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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抬起被绑在一起的手腕,舔一舔右手上握着的瓷片,瓷片和手上鲜血淋漓,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很久没有吃下东西,这些血竟然甜得让我喜欢,咽下去是一阵阵的暖,疯狂而快意。
幽暗的天光从西洋玻璃镶嵌的窗户上射进来,床上呆坐着的皇帝动也不动,死死地瞪着我,任鲜血缓缓地流逝,他披散着头发,平日里白皙温润如玉的脸此时惨白僵硬,失血的唇轻微地哆嗦着,诡异如暗夜里无可归去的怨灵。
他突然抬头,凄厉道:〃你……竟然真想要杀了朕!你不是他,绝对不是他!你是谁?你说!你是谁?〃他突然扑下来,伸手拎起我的身体,对着我的脸。
我握紧瓷片,伸手便划上他的手腕,被划破的皮肤立刻血花绽放,他手一松将我扔在地上,按住了自己的伤口,低哑地嘶吼道:〃你……你还敢动手!〃
后背重重地撞在地上,一股腥气涌入咽喉,我执意咽下去,撑坐起来竭力清楚道,〃我应该哭着喊着要自尽才对是不是?你错了!我从来就不是他,是你自己要把我当作他的,我只是模样象他罢了!慕容炫鬻,痛么?流血的滋味好过么?我就是要杀了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杀了你!我曾经把你当作父亲师长,可你给了我什么?这种凌辱,就是用尽了你的血也洗不清!〃
皇帝突然后退两步,呵呵地、压抑在喉咙深处地笑起来,夜枭般孤独凄凉:〃是呵,你不是他,他在哪里呢?那个不是他,这个也不是他,为什么……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了?为什么?对了,你只有身体象他,你真正象的,是沈雪凝那个贱女人!〃
他又退了两步,远远地指着我,〃对了,你是他的儿子,你是沈雪凝那个贱女人为他生的孩子!可是他不爱你,他想要你死,你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他这一辈子只念着慕容炫毅一个人,沈雪凝那个贱女人,凭着她的名字骗了他的注意和信任,然后对他下了药,他怎么能不恨那女人,怎么能不恨你?你看他现在有多恨我,就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
娘亲对甘子泉下过药?我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孩子?皇帝和娘亲都强迫他背叛了他所爱的人,所以他恨皇帝,也同样恨我的娘亲,所以他根本不爱我,他要我死并不是为了避免我以后将要受到的劫难,而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要我……
我不能相信,我怎么能相信?他亲口对我说过,他爱我的娘亲,他一样爱我,那一天,他紧紧的抱我在怀里,他的身上有梅花的冷香,他的呼吸温暖着那个寒冷的冬天……都是假的么?怎么可能?怎么会?
〃不对!〃我握着那块瓷片,痛楚让我逐渐清醒起来,我毫不示弱地告诉他:〃慕容炫鬻,你用不着骗我,他想要我,他爱我,他没有办法保护我,可是他爱我。是他亲自给我娶了名字叫做甘霆,他亲口对我说过爱我,也爱我的母亲。娘亲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名字,是他告诉我娘亲的名字,他还为了我的娘亲穿白衣,他亲口告诉我的,你骗不了我!〃
可究竟是真是假又能怎样?他是真的要杀死我,不管是因为害怕我的未来,还是因为我的娘亲强迫他背叛了他爱的人。谁说我不象他?我很象他,我们都不会原谅给过自己痛苦的人,都是要把毁灭当作回报,把痛苦加倍偿还,可是我不能服输,就算只是口舌之争,就算是自欺欺人,我也绝不可以露出任何伤心失望,绝不能认输让他得意!
