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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声音?”龙兰祺看着两个孩子。
“就是这样。”依依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噗地嘘了一口长气。“噗。噗。没有声音啦!”她指责地看着树叶。
“要宽宽的叶子才有声音。”子谦指着围墙边的树木。
“我们走!”急性子的依依拉了他就往前跑。“姨,我们一下下就回来。”
童年时该有相近年龄的玩伴,重年的回忆才会缤纷而多彩。
龙兰祺愉快地忆起育幼院中的兄弟姊妹、忆起院内桂花含在嘴里的香涩滋味、忆起小时候那个喜欢开日向所有客人说“欢迎光临”的自己……从小无父母的她,其实从不抱怨什么,因为院长及院内孩子的爱,早己充塞她整个心。
该回去看看院长了,她想着。上个星期因为加班,没有时间回去,因此总觉得心头挂念着一件事。
“龙小姐。”
“呃。”龙兰祺惊讶地回过头,而望见的人让她下意识也屏住了呼吸。龚希一。
而她脱口说出进入脑中的第一个句子是——“你被雷打到了?”他看起来好疲惫……
“你说话一向这么直接吗?”他动了下嘴唇,对于她的评语不予置评。
她吐了吐舌头,忘了自己和他其实不是很熟。她也拿自己没办法啊,一说起话来,就像她的个性一样——直来直往的,放不住心事、藏不住话。
“那天谢谢你的帮忙。”龚希一揉着自己的脖颈之间,疲惫之态尽现。连续数天,睡眠都只是他一日之中的二十四分之三。他此时只想赶快接完子谦,赶快回家睡觉。
“不客气。”她笑眯眯地说着,心里却叹了口气。
龙兰祺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说话、问问题的冲动——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和子谦之间的情形如何,虽然她真的真的很想和他谈谈她所知道的子谦,但眼前这个看来几乎累垮的人,想来不会有兴趣开口。
“子谦呢?”龚希一放下了颈间的手,将视线转到她表情生动的脸庞上。
向来认为“可爱”这个形容词是个很肤浅而表面化的字眼,但在此时面对着一双圆亮的眸、一个俏皮的小鼻尖与两片红润的菱形娇红唇瓣时,除了“可爱”之外,他所能想像到的描绘之词——娇俏、可人,都全与可爱两字脱不了关系。而,撇去她娇憨的模样,加上甜甜的笑之外,她真正吸引人注目的地方,该是她洋溢在外的精神——一种喜爱生命的神采飞扬吧?美丽可以伪饰,而对生命的热情却是不能装假。龚希一忖道。
和大多数的人一样,他的生命中除了责任之外,早已没有了什么光与热。日子是依照轨道前进的一列长途车,即使车窗外来来往往的经历了许多场景、车门内穿穿梭梭着不同的人潮,但久了,也就习惯这些已称不上变化的改变,更遑论何谓热爱生命了。
她令人嫉妒——他微眯了眼,挑剔似地看着她。
“子谦和依依去那边了。”在他的“审视”下,她扬起的嘴角悄悄地垂拉成扁平的无辜直线。“他们马上就回来了,你再等一下。”
察觉到她隐去的笑,龚希一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他的严厉表情常使男人在他面前无由来的不知所措,更何况是根本禁不起什么瞪视的女人。于是,收回了视线,他朝她点点头,交代着:
“我在家长休息室等他。”
“你和子谦……好一点了吗?”心中的疑问自然冲口而出。
“子谦伤口拆线了,而我无病亦无灾。”他故意会错地话中的含意。
他承认子谦的受伤促使他改变了某部分的想法,但仍没必要对一个“外人”做任何的解释。这女人不会因为那天帮了忙,就开始以子谦的保护者自居吧?龚希一讥讽的勾起嘴角。
“他今天很快乐。”没有因为他表面化的排斥而不再发言,她坚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然后呢?”他将站立的重心由左脚移到右脚,开始不耐烦起来。女人!
