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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罗伯特?”艾莉突然害怕了,连忙说。“尼基没事儿吧。是吗?”
“她很好,艾莉……但成群成群的人都死了……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钟头以前,埃德·斯特福特倒下了,我甚至还来不及给他检查,他就死了……是一种什么致命的传染病。”
八爪蜘蛛,艾莉马上想到,他们终于反击了。她抱住丈夫哭了。过了一会儿,他抽身出来说,“对不起,艾莉……到处太混乱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儿,罗伯特……好几天都没人来讯问、拷打我了。可是尼基在哪儿?”
“在咱们家,跟布莱思在一起。你还记得布莱恩吗,帕特里克的电脑朋友?你被捕之后就是他在帮我照料尼基……可怜的人,前天早上醒来,发现他父母双双故亡。”
艾莉跟罗伯特一起从警察局出来。他不停地说话,说了一件事,又一件事。但对他那几乎是毫无连贯的唠叨,艾莉只听懂了几件事。照罗伯特的话说,单单是前两天,新伊甸园就无缘无故地死了三百多人,而且事情好像还没完没了。“奇怪,”他嘟嘟哝哝地说。“只死了一个孩子……死的大多是老人。”
在警察局前面,一位伤心欲绝的中年妇女认出罗伯特,一把就把他抓住。“你得跟我来,大夫,赶快,”女人声嘶力竭地叫道,“我丈夫昏迷了……跟我坐在一起吃午饭,他开始抱怨说头疼。等我从厨房回来,他躺在地上……这会儿恐怕都完了。”
“你瞧……”罗伯特转身对艾莉说。
“跟她去吧,”艾莉说,“然后,如果必要就去医院吧……我要回家照料尼基。我们会等你。”她靠了过去,吻了吻他。
“妈咪,妈咪,”尼基大喊大叫,从大厅跑过来,扑到艾莉怀里。“我真想你呀,妈咪。” ‘
“我也想你,我的天使,”艾莉说,“你一直在干什么呢?”
“在跟布莱恩玩,”尼基答道。“他真是个好人,他给我念书,教我有关数字的一切。”
布莱思·沃尔西二十刚出头,手中拿着一本儿童故事,从角落里走出来。“你好,特纳太太,”他说,“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不……”
“当然记得,布莱恩。我是艾莉呀……你帮助尼基,我真的非常感谢……”
“我很乐意干这个,艾莉。她是个乖孩子……她让我不去回想那些痛苦的事……”
“罗伯特跟我说了你父母的事,”艾莉打断他说,“我真难过。”
布莱恩摇摇头,“真是怪事呀。头天晚上上床的时候,他们还是好好的。”他眼里涌出了泪花。“看起来那么安详……”
他转过身去,掏出手巾搽眼睛。“我有几个朋友说,这场瘟疫,不管叫什么吧,是由八爪蜘蛛引起的。你认为有可能……”
“可能,”艾莉说,“我们把他们逼急了。”
“这下咱们全得完蛋吗?”布莱思问道。
“不知道,”艾莉回答说,“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尴尬不堪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不管怎么样,起码你姐姐把中村给干掉了。”布莱思突然说。
艾莉怕自己有没有听错。“你在说什么呀,布莱思?”艾莉问道。
“你难道没听说吗?……四天以前,凯蒂刺杀了中村,然后自杀了。”
艾莉惊呆了。她直愣愣地看着布莱思,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爸爸昨天跟我说过凯蒂姑姑的事,”尼基对妈妈说。“他说希望是他亲自告诉我。”
艾莉说不出话来,她的头在晃动,挣扎着向布莱思告别,又再次感谢了他,就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尼基蜷缩在妈妈身边。把头放在妈妈膝盖上。她们静悄悄地坐了好久好久。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爸爸好吗?”艾莉终于问话了。
“还好,”小姑娘回答说,“除了一个肿块。”
“什么肿块?”艾莉说。
