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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本想扯出薛向显摆一通,忽的,想起薛向昨晚交代的,不准再显摆身份,若是再教谁知道她家里是干嘛的,就再帮她转学校。转到郊区的学校去。
灵机一动,准备换词,又想。臭大哥对自己不好,自己干嘛要替他张面子,把他贬成他们单位最差的,正想说成扫地的,又觉太丢自己的脸,只好改成比扫地的还高半级的门卫。
第五中学是普通的区立高中,入读的皆是普通子女,换句话说,第五中学面向的接收对象。皆住在各大胡同。
所以,小家伙说他大哥在大单位当门卫。却也无人笑她,各自整顿起自己的床铺。
没人理会。还得将这铺了半床的糖果收回书包去,小家伙有些欲哭无泪,忽然好想家,忽然觉得大家伙也没那么坏,便是最让人讨厌的臭三哥,也比眼前这些同学可爱。
小家伙正经历她悲催住读生涯的同时,薛向的工作却走上了正轨。
说是正轨,并非指一帆风顺,不过,工作上的问题,对薛向而言,从来就算不得问题,他是个有班上,就很幸福的人,若是再能升升官,掌掌权,幸福指数还会更高。
今次调职,官虽未升,掌中的权柄却是增加不少。
参加工作一周半,国家层次的会议,参加了两次,每天宴请的单子收到手软。
宏观司实在是个紧要所在,光看他的智能,几乎经济领域中,就没有它不能插手的,且在眼下,各个领域都在寻求着突破,换句话说,也都在积极向改革靠拢,然,不管是要政策,还是寻求帮助,若能在宏观司取得谅解,计委和经委那边,无疑就好跑得多。
反之,即便是计委和经委准许的,改委这边叫停,那也一样得停。
自打入职,薛向就很忙,很忙很忙。
按照他以往的履新经历,每到一处,最紧要的重心皆是放在身边同志履历,所处单位历史,已经分管区域的基本情况,今次,薛向也想按这个流程走,忽然发现根本走不动。
改委的会议是出名的多,谁叫顶着个清议的头衔,而出席会议的领导,级别又高,每次少不得做笔记,且每次会前都还得研究会议议题,随时准备被点起来讲两句。
他知晓自己是个扎眼的,被点起来的几率极大,这个脸可丢不得,每次开会前,他都酝酿些内容,藏在脑子里。
就单这一个开会,就快将他淹没了。
更不提,还得应对不知道从哪里钻来的请托的,这类人最是难缠,几乎都快职业化了,地方政府选任来部委蘑菇,自也是精挑细选过的,弄到后来,薛向干脆问保卫处要了两名武警,在四号院站起了岗。
除此外,最让薛向头脑的还是工作没进入状态,换句话说,他还没彻底掌握宏观司。
主政过一方的他,深知真正掌权的领导,是不会很忙的,至少不会弄到现在这般焦头烂额,因为他们都是善将将者,有自己的“将”为自己料理一方,他们只需总览全局,应对“将”无法料理的事便好。
“看来还是没让人家服气啊!”
薛向站在窗前,抚弄着沿着墙角插出来的几丛黄花,想着方才来送文件的改革协调处第一副处长赵梦甫的冷峻瘦脸,幽幽说道。
咚咚两声,门敲响了,薛向回头看去,谢辉煌站在门边,笑着道,“领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赎罪赎罪!”说着,便伸出手去。
两人虽在一个单位,见面的机会却不算多,宏观司的任务太多太杂,通常一位外出,另一位就得在家镇守,难得遇到都在家的情况。
谢辉煌伸手在手掌上拍了一下,说道,“跟我来这套,没想到,你薛向才泡了几天机关,也成了油子。”
薛向道,“入了这大机关,不成油子不成活,太锻炼人了,我这扯皮的本事,这两天,可是锻炼出来了,怎么样,三厂的情况如何,调研地怎么样?
第九十章钉子
三厂全称是第三兵工机械厂,位于冀北首府石市,是当年和老毛子交恶时组建的国防单位,后来警报解除,粗犷型的兵工自然淘汰,三厂开始转型研究民用机械,做的相当不错,开发过衔耕机,有一段还代理生产东方红拖拉机,总而言之,是一家极有潜力的农用机械制造商。
七十年代最盛时期,员工数千,厂子级别上到了正厅。
如今,却是由盛转衰,到了近年,却是连维持生存也难。
三厂规模大,影响广,在大型国企中极有代表性,被体改委选中,作为破解大型国企经营困境的重大课题的典型,并且还将此处定为试点,由试点司跟踪监控,找出症结。
而宏观司也需要根据此试点,获得第一手的材料,准备将之列入典型,为七五规划成型准备背景材料。
谢辉煌听薛向说起了正事,也不开玩笑了,说道,“调什么研,我就是多余,试点司的那帮家伙忒也目中无人,我去了,连厂长都寻不到,听说被试点司拉去考察上游需求去了,我打听了厂长昨天都还在,怎么就我去了饿,就得去考察,这不是明摆着躲我么?”
