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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借助于盛开的花朵,来消除人们心里面的霜冻了。
到达上苑,已经过了黄昏。过了晚饭,我到了一个书阁。书阁外面,是红叶的屏障,如果隔着窗子眺望,可以看到饲养着鲤鱼的池塘。静谧之地,唯一的动态,是一个人工的瀑布。随着水流倾泄,鲜红的花瓣就会浮到池塘的中间。
我们小时候,全家到此来赏花。这个书阁,是我和鉴容的“秘密地点”之一。有一次,他居然跳到水里,捉了一条金色的鲤鱼。满身湿透,他笑着对我说:“阿福,怎么样?”我被他的样子逗得直乐。他用手掌抹了一把脸,把鱼放回水里,当时,他的声音,近乎透明:“算了,鱼儿。离不开水。”
我在书阁里面阅读奏折,绝对是个错误。因为,几个时辰过去。想到的全部是和政治无关的事情。最后我拿起来华鉴容的来信。他的字迹,和他本人一样,不同时候看,神韵是变化的。他写的信里,谈到了骑兵军队的情况,军官们的人品,可字里行间格外干巴巴的。华鉴容少年时代,写信相当风雅,和他给世人留下的美轮美奂的形象相配。可这十年,他的信完全就是格式的公文。好像在这方面的才能退化了。
我放下他的信,意外的发现,在纸张的背面,是一些划痕。我好奇的对月勾勒,那居然是四个字:“归心似箭”。他为什么不用黑色的墨来书写呢?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在同一时刻,我听到上苑的西山,传来了一阵笛子的乐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旋律?不知不觉,我来到屋外。天空,带着云母薄片那样的彩云,月亮下面的星星也在出神。我思索着,分辨着,那个声音,使我的心颤抖了。一瞬间,六月的热火,打击着这个世界。我相信。这个时候,失去翅膀的鸟也会飞翔,盲人也可以看到光明。是他,是他!那笛子,吹奏的是他的心声,也是我的歌声。
我顺着声音,一路跑去。漫山的牡丹花,在夜风里面,起了一阵阵波浪。华鉴容的身影,融合在这个花的海洋中。他如同透过冰层的朝霞,照亮了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骤然,他停下了。他发现了我。
我们俩俩相望。于是,他对我笑,一道无形的彩虹,跃过花海,成了我们之间的桥梁。那个逐日的少年,所吸取的太阳的光华,全在他的明亮眼睛里。
我痴痴的望着那一头的他。他开口了:“我想你,所以,我回来了。”
日之光华,变成了无数的魔影。
他——回来了!
六十三 花海沉沦
春天的夜晚,浓郁的芬芳。我在这头,他在那边。如果时光倒流,他还是那个天真骄傲的金鱼,我也是不解愁滋味的阿福。然而,我们都不复是我们记忆中的。只是隔着花海,我却无法挪步。眼泪不断泌上睫毛,我都快要看不清楚他了。我摇摇头,不争气的泪水却流到我的舌头上。咸的,就像生活本身。可我真的,不愿意在幻梦般的月光下面,再失去一个男人……
忽然,他大步走过来,一双有力的手臂,把我拦腰抱了起来。他以舌尖撬开我的嘴唇,故意的痴缠着我的舌头。他把所有的力量都融化在肢体的接触中。我无法呼吸,只好昏沉沉的攀着他。热吻如同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脸,脖子上和头发上。我的眼泪也跟着男子的热气升华了。我的双目,像洗净后的水晶。透过那层剔透,我仰头看到,深蓝色的天幕。丝绒一般,神秘的美。他的嘴唇,要比丝绒更加美妙。在他的手臂里,我的大地,都开始移动。天际泛着银光的蓝色,如同我裸露的皮肤上的丝绒触感,不断的滑动着。滑向世界的另一边——大海的深处。
他抱着我,穿过牡丹花从,靴子睬过的地方,发出花茎脆弱段折的声响。我不知所措,确切说是无法思考,任由他把我抱进了山间供帝王小憩的屋子。
水晶沙帐,鸳鸯云锦。玉炉之内,香火几乎要熄灭。