“他肩膀上的,”尼基说,“像我拳头这么大。三天前他刮胡子的时候,我看到的。他说一定是蜘蛛或什么东西咬了。”
第十章
“本和我要到医院去了,”尼柯尔大声说。
其他人还在吃早饭。“尼柯尔,请坐下,”埃波妮娜说。“起码要把你的咖啡喝完呀。”
“无论如何,要谢谢你,”她回答说。“但我答应了蓝医生今天要早一点去,昨天的轰炸伤亡很大。”
“但你太劳累了,妈妈,”帕特里克说,“而且睡眠也不够。”
“忙一点有好处,”尼柯尔说,“我一忙,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咱们走吧,妈——妈,”本走进来,把尼柯尔的大衣交给她说。本站在那儿等妈妈,一边微笑,一边向双胞胎挥手告别。这对兄弟今天特别安静,伽利略扮了一个鬼脸,本和开普勒都笑了。
“她甚至不让自己为凯蒂的死而忧伤。”尼柯尔走了一会儿,奈才说。“这叫我很担心,迟早……”
“她害怕,奈,”埃波妮娜说,“也许害怕心脏病复发,也许为了心智健全……尼柯尔还在否认。”
“得了吧,法国妞,又来你那一套该死的心理学理论了……”麦克斯说,“别担心尼柯尔……她比咱们谁都坚强。等她有了准备,会为凯蒂而痛哭的。”
“自从心脏病发作以来,妈妈再也没有去过录像室。蓝医生告诉他中村遇刺和凯蒂自杀的时候,我觉得妈妈理所当然要去看几段录像……去见凯蒂最后一面……或者至少去看看艾莉的情况如何……”
“你姐姐真干了他妈一件最棒的事,帕特里克,”麦克斯评论说,“宰了那个混蛋。尽管有人对她说三道四,她可真够勇敢。”
“凯蒂有许多突出的品质,”帕特里克伤心地说,“她聪明,有魅力……那就是她的另外一面。”
餐桌边,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埃波妮娜正要说什么,大门口突然亮光一闪。“啊呀,”她说,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到隔壁去抱马利乌斯,空袭又开始了。”
奈转身对伽利略和开普勒说,“快吃,孩子们……咱们马上到麦克斯叔叔给咱们修的房子里去。”
伽利略的脸蛋都变了样子,“哦,不,又得去呀?”他牢骚满腹地说。
第一颗炸弹落到这破烂不堪的天幕上时,尼柯尔和本还没走到医院。每天都在狂轰滥炸,翡翠城的大半个天幕都给炸没了,城里的各个地方都吃过炮弹。
蓝医生迎上前来,马上把本派到下面的接待地区。“太可怕了,”这位八爪蜘蛛医生对尼柯尔说。“从昨天开始,已经死了两百多人了。”
“新伊甸园的情况如何?”尼柯尔问道,“在此之前,我应当想到这一点的……”
“微生物的作用比预计的要慢,”蓝医生回答说,“但已经发挥作用了。总优化师说,再过一天,最多两天,空袭就会停止。她和她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安排下一步的计划了……”
“肯定殖民主义的战争不会继续下去了,”尼柯尔说。强迫自己不要过多考虑新伊甸园发生的情况,“特别不要跟中村的死联系起来。”
“我们觉得应当为应付任何突发事件作准备,”蓝医生说。“但我当然希望你是对的。”
她俩并肩走在走廊上,另外一位八爪蜘蛛医生朝她们走来。本把这位医生叫做“硬币”,因为她身上右边的圆形记号很像新伊甸园的一种硬币。“硬币”向蓝医生讲述了当天一大早她在选择者领地外面目睹的可怕场面。硬币的话,尼柯尔大多能看懂,不仅因为她反复讲了好几遍,也因为她使用的色彩语言非常简单。
硬币告诉蓝医生,要救援选择者领地的伤员,必须马上补充医务人员和医疗器械。蓝医生极力向硬币说明,就连对付医院的伤病员,现有的人手都不够。
“今天早上我可以跟硬币去几个钟头,”尼柯尔主动提出说,“只要能帮点忙。”
蓝医生看了她的人类朋友一眼,“你肯定自己吃得消吗,尼柯尔?”八爪蜘蛛问道,“我知道在那儿会很累。”
“我一天天好起来了,”尼柯尔答道,“哪里最需要,我就想到那儿去。”
蓝医生告诉硬币,如果她能负责亲自护送尼柯尔返回医院,尼柯尔可以到选择者领地去帮助她,但最多呆小半天。硬币同意了,感谢尼柯尔主动提出帮助。
她们一上车,硬币跟尼柯尔讲了选择者领地发生的情况。“伤员被送到还没炸坏的任何屋子,在那儿检查,如果需要,进行急救,再安排车子送到医院……情况一天比一天更糟糕,许多选择者都放弃了希望。”