平时的他,没有兴致陪一个自以为充满爱心的女人谈什么唠什子的亲情。现在,更没有。龚希一又伸手去按捏紧绷的脖颈,同时转过头去寻找子谦——跑哪去了?在身体几近“疲毙”的状况之下今“耐心”两字连个屁都不值。
龙兰祺眨了眨眼,没有因他拒人于外的冷霸而退怯。他看起来好累、好累。
“我的按摩技术很好。”她突兀地说。
龚希一双眼箭般锐利地刺向她。“你说什么?”他听错了吧?
“我说,我的按摩枝术很好。”她咽了口口水,愈讲愈小声。
虽然知道她不需要怕他,可是在他的瞪视气势之下还是觉得做事低凋些,才不会被他刺得伤痕累累。
“你是行为放荡,还是智力方面有问题?”他拢起了眉,怒目而对,滑出了一长串的责骂:
“无端向一个陌生男人献殷勤,告诉他你的按摩技术很好,你是勾引人?还是单纯得近乎蠢苯?你这种举动,万一真的被人怎么了,也会被人当成咎由自取。你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吗?社会已经够乱,一个女人如果还躲在天真无邪的壳中今下场只有一个'惨'字。用你的大脑想想:你已经几岁了,竟然还一点戒心都没有,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你怎么去保护孩子,你们女人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大脑吗?”
哗然的斥责声后,一阵寂静沉淀在周遭的空气之中。
龙兰祺睁大了眼,一瞬间仍无法自被骂的感受中回过神来。寞黑了一张脸的他,压迫感更是逼人。咬着自己的唇,她开不了口,脸庞却火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为什么这样骂人?
凭什么这样骂人?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而她更不是平白任他责骂的奴婢。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再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在心中反复地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一,她努力地让自己的脑袋静下来,不愿在他等待好戏的注视下发脾气,否则岂不落入了他所谓的“没大脑女人”的行列之中?
看着他昂着下巴的高傲模样及一副即使骂人时都显得冷静异常的眼眸,龙兰棋开始同情起任何一个必须和他作对的人及任何一个生活在他方圆百里之内的人。这种人何必和他计较生气,他根本不知道“仁厚”两个字怎么写。
他对人都这么不友善吗?子谦的快乐让她以为他多少改变了些,可是……一道疑问滑过脑中……
“无话可说吗?”他冷蔑地勾起一边嘴角。
龙兰祺微偏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今然后,她上前走近了他一些,嘴边小涡温柔地浮现,对他微笑着:
“你真好。”
龚希一瞪着眼前的女人,就算她的头上此时开出了三朵花,他也不会比现在更讶异了。
她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而产生异常反应吗?被一个相识不深的人指责,不是该怒目相向、恶言以对吗?再不然,她也该像个正常女人的情绪反应一样,甩他一巴掌以抚平她受伤的心,她刚才握紧了拳头,不是吗?
“我很正常。”龙兰棋望着他。
龚希一动了动颊边的肌肉,冷哼了声。
“谢谢你的关心,也谢你给的建议——虽然你凶得很——但还是个好人。”她看着表情仍旧带着怀疑的他,沉静地继续说道:“你大可以像我们第一天见面一样,对我不理不睬的,不是吗?告诉我那些话,代表你的出发点是好意的,虽则你用的方式是令人恼火,但总结还是希望我小心,不是吗?我可以自以为是的认为,你开始把我当成一个朋友看待了吗?”