〃白衣为她穿?哈哈,错了,是给炫毅穿的,没有人告诉你么?〃皇帝猛地弯下腰,再一次拎起我,他肩上本已经渐渐止歇的血又开始流淌,他似乎不知道痛,用力地晃着我,〃他在哄你知不知道?不!〃他突然脸色一变,〃他那么骄傲的人,他那样连一句假话都不肯说的人,他竟然用说爱那个女人来哄你,他竟然肯说谎哄你?他竟然肯那样子的哄你?原来,他……爱你……不,他可以原谅那女人,可以原谅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朕?〃
我也是一惊,只有一个从来没有拥有过父爱的孩子才知道,拥有这种感情多重要。他也许没有爱过我的娘亲,可是他知道真相对我太残酷,他的欺骗可以让我享受到幸福,他爱我,他为我着想过,心花怒放,我得意地笑:〃他爱我,他爱我娘亲,就是恨你,你去死吧,你得不到好结果!〃
我抬起手,握紧瓷片对着皇帝的咽喉划下去,但没有碰到他的皮肤就已经凌空飞起。看着身下掠过的桌椅,我有些眩晕,后背在墙上的撞击让我再也保持不了清醒,黑暗,笼罩住一切。
朦胧中皇帝咬牙切齿:〃原来,他……还有在乎的东西……〃
再一次醒来,我是被冻醒的。仔细考虑很久,我才想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身上只是一套白丝的里衣,头发披散着,双手被捆绑着高高挂在树枝上,双脚离地很远。
秋风萧瑟,一片一片的叶子随风落得满地都是,又随着风翻翻滚滚,石子拼花的小路上两名宫女急匆匆走过,仿佛没有看见吊在树上的我。
原来还是在宫里,这也还是一座小小的宫院,红漆的门楣上挂着〃赭云居〃的匾,屋子里声音嘈杂,与我耳中的风鸣乱成一团。花圃中的黄菊开得正好,一只破了翅膀的白蝶歪歪斜斜地在花间游荡。我笑,所有的花都是你的,任你采蜜,可你又能支持多久?你躲得过冬天么?
又一阵风吹过,身边有黄叶零零落落,我的身体也随着风晃荡起来,没个着力之处,双臂和头脑都已经麻木,没有痛苦。只是这轻悠悠随风而去的感觉很是奇妙,恍惚中我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还是个白白胖胖、连牙齿都没有长齐了的娃娃,娘亲在院子里的大梨树上绑了绳子,挂上木板,然后让我坐上去,她在后面轻轻地推着。
简易的秋千在洁白的梨花中荡过来荡过去,树下美丽的娘亲笑得温柔甜蜜,她未曾盘上髻子的长发在春风里飞着,梨花瓣争先恐后地爬满她的头顶,那时候,我以为娘亲是仙子,是最爱我的仙子。我的身体随着秋千一时飞入梨花香气氤氲的天堂,撞落无数花瓣,一时又回到地上,看着我仙子一样的娘亲……那时候,我以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两个太医服饰的老者从屋子里出来,也并没有看一眼树上的我,但他们压低的声音我听得清楚:〃皇上怕是……唉……真是……现在朝廷上已经乱成这样,皇上又成了这个样子……听说……听说晋王爷从府邸里逃出了,不知去向……沈丞相那边追查得正紧……〃
另一人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低声道:〃齐大人,莫论朝政,咱们不过是太医罢了,莫论朝政啊!〃
假山后几个少年的声音乱纷纷道:〃让开,你们算什么东西!让我们见父皇!滚开!〃
沉稳的男声道:〃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许入内,几位殿下还是请回!〃D0E2EB261BCA0F00746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呸!什么父皇的命令?还不是沈……〃稚气的孩子的声音!
