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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楷望着陈峰南跑过拐角不见了身影,才似乎反应过来小小刚刚说的什么,低头轻笑道:“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你想不想。”
小小轻轻地,却坚决的摇了摇头。
古大少在她的记忆里是一个没有准确定位的人。他打她时,他是坏人;他报复她时,他是仇人;他救了阿晗和可男时,他是恩人;他替她挡枪时,他是好人;他默默无语的对她补偿时,他是……她想躲着的人。小小对“兄长”一词概念很模糊,她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兄长,自己的大哥应该是什么样?她虽然在别人面前,提起阿晗必称“我哥哥”,可是阿晗在她心里,是为父为兄为子为弟为友的一个混合体,即使小小并不知爱情为何物时,阿晗一人也几乎承担了小小生命中所有的男性角色,有时还扮演了母亲和姐姐。所以小小的概念里并不没有“大哥”这一词的具象。
对贺焕,小小觉得那就是一个神,即使贺焕自己说,他是她表哥,可是小小觉得自己就是地下三层的泥巴,而贺焕就是九重天上的仙石,不是自己能承担得起的。而古二少,小小即使和他玩的再开心,那也是古家的少爷,C城和B都多少女孩子的深闺梦里人,小小有时候觉得她在报纸上看到的古二少都比在她身边逗她嘴对嘴共吃一块西瓜的古默然更有真实感。而古楷,小小实在迷茫了,就是曾经最恨最想一脚把他踹成半身不遂时,也知道他和她的距离。小小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现实,从不多想妄想,所以她早早地明白古家上下,包括胡伯胡婶跟她的距离,尤其是古家太子爷,嫡长子,那是小小把脖子仰成颈椎炎都看不到的位置,大哥?小小轻笑,这样的大哥恐怕只有欣然那样的天之骄女才配得上。她,不配!
古楷双手抱头向后仰倒在靠枕上,平日的凌厉笃定此刻似乎只剩下一丝空虚和紧张。仿佛旧日岁月里的青涩少年,可以为心爱的女孩子攒钱买这买那,打水打饭,可是面对姑娘时,却讷言红脸,害羞难言。古楷觉得自己也许不是对小小害羞和无措,也许是对自己艰苦挣扎后,所选择的“重生”遭到否定的紧张和难堪。
小小安静了好一会,脸上的嬉笑、讨巧和无赖,以及刚刚的急切和委屈统统褪去,清净如素却潋滟澄净的大眼睛里满是悲怆和愧疚,悠悠的,一字一缓的轻喃声缓缓传来:“大少爷,我想跟您说说我心里话,您可以,不告诉老爷吗?”
古楷坐直了身子,眼里恢复了一丝光亮,点头道:“我又不是你大嘴二哥。”
小小没有笑,仿佛不堪重负般,慢慢堆下了身子,缓慢道:“大少爷,人可以骗别人,各种手段,各种方法,就像我小时候跟我哥哥街头行骗,大了以后骗你们。可是一个人很难骗自己。在英国时,我总爱乱想,阿晗一见我发呆就把我扛在肩膀上一逗一天,可是他睡着后我接着发呆。后来,每当我发呆,瑟瑟姐便把所有人都赶走,留我自己一个人。我什么时候醒过神了她什么时候跟我说话。我以为她嫌弃我,可是她跟我说,‘人心可测,自心难明;而他人可骗,人难自欺!自己想不明白,谁都帮不了你。’”
古楷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猜到了小小后面的话,释然却又颓然的微闭了眼睛。
小小慢慢道:“大少爷,以前你每次打我的时候,我都可恨可恨你了,有次胡婶给你冲咖啡,我还吐了口吐沫。嘿嘿,那杯加料咖啡你喝了个干净,我乐得半宿没睡着觉。”
古楷面色不动,凝神听着。
小小嘻嘻笑道:“可是,我每次看见你那么对欣然,我就好羡慕好羡慕。阿晗也对我很好很好,可是他不是我亲哥哥,我的病不一定会治好,也许哪一天他的家人就来了,他可能会有亲妹妹,亲爸爸,那我,也许会变成其中之一,也许会变成过去。阿晗对我再好,我也没有权利阻止他跟家人团聚,就像他,一旦知道了……便选择彻底离开。可是欣然却是你的唯一,永远都没有人跟欣然抢。我当时除了恨你,就是羡慕欣然。直到后来我想起来了那些事儿,大少爷,自己是最骗不了自己的。我希望我有一个亲哥哥,即使他有很多姐妹,我也是他这辈子割不断的血缘之亲,可是,我再怎么想,我的亲哥哥都不能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补偿的人。”嬉笑低语间,泪流满面。
古楷微微转过头去,拳头轻敲着座椅,哑着声音道:“小小,有些事对我,很难。对你,也很难,所以,我希望,我们都先放下,即使放不下,也先把它放一边,爸爸还在,就算是为了爸爸,我再努力一下,你也,试一试,好不好?”
