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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他们大谈理想的第二天,柳家就让人捎话说让润生回家去。他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家里人都等着他回去宴请宾客呢。
月儿一家听到这个喜讯都很为他高兴。润生自己也喜不自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父亲当时就要杀鸡,却被润生拦住了。他诚恳地说:“叔和姨的心意我知道,但是你们不要为我费心了。我这就回去帮忙待客,过几天我还要去省里我大伯那儿,然后直接去上学,地里的活我再帮不上什么忙了。等明年放假了,我再回来帮忙。”
父亲握着润生的手,连声说:“好生娃,你就好好念书吧,不要再操心地里的活了。”
母亲把急急忙忙为他煮好的鸡蛋,不顾他的反对揣到他兜里,感慨地说:“你这孩子是个实在人,比青墨干活都得力。这几天姨亏待你了,你下次来,姨一定给你做顿好的。这几个鸡蛋不值什么,你路上饿了吃。”
青墨在旁边看得直撇嘴,悄悄对月儿说:“瞧见没,咱爸妈对润生哥比对你我好多了。”
月儿笑了笑没说话。
润生辞别他们就准备出山,月儿去送他。
一路默默无语,快走到涝坝边时,月儿说:“恭喜你,十年寒窗终于熬出了头!”
润生说:“谢谢。你也多努力,我在大学等你。”
月儿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就能考上你读的大学呢?”
润生认真地说:“我相信,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能!”
月儿没说什么,目光随意地看向涝坝里正在戏耍的几个孩子。
由于最近几天一直没有下雨,天干热干热的,涝坝里积的水也少多了,调皮的男娃娃们脱 光了跳进池子里,嬉笑耍水,玩得很开心。
池子里的水浅的很,才齐到孩子们的腰,大人们也放心,便任由孩子在浑浊的池水里游来游去的。
一个半大的小子发现月儿在瞅他们,立刻用双手捂住前面,喊着:“不许看,女娃看男娃,不害臊!”
其他几个还小些,不知羞,依然光着屁 股嘻嘻哈哈地笑着,听见那男娃这么说,便跟着一起瞎哄:“不害臊,不害臊!”
起哄声乱糟糟的,惹得几个路过的村人看向月儿他们。
月儿不想和娃娃们争,便收回目光,加紧步伐,快步朝前走,润生也紧紧跟上。
后面那个捣蛋的男娃又喊:“噢——,男追女,快快跑!”其他娃娃也跟着喊:“快快跑,快快跑!”然后一阵子大笑。
那几个好事的村人笑嘻嘻地看着月儿和润生,有人故意对娃娃们说:“你们懂啥懂,人家那是谈对象呢。”
月儿听得真切,又羞又气,也不好意思回头,只顾埋头往前走。
走了一阵子,直到笑声几乎听不清了,才缓下脚步,这才发现她顺着山路已经走到了半山腰。
她在一棵老树下停住了脚,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润生。
润生笑了笑说:“怎么不走了?”
月儿也笑了一下说:“不送了,再送下去,我就跟你一起出山了。”
润生轻笑着说:“那又怎么样,干脆跟我一起到我家吃宴席去。”
月儿笑着摇摇头。
润生走了几步,站在了她的上首,问:“怎么不去?怕了?”
月儿听他话有挑衅,便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含笑看着她,就说:“嗯,怕,怕得厉害!”
润生呵呵笑出声。
月儿的确是不打算再送下去了。因为涝坝修在几座山的中间山窝处,出山的路就一条,山上的人下到涝坝边,绕过涝坝,然后才能出山。所以,山里的人送客一般都送到涝坝边就停下了。
她见润生一直在戏谑地盯着她瞧,就坦然一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还会再见的!”
