敌人的降抵死不从,打死也不肯去过如此悲催的绝望生活所以,骊轩城眼看着马上就要被打死了……
更糟糕的是,这座城市眼下唯一能够指望的援兵,却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这一仗怕是难打了。我虽然带来了一千一百多名士兵,但由于没想到会遭遇激战,所以每个人的身上只有五十发子弹,一两枚手榴弹,没有任何野战炮在刚刚从祥瑞号浮空战列舰上出发的时候,我们原本是拖了一门最轻便的青铜制半磅炮的,但在半路上就陷进了沙坑,怎么也拉不出来,不得不就地丢弃。现在估计早就被风沙给掩埋了……或者更糟,已经沦为了城外敌人的战利品……”
回头望望东一簇西一群蹲在路边,满脸懊恼,垂头丧气的自家士兵,菲里不由得有些尴尬地向女王解释说道,“……看起来,他们似乎对这一仗的信心也不太足……”
“……贵部能够有这样的武器装备,已经比我骊轩城中这些老弱残兵要强得多了!”
女王陛下摇了摇头,“……说起来,贵军也是在东方屡建功勋的久战之师了。按道理应该不会被这样程度的困境一下子就轻易击倒,可为什么眼下却看起来如此萎靡不振,毫无斗志呢?”
“……这个事情似乎不太容易描述,我还是给您打比方讲个故事吧!”
菲里搔了搔头发,皱着眉头说:
“……有一位身价豪富、腰缠万贯的将军,最初只给手下士兵发放每人每月一枚银币的微薄军饷,结果全军上下都显得有气无力,打起仗来也毫无干劲,基本上就是一触即溃的份。
屡战屡败之后,将军看看这样下去实在不行,就把士兵的月薪提高到每月十枚银币。如此一来,大家的斗志和士气很快就上来了,打仗的时候也分外卖力,取得了不少值得夸耀的战绩。
于是,这位将军感到非常高兴,看看自己兜里有的是钱,索性再接再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