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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爹、陈勇是卢八娘的老部下,田涵是桃花的夫君一向忠心耿耿,尚颉娶了卢八娘的庶妹,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心腹。卢八娘事先也不确定要如何处理陶耀光,只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与他们约定看她的手势行事。
陶耀光被拖出去的时候,有很多人还没从惊吓中醒过来呢。
帅帐前的大旗下就是惩办犯了罪的将士们的地方,于是陶耀光的声音很快消失了,接着他的人头被送了进来,一路还在滴着血。卢八娘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刚刚旭儿那一剑使她的衣襟上也溅了很多的血,她的左手上还有一滴,粘粘的带着温热,可是她全不在乎,看了看这颗人头平静地吩咐道:“拿出去全营传看!”
然后她命令陈勇尚颉道:“你们带所部兵马立刻到雍州军营传达淮北王世子令,陶耀光违抗军令被斩,想跟随淮北军抗胡的就继续留在军中,其余的可以领取路费回家。”
然后卢八娘火速派人到雍州接管各郡县,各级官员若肯追随淮北军刚留任,若不肯亦不勉强,发遣散费回乡。至于陶家,卢八娘将上下所有人等迁出雍州送往老营,定期供给日用。
这一次的行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结果也还好:雍州军一多半留下来被改编为淮北军,而雍州各郡县差不多都投向淮北军,其后的一些事宜也都很顺利。
得知雍州军并没有哗变,卢八娘心里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明白能有如此理想的结局都要归功于司马十七郎。他先前所展现的高风亮节早已经在雍州士民心中留下了极为美好的印象,为现在提前铺平了道路,使得没有发生大动干戈的最坏情况。
然后卢八娘快刀斩乱麻,立刻回复了朝廷的使臣,淮北王命令徐达从益州全面撤军,将益州全部交还给朝廷。
雍州已经到手了,留下益州的原因已经不存在了,还不如顺应局势将益州还回去,为淮北赢得美名,并稳住西南的局势。
然后卢八娘又上了一下折子,提了三个请求:一是益州胡德全协助平叛有功,且颇有人望,请朝廷封胡德全为益州刺史;二是楚州刘刺史在益州平叛时非但不予以支持反倒从中做梗,请朝廷免去其刺史之位;三是雍州陶耀光贻误军机纵敌不战,已经军前处死,请皇上重新派雍州刺史。
有益州这块大肥肉诱惑,皇上心里无论怎么恨也只得同意了。于是陶耀光的死便是名正言顺,而楚州和益州都有了亲淮北的刺史,雍州新来的刺史也不过是个傀儡,淮北的四境暂完全稳定了。
陶耀光案是淮北的一个重要事件,而且广为人知。就是此案后淮北得到真正的一统,而且也是武帝本纪中描写得非常生动的一段,历来为人传颂,还因为此案众说纷纭,在民间有非常多的传言。
喜欢追究历史真相的人们仔细地在蛛丝马迹象中寻找,发现陶耀光虽然有些见利忘义,又一直以保存自己的实力为准则,但其实并没有犯太严重的错误,就是当年淮北王妃为他定罪的四条也够不上杀头大罪,这在一向特别遵守律法的淮北王妃,是很不应该的事。
但是另一派却坚决反对,他们指出陶耀光的所作所为严重地破坏了淮北的一统,影响了淮北军进一步北渡黄河的进程,而且他在淮北王重病时妄想争夺淮北军大权的野心昭然若揭,身首异处也是罪有应得。
还有一种阴谋论认为陶耀光与皇帝合谋暗中杀害淮北王,结果刺杀没有完全成功,淮北王重伤后急令王妃世子到军中接管军务,制造了假象使其放松警惕招其来军帐诛杀。
总之上千年都有人争论不休,史学家们写了大量的文章论证自己的观点,还有人将陶耀光案做为自己一生的研究方向。
比起严肃的历史研究,武侠英雄传更合普通百姓的胃口,有一部武侠传奇详细地描写陶耀光案中的武打部分。淮北王帐下五虎大将合力尚不能将陶耀光制服,于是年仅八岁的淮北王世子仗剑上前,只几个回合便将陶耀光斩首。当然这本传奇中还有很多武帝生而不凡,文治武功的故事。
不过最为津津乐道的仍是桃色传闻,据说淮北王妃美艳无双,陶耀光一见之下便动了歪心,将淮北王出卖给胡人至其受伤,并妄想借机占有淮北王妃,结果被王妃以美人计招到军帐中杀之……
卢八娘对于这些传言从不置一辞。几十年后,武帝一次笑着对皇太后说:“不提坊间乱七八糟的传言,只这本正史的记录也颇有偏差。朕特别问了大臣们,听说这段是邸师傅亲录其见闻,为史官所选记入。现在邸师傅已经故去,要么朕真想问问他,当初诛杀陶耀光明明是母后的旨意,怎么都归于朕了呢?还有陶耀光本为将士所擒,朕不过在他的脸上刺了一剑,怎么成了朕制住了他呢?”