小小眼泪越来越汹涌,她知道,这些话能从古大少嘴里说出,让当年如此激愤,如此狂怒暴烈的古家长子对杀母仇人说出“你不用愧疚,我已原谅”的话,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这比自杀还要艰难。小小领教过古楷的孝顺,他也许可以在她的事情上退步,“演戏”,但是在涉及他母亲的事情上,骄傲强硬如古楷,不会拿话诳她。
小小觉得自己胸口一块陨石压抑其中,不仅堵得她心肝脾肾肺,五脏巨疼难忍,陨石也在慢慢地辐射,把她心脏内部的每一丝血管都融化重炼,灼热的惨痛感和血液凝固的冰冻感里外交杂,小小僵硬着身子,几个深呼吸后才缓过了快要枯竭的力气。
良久,小小抬头,认真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大少爷,我很想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对我好,我就受着;老爷疼我,我就理所当然着;你们给我的一切东西,我都心安理得的用着。可是,我试了,我真的是,做不到!老爷哄我睡觉时,我脑子总会提醒我隔壁房间曾是一间儿童房;欣然对我好时,我时时刻刻都像做贼似的,有今天没明日的胆战心惊着;二少爷逗我开心时,我会去想,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他那位没出事的亲妹妹;表少爷对我纵容照顾时,我就会去琢磨,如果不是我,表少爷会有一个真真的亲表妹,而不用把心思花费在我这个赝品身上;而当有人喊我二小姐时,我愧疚的想要逃跑,逃得很远很远,因为真正的二小姐,是那位被我害的连出生机会都没有的达然小姐。大少爷,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原谅我的,因为我可怜?因为我死过一回?因为老爷如今年纪大了?我不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我躲在英国不敢回来,一是怕你们……二是,我心里有着隐隐的期望,你们以为我死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偿清那些人命债了?那么,你们再想起我时,是不是就是单纯的想我,而不是,爱恨不能?”
古楷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他看着眼前缩成了一小团的女孩子,两手死扣着膝盖,仿佛梦喃般,细细碎语,眼里满是惶恐和空洞,又有着不易深探的哀求和期盼,仿佛那年小小为了逃避三天一顿的板子,躲在衣柜下面,被自己揪出来时,那声极小的却满是哀求惶恐的“别打我了……”。而此时的小小,仿佛在无声哭诉着,那深藏内心,永不想让人知道,却永远瞒不了自己的“求求你,让我躲起来吧”。
古楷有些无措了,他可以把那段深仇暗恨转移、稀释,寻处另放,可是再大的心胸和度量也难以去请求、哄劝肇事者放下自己的愧疚和自我鞭挞,古楷想些说什么,想去劝,想去表达,可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发现,一字难言,半句无声。
俩人安静了好久,小小才提起精神道:“鹿阳山大宅的后面,有一片废置的空地,依稀可看到地基的痕迹,我拐着弯打听了好久,才知道那是老爷和您准备给达然小姐建的游乐场,可惜还未建成……那天老爷午睡时,我去爬后山,就是想看看,那么大的地方,连山带树,要是建起来,会有多漂亮呀!那位达然小姐要是能出世的话,该有多幸福呀!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古家二公主。可是我还没爬到半山腰,就被老爷抓了回去。他一眼都没有看身后的空地,只抓着我的手,把我拎到书房按腿上就揍了一顿。那个时候,我才隐隐约约明白,他不想让我去面对,他想自己,全都承担下来。可是,大少爷,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我放不过自己,你们对我不好,我会委屈,会难受,会变着法儿的报复你们。可是,你们对我越好,我越想……逃得远远的。欣然骂我那次,我难受的要死,恨不得抓她满脸花再给她屁股抹上辣椒油;可是她来跟我道歉,我却只想躲在被子里不敢看她。她有什么可道歉的呢,我挨再多的打,她就是一天骂我二十四小时,我却还活着,可她的妈妈和妹妹却永远不在了。跟疼比起来,我更怕死,有时候我明白,可能我死了,是对过去最好的赎罪。可是,大少爷,我舍不得死,我胆子小,没活够,甚至再挨顿那样的打我都不想,所以,我只想躲起来,躲在阿晗身后,远远的看着你们,看着你们一家喜乐,看着你们慢慢把我忘却。也许,那才是我们最好的距离。”