然而,我的身体却和着了火一样。我觉得,从身体里面迸发出一种萌动。这种萌动使我的身体变得异常柔软,在他的臂弯里,水银般任由他铸型。但我残存的意识又让我推拒着异性的身体。他的左臂箍得死死的,右手急速得撸过我的头发和袍服。拉扯中,我的外袍被他甩到地上,头发也在狂乱的亲吻中披散开来,发丝隔着我贴身的单衣,刺得我难受。他的唇,根本不给我余地,男性树木般扎实的香味充满了我的唇齿。我透不过气,无意识的,捶打他的胸膛。许久,他的嘴唇暂时离开。我才得到了大口吸气的机会,我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泣音。
蓦然,他停了下来,弹开了身体。我就从他的手臂里重重的跌落到了床上。背部碰到冰冷的缎子,有一种隐痛。月光中,他不断喘息着,黑色衣服衬着他玉色的脸。活像是只受了伤害的美丽野兽。他璀璨的眼睛中,透着欲望的火焰,炽热的后面,瞳孔的中心,则是一种迷惘,一个小男孩才会有的表情。他一动不动,坐在床边,和我对峙着。他甩着头,竭力要使自己冷却。但是,他的静止,都充满着征服者的张力。这并不是一种对立,倒可以算是在彼此笨拙的诱惑。
我的身上,还带着他留给我的温热与刺激的感受。刚开始没有抗拒他,为什么现在我到了这里,拒绝他?依稀间,那血色芍药,那水晶灯,那同舟共济浮现,刚才的笛声,更如魔音混乱了我可笑的理智。我心里叹了口气,终于瘫软下来。静夜,我对他伸出手,那是一个无言的邀请。
这个动作,使他彻底的疯狂了。他的手掌粗野的滑进了我的内衣。他的掌心,一定长着几个薄茧,粗粝的摩过我的皮肤,在我的胸房上引起了奇特的颤栗。随后,他脱掉自己的衣服,和他的激动相比,他脱衣时,真是漫不经心的。他的颀长的身体,面对着我。肌肉上面闪着晃眼的阳光,像是月之海洋里金色的贝壳。这个男人,优雅,雄健,毫不失却弹性与力量。我看着,居然忘记了羞惭。重新靠近了我,他的表情特别的严肃。摆弄个人偶似的,他把我蜷缩起来的身体横置于膝盖上,纤长的手指,不容置疑的来攻陷我仅存的防线。那单衣有好些丝结,他一时解不开。我心跳着,他的指尖与那些丝结纠缠,碰到我的腰眼和腋下,带着力度的温热,使我那处的血脉和溪流一般湍急。终于,魔力的手指厌倦了繁琐,他急躁的闷哼了一声,索性撕开了我的单衣。白色丝衣,如盛开的昙花,分成几瓣。花瓣打开以后。我和他,都赤裸着。因为毫无保留的肌肤相亲,也就无所谓俗世的一切了。
我被他的膝盖顶着,他像是要把我和他合成一团,揉搓着我的身体。他的嘴唇,是濡湿的,顺着我的唇线,如同画扇子一样的迂回碾过。情不自禁,我也开始回吻他。当我们接吻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他的面庞,就模糊了。灼人的目光下,我合上眼皮。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展开了一把美妙的空白的扇子。我等待着,几乎是渴望的。由他来主宰一切。
过了片刻,他压到在我的身体上,霸道的舔咬吮吸着。以至于我更快的沉沦下去。虽然闭着眼睛,我知道,我的每条曲线都在愉悦的起伏着,落在他的眼里,出卖了我自己,这就是——欲望。
身体寂寞得太久,连反应都显得生涩。可是逐渐的,在他的撩拨下,欲望的洪水如突破闸门一样倾泄。我开始大声的呻吟着,迎合着他,扭动着身体。
白云翻滚的幻境。海上的暴风雨中,一叶小舟,承受着浪头猛烈的撞击。一方面肉体不适应,是尖锐的苦涩的疼,另一方面,则是海上行舟,久旱逢甘霖的欣喜。深邃的感动,随着男人有力的动作,慢慢从盘谷的混沌中苏醒。我要他!他在我的身体里,那么美好而且雄壮。我吟哦着,抱着他,浑然忘我。甜美的记忆回来了,肉体的需索中,在我的灵魂深处,有什么破土而出,在我干燥的喉舌里,迫不及待的寻找着出口。在他释放的霎那,我在心里,居然叫喊起来:“览……览……”。
天崩地裂,电光火石。我的心灵剧烈的跳动,那个名字,就是我记忆最深处的吗? 他在我的身体上明显的僵硬了一瞬。难道他听见什么了吗?我并没有叫出来呀……我张开了眼睛,忐忑的打量着他。他和我抱得太紧,看不清楚他的脸。我只感觉他的肩膀和胸膛都是汗津津的,因此皮肤就更为光滑。但他咬住嘴唇,一点声音没有,空气都凝滞了。