“由此可见,母后时常评论史籍不可全信果然有大智慧。”
已经年过花甲的卢八娘接过来看了看,“虽然有些出入,但也大致不离。当年你从母后身旁冲出来保护母后,还真是非同一般的勇敢呢。”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当年桃花因生子未能伴在自己身边,仅仅八岁的旭儿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反应迅速,还能想到保护自己,她为自己的儿子骄傲。
“朕是长子,当然要护着母后和弟弟们,父皇一直这样教导我。”
卢八娘一笑,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突然悠悠地道:“我这一生心存愧疚的事不多,其一就是杀了陶耀光,他其实并没有犯下死罪。”
“母后怎么能这样说?”武帝并不同意,“益州平叛和平北城被围的事情暂且不说,只是父皇病重时陶耀光竟然来威胁母后就罪该万死!”
“按律法他还没有做出大逆不道的事,罪不当死。”卢八娘淡淡地说:“他也是我杀的唯一一个人。”
武帝提起这段往事本想逗母后一笑,没想到反而引起母后的伤感。他马上也醒悟过来,母后虽然雄才大略不亚于父皇,但却心地极为善良,深悔自己不该提起陶耀光,便马上笑着说:“陶耀光虽然不义,但母后对陶家却不薄,如今陶家也算得上士族中极兴旺的了。”
“你不必安慰我了,”皇太后一笑,“杀了他,我从没有后悔过。”
在当初司马十七郎伤重、儿子年幼,淮北局势尚未稳定,而陶耀光暴露出他的狼子野心的的情况下,卢八娘选择了先下手为强,一举收服人心,镇慑心存疑虑之人,虽然违背了她一贯坚持的不伤人命的原则,但她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至于别人如何评说,她亦不放在心上。
☆、第九十六章 内闱秘事淮王受罚天伦之乐全家团圆(一)
陶耀光死后第二天,淮北王的身体开始好转,人也醒了过来。
卢八娘忍不住会想,如果自己再拖上两天,陶耀光就不用死了,毕竟只要司马十七郎活着陶耀光决不敢闹事的,完全可以留他一条性命。但是,反之,如果陶耀光能够再忍两天,不只他不用死了,他还会是手握一州之地的刺史。
这就是命运吧。
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司马十七郎的身体飞速地好转了。只是受了伤的左腿在剜下一大块腐肉后未免有些行走不良,但并不影响视事。
但是卢八娘以非常强硬的态度阻止了他参与政事的打算,让他完全放松专心休息。直到过了大半个月,他才无意间在军营中听到陶耀光已死,雍州划入淮北的消息。
卢八娘见瞒不住了,只好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又将相关的朝廷、益州、楚州事宜都告诉了他,“交还益州后,皇上下旨彰表了你,并取消了过去对淮北的不平待遇。”
“胡德全当上了益州刺史,现在已经往京城去觐见,不过他派人送来一封信,说要效忠于你,并要在觐见后到淮北拜见。还有楚州,刘东鹏被免了官,现在薛表叔等几个人都在朝中活动,争夺刺史之位,薛表叔的信前几天也到了,求你帮他一把。”卢八娘看了看还有些惚忽的司马十七郎,摊了摊手说:“不管你满意不满意,事情已经做了,而且都是以你的名义发的。”
“你胆子真大!”司马十七郎从卢八娘平淡的描述中感觉到当时紧张的空气,他紧紧握住卢八娘的手,“不过做得好!”
然后他又赞道:“王妃你果然高贵无双!还有旭儿,不愧是我的儿子!”