古楷拙言了,他可以去原谅,可以去放手,可是却难以阻止一个人的悔过和自责。良久,古楷沉声道:“那就把那一页先放在后面,现在,就当是我在补偿曾经对你的不好和,很不好。”
小小摇摇头,有些迟疑后,缓缓道:“大少爷,我不是大肚婆,有肚量可以轻易的忘掉不开心。您以前……”小小慢慢的低下头,有些不想回忆道:“被扒了裤子打屁股的感觉不好受,尤其那么大的板子,那么粗的藤条,还有,那么咸的皮鞭。我每次见你都害怕,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再被你从客房绑到小黑屋和地牢里,重温一次那些回忆。我在古家的时候,可怕可怕了。就是现在,我都怕你一个生气,我又完了。”
小小觑了一眼古楷有些发白的脸色,咬着牙,一鼓作气道:“可是我每当听见别人叫我二小姐,每当二少爷喊我二公主时,我就再也恨不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为,我还活着。而且,您为我做的那些事情,阿晗和三姐都告诉我了,我不知道您和老爷花了多少钱,求了多少人,在我故意气你的时候,你又飞了多少地方去忙活我和阿晗的事情。你都能如此对我,我又怎么再揪着那几顿打不放?可是,说到底,我们俩是扯不平的。我欠你的是两条人命,哪怕我死过一回,还剩一条。而你帮我的是我哥哥,我弟弟,我三姐,瑟瑟姐全家上下,不知道多少条命,和那么多数不清的钱。大少爷,我死一百次也还不起,最不要脸的是,我还不想死。”
古楷的谈判经验告诉他,当他思路被阻断,原有的立场被暂时性模糊之后,谈判应该中止,但是此时,古楷无法面对小小的哽咽难言,无力去看她的泪流满面。古楷只想告诉她一句话:“我欠你的,我会去补偿;你欠我的,我已放下。”可是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三遍,换来的是小小越来越坦白的拒绝。古楷不想再让小小一点点的把心里的伤疤层层撕下,那种血肉模糊的裂痛,他品尝了太久,不想让小小再去尝。他有些后悔今天的谈话,也许,他和小小之间暂时还需要一个缓冲和纽带,而不是此时的面对面,刀对枪。
古楷伸手覆在了小小脑袋上,轻吸了口气,稳声道:“小小,你是喜欢往前看,还是往后看?”
小小顿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眼泪一滴滴被甩在了身前,车底,哽咽道:“大少爷,我想往前看,往前走,可是我后面的书包很沉,很沉,里面装满了过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想放下,可是书包带把我勒得死紧,就像长进了我肉里一样。大少爷,您是大人物,脑子里、心里装了那么多那么多东西,所以过去的那些,包括我的那些,都是你的一部分,放下或者捡起来,对你影响不大。可是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是我的全部。我没有事业、没有学业、没有家庭,没有什么理想抱负,阿晗也不用我养活,尤其现在病好了,不愁吃穿了,所以我每天背着的都是过去,放下了,我就空了。”
古楷静静的看着她,眼里的神色小小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楚,她从未看懂过古大少,从来都是被动接受。所以,扁了扁嘴,仿佛跟欣然说着小秘密般,悄悄道:“离开古宅的前两天晚上,瑟瑟姐背着阿晗给我找了一位心理医生,视频,那个,视频会诊。后来那位大夫给我总结时,全是德文的专业名词,我没听懂几句,瑟瑟姐只给我翻译了一句‘大夫说了,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小小边说边笑,可是古楷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一丝笑意也无。
小小抬头冲古楷一笑,有些放松道:“瑟瑟姐就这样,小事儿往大了说,大事儿往小了说。我就去问三姐,三姐被我逼的没办法,跟我说,大夫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