〃五弟,住口!〃声音温和的少年道,〃好,既然是父皇的命令,我们就在外面给父皇叩头好了……〃
老虎哥哥逃走?那么他是被关起来了,可是他走了,远远地走了,没有来找我。没关系,皇帝要死了,我杀了他,真好,一切都是这么的好,所有的声音都越来越远,我笑一笑,安静地、沉沉地睡去……
22
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幻,我只看见漫天大火在周围肆无忌惮地燃烧,火中那扇古旧的小窗里,娘亲一遍一遍地低吟着《春江花月夜》,披散的长发被火焰一丝丝点燃,我冲不过火焰的阻隔,一声声地叫她,可是她看不见我,她的目光望着她自己的梦幻,她只是看不见我。
我看见娘亲伸出枯瘦的手臂,布满伤疤的手颤抖着拥向天上那轮苍白的月。我拼命地哭喊着娘亲,可是她不理我。看着那月,她已经瘦成骷髅样的脸上满是笑容,她只是看不见我、听不见我……
我看见身边尽是冰冷的水,浸透我的衣衫身体。远远地,甘子泉站在梅花林中,血红的花瓣在白衣的他身畔盘桓缭绕,淡淡的冷香弥散在空气里。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救起我,可是他不动,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一点点被吞噬,然后他说他恨我……
我看见甘霖拿着那件精致的淡青色衣服让我换上,亲手把我送进皇帝的怀中,看着皇帝用丝绢绑紧我。我看见皇帝压在我身上肆意地凌虐,一遍一遍地叫着沛然,他的眼睛透过我的脸,陶醉在他自己虚幻的梦里。
我看见黄叶纷飞,我身上单薄的丝衣被风吹起遮不住身体,骑马经过的老虎哥哥嬉笑着看我,笑着说我很漂亮,笑着说喜欢我,他只是不肯来救下我,任我跟着黄叶一起在风里无助地坠落……
忘了罢,一切都忘记了罢,我知道我什么都不再记得,也不需要再记得,只要忘记了就不会再难过,就不会再痛苦……我似乎在很高的空中看着地上的自己,那个瘦弱的少年一脸绝望,手中握着那块锋利的瓷片用力划着刺着,到处是飞溅的鲜血……
真实的血的腥气扑鼻而来,我竭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照顾我的两名宫女歪倒在地上,血从她们纤细白皙的脖子里汩汩而出,在地上绽开一朵越来越绚丽的猩红的花。
还有更多的血腥气从门外飘过来,一名身着盔甲的高大男子跪在我面前:〃霆公子莫怕,小人于笑奉甘大人之命接公子出宫。〃他语气温柔,远不似他的外表那般硬朗坚实,他小心地凑近来,用一件白狐皮的披风包好我的身体。
甘大人是谁?霆公子是谁?我怎么想也不明白,可是任他做什么我也是无力反抗,我只是看着那两个在偶然间醒来时已经看得有些熟悉的女子的脸,她们,为什么会流血?外面死的又是谁?
双唇张合耗尽了我的力气,他似乎才明白我说的是〃杀人〃两个字,他只是一笑:〃这是宫变,公子不明白么?没有关系,一切都不需要公子考虑,只要随小人出宫去就够了,甘大人怕有人伤了你。〃
又是甘大人?恍恍惚惚地记起这应该是个听过的名字,却是怎样也回忆不起他究竟是哪个,还有那个霆儿,这人叫了那么多次,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于笑轻柔地抱起我的身体向门外走去,院子里一地鲜血,十数名宫中侍卫的尸体把本就狭窄的院子挤占得满满当当,和于笑相同打扮的三个人一身是伤,围上来目光相互一对,翼护在抱着我的于笑身边一起向宫外掠去。
隐约看见整个华贵的宫廷都变了样子,浓烈的血腥气掩盖了平日里的熏香花香的味道,四处都有倒毙了的人,有宫中侍卫,还有和于笑他们相同打扮的男子。走了不远便看见两个宫妆女子倒在路边,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还牵着一个六七岁女孩儿的小手。那女孩儿也已经死了,小小的头被刀劈成两半,宫女太监死了一地。
看那女孩儿被硬生生分开来的头和四周的鲜血脑浆,我又是一阵恶心,涌上咽喉的除了血气还是血气。于笑停下来摸出一方锦帕想要蒙上我的眼睛,我抓住他的手,问他:〃究竟……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容儿。〃从从容容一声应答,皇帝从树从后缓步踱出,〃于将军,放下那孩子、束手就擒,朕可以免你株连九族之罪!〃
〃不可能!你……怎么会还……你……〃于笑抱着我的手紧了一紧,后退一步,他身畔的三名男子手中的刀剑在阳光下寒气逼人。
皇帝纵声大笑:〃朕疯了、朕重伤难愈奄奄一息是不是?都是假的,什么沈家,什么甘大人,你们的反叛之心当朕真的不清楚么?请君入瓮、瓮中捉鳖说的就是现在了,你们的甘大人,你们的小侯爷已经被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仰天大笑,〃沈家以外戚之威压制了朕几乎二十多年,今日终于一雪前耻,今后天下才是朕的天下。亲手掌握这大好江山,才不枉朕历尽辛苦做这一朝皇帝!〃
于笑单手抱我,另一只手抽出长剑,冷笑道:〃罢了,于某追随甘大人之时便发过誓,今日之事不成功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