卢八娘轻轻地叹道:“其实我只是无奈。”
“我全明白,”司马十七郎抱住卢八娘,似乎要给她一个迟到的安慰。
过了许久,他喟然叹了一句,“我总算明白当年汉高祖所感的且喜且怜之意了。”
汉高祖刘邦出征时,因为韩信有了反意,吕后便设计杀了他,又诛了韩信的三族。汉高祖回来得知后便觉且喜且怜,确与此情此景有些类似。司马十郎在得到雍州之喜外,也会怜悯陶耀光屹立淮北几十年抵抗胡人,且与自己并肩作战十余年的功劳。
但是这些并不会影响他对王妃极高的评价,只是又嘱咐一句,“对陶家人不必赶尽杀绝。”
“我把陶家全族迁到了青州一个农场,给了他们足够的供给,都从我的私库里出。”
“因为我太过冒进受了伤,才累得王妃如此。”司马十七郎无比地愧疚,他一直知道王妃是个现善良不过的女人,对于贱民下仆尚且不忍打骂,她被迫杀人,心里不知会有多难过,“当时心里很不舒服吧?”
“我看出陶耀光的野心后便决定只能杀他了,别的什么也顾不上想。但是他被两个人按着还能挣开向我扑过来,那时我很怕的,亏了有旭儿。”
“以后我一定要爱惜身体,再也不让你和儿子落入如此的境地了。”司马十七郎诚心地忏悔道,然后他看了看卢八娘的神色,心虚起来,自己受伤瞒着王妃的事一定让她非常生气。
卢八娘神情淡然,“噢,你的伤也差不多没事了,明天一早就让寒烟寒江平安还有尚颉做一个月的劳役。至于柳真几个,虽然也知情,但我从没让他们向我报告,所以无错,陈勇当时在前线也被你们瞒了也无错。王爷你看我这么处置还算公正吧。”
“公正,王妃向来是极公正的,”司马十七郎左右看看,见后帐内没有人,就低声下气地求道:“是我让他们几个瞒着你的,看我的面子饶过他们一回吧。尤其是尚颉,他是将军,被罚了劳役以后怎么带兵?”
其实卢八娘能理解被胜利冲昏头脑的这几个人,她也不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况且这一次后,几个人已经都后悔得不能再悔了,将来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她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但真正的罪魁祸首决不会轻轻放过。
“那你说怎么办?”
“每人罚一个月的俸禄?”
“太轻。”
“每人打十军棍?”
“太轻。”
“那这样可好?”司马十七郎索凑过来涎着脸替卢八娘揉肩捶腿,“本王替王妃服三个月的劳役吧,每天专门服侍王妃日常起居,端茶倒水、叠被铺床、穿衣穿鞋、捏肩揉背,样样都由本王侍侯。”
卢八娘噗地笑了,推开司马十七郎的魔爪,“你这是好好服侍我吗?”
“当然是了。”司马十七郎将他的手归了正位,不过没多久就又开始悄悄移动,“这里,这里,也要揉揉的。”
趁着男人智商最低的时候,卢八娘准备将她最心虚的问题解决了,“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我替你写了一些文书,是按你的字迹描摹的,你不会介意吧。”
“那怎么会?我们夫妻是一体的。”
是的,司马十七郎的观念中并没有什么*,他一点也没有在意卢八娘仿写了他的字体,反倒兴致勃勃地问:“会不会被人看出来啊。”
“还没有呢,”卢八娘说着从案几上抽出一张递给他,“你瞧瞧怎么样?”
“果然像,我自己也看不出不是我写的。”司马十七郎的两手都忙着,便没有接只就着卢八娘的手看了几眼,“王妃真聪明。”
还好,十七郎没往别的地方想,卢八娘笑着由他吃了不少的豆腐,“总看着你写字,可能时间久了就记在心里,写起来还算很顺手。”
对于欺骗丈夫的事,卢八娘并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她依旧没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是的,她现在已经爱上了司马十七郎,爱得很深,但这与说一些善意的谎言并没有冲突。
谁说相爱的人就应该相互坦白一切呢?也许那样矛盾出现得会更快更严重!
不管卢八娘的理论对不对,结果就是她又选对了方法。
“嗯,肯定是这样的。”司马十七郎相信了,他答应着,认为王妃是太喜欢自己才能连自己人的笔迹都了然与胸的,他呼吸越发急促,俯身在卢八娘的耳边说:“今晚等旭儿睡着了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