润生没说话,深深地注视着月儿,把月儿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左顾右盼地装着看周围风景,躲开他明亮灼热的目光。
看着她那局促的样子,润生笑了,从脖子上取下个东西,捏在手里。
“我要走了,送你一样东西,你收好。”说着话,他便拉过月儿的手,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一个物件放进月儿的手心里,然后不等月儿说什么转身就走。
手心里触到一个温热光滑的东西,月儿连忙低头仔细看。
是一个玉蝉!比大拇指稍微大一些,晶莹剔透,温润精致,头、眼、翅、背,栩栩如生;在玉蝉嘴处,有一个小孔,系着一根红绒线。
月儿抬头忙喊:“哎,等一下,这个我不能收,太贵重了!”说着开始追他。
润生已经走到了她头顶的山路上,他转过身来,但并未停下脚步,边走边笑着说:“你已经收下,就是你的了。你不想要就看着办吧。”
他和月儿现在的直线距离其实很近,不过几米,但山路弯弯绕绕,实际上月儿追上他很不容易。
月儿见他不停,有些着急,就说:“你别走啊,等我一下。这个东西我真不能收。”
这算什么?定情信物?月儿虽然对他很有好感,可还没下定决心把自己的未来和他绑在一起呢。
润生说:“这个玉蝉是我进省城后,我大伯送给我的,我一直没离过身。你若是看着不喜欢,就随意处置了吧。反正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月儿听他说得坚决,愣了一下,脚步便停住了。
润生走得远了些,忽然回头朝她一笑,摆了摆手,说:“回去吧,明年暑假再见!”
月儿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慢慢地越走越远,心情很复杂……
“想啥呢?吃鸡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母亲夹了块鸡肉放进月儿的碗里,把月儿从愣神中唤醒。本来正隔着衣服摩挲着挂在胸口的玉蝉的手也赶紧放了下来,重又拿起了筷子。
青墨鬼笑着说:‘我姐肯定是在想润生哥呢,这才走了没两天就想开了?他这一上学,怕是得一年以后才能回来吧?”
母亲闻言叹口气,心事重重地说:“听说那大学里漂亮女学生多得很,生娃又是个拔尖的人才,这万一要是被别人勾了去,到时候咱月儿可咋办呢?”
父亲重重地一放碗,不高兴地说:“瞎说啥哩?生娃是那种人吗?你以为人人都象如烟那个女婿一样是现代陈世美呀?我看人从没走过眼,生娃将来绝对是个守信用重情意的好男人!”
母亲毕竟是个女人,多忧多虑,她还是放不心来,又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我看生娃也是个好孩子,可谁知道将来是个啥样子呢?——月儿,你有空就多给他写几封信,让他把心时时放你身上,莫让他的心偏离了。”
月儿没说话,青墨却说:“妈,你就是闲操心。我看润生哥对我姐那是一心一意、绝不会变心的。他和我们说好了,毕业后还回咱这里来建设家乡呢。倒是我姐,三心二意的,对人家没用多少心。”
父亲点点头:“你们那天晚上说的话,我和你妈在窑里都听见了。你们毕业后是去外面闯也好,还是回咱农村来受苦也罢,我们都不会干涉的。只要将来你们有口饭吃,等我和你妈老了,也能吃上你们的饭,我们就满足了。”
这下,青墨也不说话了。
吃过饭,月儿收拾完碗筷后就回到自己的窑洞。
在桌子前面出神地坐了一会,她的手伸向脖子,把玉蝉取了下来。
放在手心里又细细欣赏把玩了半天,她便找了条手绢仔细地包好,放进了桌子抽屉的最里面,然后摊开桌子上的书,复习起上学期学过的课本。
再过几天就开学了,她假期里忙这忙那,几乎没碰功课,现在有空得抓紧时间学学。
眼睛盯着书,她的思绪却跑到了如烟的身上……
前几天她去加工厂时,顺便去了趟大爹家。
大爹和大妈都去串门了,青峰也不知跑哪里玩。家里只有如烟在。
如烟一见到月儿便亲热地拉着她看上看下的。
月儿笑嘻嘻地任她看,自己也观察如烟的变化。
她发现如烟变了很多。她理了个很时髦的短发,乌黑的头发有了光泽,脸色红润,眼睛明亮而妩媚,仔细一瞧,她眼睛里似乎能滴出水来。全身上下收拾得很利索,穿着打扮也比她第一次见着时要洋气些。
即使是在家发豆芽,她仍然穿得很齐整:上身穿了件色彩很淡雅的麻纱短袖衫,下面是条样子很时髦的黑色麻纱裤,显得既优雅又飘逸。白皙修长的脖子里还戴了条细细的银项链。
月儿纳闷地看着她的变化,见如烟姐抿着嘴笑,忍不住问:“如烟姐,我咋觉得你越来越年轻漂亮呢?”