他愕然了,因为她的话今因为她与常人不同的思考模式,更因为她体会了他的用意。
他从不在言词上加上什么无用的修饰,总认为单刀直入会得到更直接的效果。即使他的快口快语听在一般人的耳中常是火药味十足,他却不曾因此而改变自己的个性。他何需为了旁人面将一个真实的自己设上一些狗屁不通的社会化标准。
懂他的人,不多——所以都是知己。
“你是根本就不怕人,还是从没被伤害过?”他挑起眉,莫测高深的眼眸中开始浮起浅浅的欣赏。
她耸了耸肩,摇摇头。“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人能伤得了我。”
龚希一咧开了唇,用崭新的眼光打量她,万万没想到她的想法与他颇为相似。他一直认为别人的毁誉只是一种外在的形式,没有必要因为那些话语与传言而感到气愤与悲伤。自己的心才是决定一切的主宰。
也许……女人不全然都是些令人不可忍耐的生物。
由衷地,他给了她一个笑,宛若邀请似地向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哇!”她开心地轻喊出她的惊讶和喜悦,愉快地将手放入他的掌中。
在温暖的夕阳下,他们交会了属于友谊的一握。
收了手,她却仍盯着他充满着贵族气势的五官——他的眼深邃得让人不想移开眼光,
“其实你不那么凶恶、不那么咄咄逼人、不那么自我中心时,我就比较能理解为什么你会被列在杂志票透理想情人前十名之内了。”
“你这是明褒暗贬吗?”他扬起了眉,闪亮的眼竟有着几分逗弄。情绪的转变是很微妙的,决定了和她和平相处后,她的话听来也似乎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来得刺耳。
她摇摇头,龚希一浓眉下那双逼人的黑眸让她的心跳节拍有些乱。
上天!这不会是动心吧?她快速地低下了头,不敢再面对他所散发出的强烈气势。心,怎么会跳得如此快速?早就知道他的五官极度分明而出众,却不知道在他含笑相对时,她竟连他的唇都觉得过分的性感。
不行,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就是面对现实。龙兰祺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了头与他相视。
要命!她火红了脸,又垂下了头,掩饰什么地开口说:“子谦的伤口没事了吧?”
龚希一看着那一张粉嫩的娇容,在心中诅咒了声——要命!
他该离她远一点,否则难保他不会对一个有夫之妇做出更多的联想。而她突如其来的羞怯又是为何呢?克制着自己的手挑起她下颔的冲动,他沉下了脸,声音又是一片阴霾:“子谦没事了,你女儿多大了?”总该有人把彼此的定位划清。
“女儿?”她眨了眨眼,惊讶地抬起头来。“女儿?”
“就是那个小女孩。”他偏过头朝远方跑来的那一对小人影点点头。
“姨!”
小女孩的叫声解释了一切。
龚希一挑起眉,朝她靠近了一步,看到她屏住了气息,他半勾起了唇笑着,伸出手,他拿掉了她发上的一片落叶,别有含意地盯住了她的眼。
“你,未婚。”
※ ※ ※
他今天晚了十分钟。
龙兰祺坐在树下,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画册上涂涂抹抹。而不论她多极力地把线拉歪、把圆画扁,她的手就是不受控制地画出一个又一个的侧脸剪影,因此,她的纸上现在充塞了一个又一个的——龚希一。
暗恋,一种微妙的感觉。
当相思的种子在心中发芽之后,恍惚的忽悲忽喜是结出的果实;脑袋中不切实际的遐想便是飘落一地的花絮。
龙兰祺瞪着自己笔下明显表露出的情感,脸发烫的迅速地阖上了本子。
天知道呵,她不想这么常想到他的,只是……思绪的飞驰却远非她所能控制。如同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因为一道深奥忧伤的目光而心动一般——她乐观而开朗,但绝对不是一个会失去理性的人啊。
都怪龚希一。
他惯有的皱眉模样,不该那么地心事重重,严重引起她的母性本能;而就算他真的有愁结千千万,也下该把眉头皱得那么性格——固执眼神下的煎熬,有着成熟男人浓烈醇厚的忧郁。
她又叹了口气,都怪龚希一。
从那天开始正式跨出了友善的第一步后,她和那个原本冷若冰霜的男人开始有了进一层的了解。而她,就傻得从和他握手的那一天起开始,天天在脑中细数他今天究竟对她笑了几次。
那你干么和他吵架?她咬着铅笔,翻了个白眼,望向天空。
昨天只因为她一句“女人的细心其实比男人更适合担任医护工作”,却引来两人脸红脖子粗的激烈争吵。他,是个标准的大男人主义者,而他身为律师的职业性锐利,更让他说起话来咄咄逼人,让人想用力踢他两脚——狠狠的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