另外。交通情况同样令人不安。在萤火虫稀稀落落的照明下,尼柯尔看见到处都遭到了破坏。为了打开南大门,警卫只得把二十多个选择者推到一边,他们当中有几位受了伤,吵吵闹闹要进城。车子进了大门,里面的破坏情况更糟。尼柯尔和她的朋友们曾经观看过道德剧演出的剧院,现在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艺术区附近大多建筑已经夷为平地。尼柯尔开始感到恶心。我不知道情况有这么糟糕,她正想着,一枚炸弹突然落到车顶上。
尼柯尔给震出车子,抛到街上。她头昏脑胀地挣扎着站起来,车子给炸成了两截,硬币和另外一位八爪蜘蛛医生埋在瓦砾下。尼柯尔挣扎了好几分钟,想设法够到硬币,但最终意识到毫无办法。又一枚炸弹在附近爆炸了。尼柯尔的小急救箱掉在身边的地上,她赶紧抓住急救箱,跌跌撞撞拐进一条小巷,去寻找藏身之处。
一个八爪蜘蛛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巷子当中。尼柯尔弯下腰,从袋子里拿出手电筒。八爪蜘蛛的眼睛不动了。她把蜘蛛侧身翻到一边,马上看到它后脑袋上的伤口。大量白色的粘液汩汩向外直淌,流到大街上。尼柯尔感到毛骨悚然,差一点就窒息了。她飞快地四下一瞧,想找点什么东西把死蜘蛛盖起来。一颗炸弹击中了不到两百米外的一幢屋子。尼柯尔站起来,又朝前走去。
她在巷子右边找到一个隐蔽处,但已经给五六个小香肠那样的动物占据了。它们把她赶了出来,其中一个咬住她的鞋跟,追了她二三十米远。最后,那东西走了,尼柯尔才停下来喘了口气。她花了几分钟检查自己,发现没有重伤,只是零零星星擦伤了几个地方。
空袭之间有一个空隙,选择者领地出奇地安静。尼柯尔前面一百米远的大街上,一只萤火虫在一幢大楼上空盘旋,看来这房子还没有炸坏。尼柯尔看到一对八爪蜘蛛进了大楼,其中一个显然是受了伤。那一定是家临时医院,她自言自语地说,便动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几秒钟之后,尼柯尔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就在她的听力范围之内。最初投有引起她的注意,但第二次,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尼柯尔立刻在大街上停住了脚步。一股凉气从背心直往下冒。那是婴儿的哭声,她一动也不动地想。后来几秒钟,她什么也没听到。可能是我的想象吗?尼柯尔问自己说。
尼柯尔集中视力,在昏暗中往右看,朝她想象可能是哭声的方向张望。只见40米外的交叉路口处有一道铁丝网,几乎全给炸塌了。她又看了看附近的大楼。那里的八爪蜘蛛一定需要我帮忙,尼柯尔想。但我怎么能……哭声在黑夜中回荡,这一回清晰多了,一下高,一下低,完全就是典型的人类婴儿凄惨的啼哭。
她匆匆跨过倒塌的铁丝网,铁丝网前面的地上,有一个破碎了的色彩文字招牌。尼柯尔跪下拾起碎片,认出八爪蜘蛛文字“动物园”几个字,她的心跳马上就加快了。理查德在动物园的时候,听到过哭声,她想起来了。
一公里外传来了爆炸声,在她的左面,随后,又是一声,更近了。直升飞机又返回来进行轰炸了。婴儿哭个不停。尼柯尔竭力向哭声的方向靠拢,但行动很慢。要在一片爆炸声中辨清婴儿的啼哭声非常困难。
一颗炸弹在她面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爆炸了,随后,在寂静中,尼柯尔什么也没听见。哦,不,她的心叫了起来,现在可别。不要在隔得这么近的地方。远处又是一声爆炸声,接着又安静了一下。也许是其他动物,在宇宙的什么地方,也许有某种动物的叫声,就像婴儿的啼哭。
尼柯尔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现在我该怎么办呢?她问自己说。继续寻找,希望……还是转身回去……
她的思路又给凄厉的哭声打断,尼柯尔尽快朝前奔。不,她不断对自己说,一颗母亲的心给这绝望的哭声撕碎了,不会有错。不可能有其它声音会像这样。一道破碎的篱笆横躺在小巷的右边。她跨过篱笆,在前面的阴影中,只见什么东西在蠕动。
啼哭的婴儿坐在地上,旁边是一个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