如烟一笑:“傻丫头,再年轻漂亮也赶不上你啊。我到底老了,好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月儿瞪她一眼:“姐姐胡说什么呢,还不到30的人,就说自己老了,要是让大妈听见不骂你才怪。——姐,现在豆芽生意怎么样?”
如烟抓过月儿的手笑着说:“你呀真热心,自己忙着学习还要操心我的事。如柳结婚后,刚开始还来帮我的忙,后来她怀孕了就再没来过。我趁她在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开拖拉机。现在我每天早起一个小时给那四家送完豆芽就基本没什么事情了。我以前太忙,现在又不想闲下来。人一闲这心里就空落落的,总想着我那没亲娘疼的儿子。所以,我思摸着去县里的饭馆打工,你看咋样?”
月儿问:“你跟大爹大妈说了吗?他们什么意见?”
如烟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做主。你先帮我拿个主意,等定下来我再跟爹妈说。”
月儿想了想说:“在饭馆里干活有时候很辛苦的,你还要发豆芽,能吃的消吗?”
如烟笑了笑说:“我和人家说好了,只上六个小时,就是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五点。早上我把豆芽送完了,回来给豆芽淋好水,然后就去上班,中午在饭馆吃。晚上我早早下班,做饭、泡豆子都不耽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月儿惊讶地问:“都说好了?是哪家饭馆?”
如烟说:“就是我去送豆芽的兴隆酒店。那家正好缺服务员,我和张经理一说我想去,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哦,张经理啊,”月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经理为人挺好的,你在他那里干活,应该不会有拖欠工钱和被欺负的事情。行,这事我支持你。不过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在饭馆里端盘子伺候人,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你要学会应付他们,既不能太老实到窝囊,也不能太倔强要强,惹下大麻烦来。”
如烟一拍月儿的手:“你这丫头,怎么比我懂得都多?你放心,我长这么大,见过的事和人虽然不多,但咱心里有杆秤,该咋对人对事,清楚着呢。再说,站外面泡堂的都是年轻姑娘,我去了也就是刷锅、洗碗、洗菜什么的。不会惹下什么麻烦的。”
月儿笑着说:“姐姐,以前我可能不放心你,但是现在我对你放心多了。你如今说话做事一点都不象一开始那个受气的小媳妇了。——哎,对了,你这项链真漂亮,是银的吧,贵不贵?”
如烟手抚上项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张经理从外地带给我的。那次我和如柳去商店买衣服,如柳撺掇着非让我买条项链不可,正好碰上他。他说咱县城商店里的项链款式都不好看,价钱还高,不值得买。他正好要出门,到时候他帮我从外地带。如柳在一旁也劝我,我就答应了。
结果他把项链带回来,却说不值几个钱,死活不说价钱,闹得人怪难为情的。我要还给他项链,他说我已经戴上就是我的东西,要实在不想要就送人吧。你说,这可怎么好。所以我想干脆就去他饭馆打工,到时候我少要点工钱,全当给他项链钱吧。”
月儿听完,心一动,觉得这张经理说话爽快,出手大方,倒象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只是两个人并不很熟,却非要送如烟一条银链子,也不知是何居心?
但是看如烟已经想好还钱的方法,她便再没多说什么,只是和如烟闲聊起如柳怀孕以及朝英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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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月儿,你家的玉米怎么这么好吃?和咱们以前种的玉米不一样啊?”
李玲的问话招来了其他人的疑问,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