他听到什么了吗?我极其尴尬,几乎如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慌张。我只是,只是习惯了那些记忆。我明明是知道,此夜我和谁在一起。我也很明白,我现在要的是鉴容!为了我自己,为了鉴容,我都快要哭了……
可是,很快,他微微抬起了身体,把手轻轻的滑到我脸上,捧住我的面孔。和刚刚全然不同的,他温柔的吻住了我的嘴唇,小心的扫过我的齿龈和舌头。长久的吻后,他的手掌抚弄着我的脖子下面的谷地,稍稍突出的锁骨。翻过我的身体,他顺着我背部的凹线,吮吸着。在柔情的安慰下,我开始放松了,呼吸开始加快,转身拉近他,感觉他那坚实的胸抵着我的柔软,修长的大腿岔开了我的腿。他的腿根处,青春的脉搏在跳动着,强力打击了我的脆弱。我们还是年轻,所以,无法克制。
这一次,我听凭自己彻底的沦陷,再一次,跟着他在情欲的花园里坠落。抓紧了他的背部,我一边发出为享乐所破碎的低吟,一边为自己不受控制的荡冶而哭泣。
渐渐的,我们一起漂浮了起来。那是门外的牡丹花海吗?无数的血红色,蓝紫色,浅粉色的花朵,在炫目的阳光下和着露水,竞相斗妍。冲击着我所有的感官。地平线的深处,掀起狂乱的风暴,卷着花瓣。在我的视线里面,妖艳的牡丹花,成了一个个带着金辉的色彩的圆点。一道银白色的彩虹下 ,我为花海迷途。我要追逐什么?怎么也记不起来了。我的身体,只有一种充实感和重量感。为此吸引,迷路的我,没有失望,寒冷,孤独,相反的,某一个顶点,我前所未有的满足,温暖,舒服。异香一片来自天上。风雨中的小舟,好像最终停泊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每一个手指,每一个关节才恢复了知觉。一丝不挂的我,睡在他的怀抱里,脸上发烫,耳膜还在余震。他和我又拥吻在一起,青年男女胸部的相触,温馨极了,甚至超过了刚才的狂欢。我确实累了,靠着他的胸膛,我安心的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我抬起脸,就看见了鉴容的黑眼睛。我对他笑了笑:“你不睡吗?”因为带着慵懒与撒娇,这句话和帐子里的空气,一样的暧昧。
“我,舍不得……舍不得睡着。”他柔声说,眼睛如钻石,闪闪发光。我想,这是他激情前后的第一句话呢。
“阿福。”他唤我,如同孩提时代,那么亲热。余韵里,才展现出男人的深沉。光是这个呼唤,我就肯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的眼睛,又开始潮湿,我应该叫他金鱼,我怎么可能忘记?但是,那样的欢好之后,这个称呼对我,倒有些……。我叫不出口来。我勾住他的脖子,叫他:“容。”我把脸贴近他的肩膀,戏谑似地咬了他一口。
他似乎在笑。
我的心里,涌出了奇特的酸楚:过去,我叫王览“览”,如今叫他“容”。可是,前半个夜晚的癫狂欢好中,有了某个不完美的细节。我是无心,对于那么骄傲的他,如果听见了,可能是永恒的遗憾。我询问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面是恬淡的深切的幸福。回忆起第二次他的温存。他一定是没有听见的!是我多心了。
虽然这样想,我对着鉴容,还是有点内疚。只好把内疚隐藏在心底。我抚慰似的去琢鉴容的脖子。摸着他的脸颊,体会到他是那么的好。动情的感受,在我的脑髓里面漾溢。我很轻声的告诉他:“容,我的容,你真好。真的……很好。”他反复的用嘴唇摩擦着我的耳廓,对小孩子一样哄着我,动作甜蜜。
忽然,有什么晃动的声响。
我不禁想起来什么,挣脱他的怀抱,我半坐起来,脱口而出:“齐洁?”
门打开了,隔着薄如蝉翼的纱帐,我的女侍,窈窕的身影出现了:“陛下,奴婢在。”她垂着头,不用想也猜出了她的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