像这个年代的大多数机关一样,内部各个司的设置,智能有不少重叠之处,漫说是机关内部了,就是部委与部委之间,也经常是三个嬷嬷管一个丫鬟,才有了后来的大部制改革。
此时,改委的宏观司和试点司关于建立试点,就有太多的重合,理论上关于试点,宏观司和试点司,就是计委和经委的官司。宏观司管计划、组织,试点司管执行。
可一轮到要出政绩,管试点要成绩的当口。宏观司和试点司也难免五官争功。
工作上的事,薛向不好置喙。他这里还有一堆乱摊子,等着处理,笑着宽慰几句。
谢辉煌道,“你看我,尽说些扫兴的,你中午有没有功夫,南街有家烧鹅,很是地道。听说是清末从关外传来的老手艺,要不中午,咱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官场上,主动邀请吃饭,那就是拉关系,释放善意的意思。
说来,前番分工,谢辉煌确实恼怒过薛向半道杀入,可仔细一想,和薛向闹掰。只会让彦波涛得了便宜,想透此点,放不下的也得放下。
这点。薛向同样见得明白,初到乍到,他更是无意树敌,当下道,“成啊,我没别的毛病,就是嘴馋,那就多谢谢司长了。”
薛向应下了,谢辉煌心情大好。便即告辞。
他出门时,正巧遇见彦波涛进门。
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便擦肩而过。
彦波涛接过薛向抛来的香烟。笑道,“怎么,老谢又来下指示啦,他这个人呐,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好较真”
薛向道,“谢司长说南街有家烧鹅店不错,约我去尝尝,怎么样,彦主任赏个脸一道去呗。”
看眼前这架势,谢辉煌和彦波涛注定要撞在一处了,他不想卷入,却是身在局中,思来想去,最好是不偏不倚,做好自己的工作。
是以,彦波涛想知道什么,他就直言以对。
彦波涛笑道,“我可没这个口头福,你们去吃!不过,南街的烧鹅我吃过,好像一般,改天我请薛司长吃北街陈老快的瘦肉油条,那才见功夫……”
正说着话,薛向先拉开抽屉看了看,发现抽屉里的那个没响,这才意识到是腰上的响了。
bp机在京城流行已经很有一段时间了,民间运用还不广泛,但机关里却是早早流行起来了,他抽屉里的那个就是改委配的,腰上那个却是小家伙送的。
这个私人bp机呼号,就是薛家几兄妹,外加安在海知道,再无他人知晓。
薛向抓起bp机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原想定是小丫头打来的,这几日,听说在学校过得不如意,没少打电话抱怨。
想到长不大的烦人精,薛老三边摇头苦笑,边冲彦波涛戳了戳电话,拨出bp机上显示的那个号码,张嘴便道,“能不能踏实待着呢,没人跟你玩,多找找自己原因……”
“大哥,是我!”
电话里传来的竟是小晚的声音,有些慌张。
“在哪儿呢,我来接你。”
薛向紧张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声很多,虽然很小,却瞒不过他的耳朵。
“到同县了,路上遇到几个人纠缠不清,老追我们。”
同县便是后世的同州区,算是京城的近郊。
听说快到京城了,且身边还有人陪护,薛向放心不少,交代道,“往来城的大路上走,我马上就到。”
“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帮忙。”
彦波涛听出了变故,急道。
薛向道,“没旁的事,我妹妹从外地回来,我去接她,麻烦帮我跟谢司长请个假。”
说着,便朝外行去。
彦波涛一路跟随,嘴上不住道,“客气什么,都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了,不跟我来虚的啊!”声音极大。
薛向没工夫跟他废话,直疾步前行,跨出门时,才想到还没车用。
彦波涛豪爽道,“我开车带你!”说着,朝西侧正中的房间看了一眼,恰好瞧见一道人影站在窗前,虽有浅浅纱窗遮掩,那声宝蓝色的西装却还是一眼可辨是谢辉煌。
薛向却不要彦波涛同去,彦波涛却不再强求,将钥匙抛给了他,便自朝东去。
都到了门外,已然没了观众,这戏自然也就没有演下去的必要。
惶急之间,薛向根本就不知道,彦波涛无声无息地在他和谢辉煌之间,埋下根深入骨肉的钉子。
………………
过了春节,古都的冬天似乎得了急性病,一下子便走到了尽头。
翻过二月,温度骤升,草长莺飞,春姑娘的裙裾已经提了起来。
潮白河上的冰封,早已解冻,淙淙流水浣洗着暖鸭新装,摇摇的水草在金色的阳光里招摇着,这一派春光,若有相机定格,成像之后,定为永念。
扑哧,扑哧,隐身河边茂密水草间的野鸭子,忽的扑张着翅膀,窜飞出去,打破了河岸的宁静。
第九十一章避敌
七八辆自行车如翻滚的浊浪,咆哮着登上了河边公路的高坡,方驰上坡来,又一窝蜂东倒西歪,散了一地,有一辆车甚至翻进了河里,正是这惊人的动静儿,惊飞了水草深处的鸟群。
一位二十多岁明艳照人的女郎,红色飞鸽牌锰钢自行车跌在一颗小白杨上,冲力过猛,车把将小白杨扫垮了一大块皮,那女郎摔在地上,膝盖擦在略显坑洼的水泥地上,水磨白的牛仔裤擦出个大洞,白嫩的皮肉都擦出血样来。
紧挨着女郎歪倒的高个青年,撑着爬起来,伸手将女郎扶起,关心道,“薛晚,你没事吧。”
这明艳女郎正是小晚,半年前,她研究生毕业,找工作被哄抢,归家恰遇薛向。
薛向见她情绪不高,便说,她不一定要工作,爱干些什么,就干些什么。
彼时,小晚道出肺腑,希望游览山水,陶冶情操,换句话说,便是大姑娘的文青病犯了,非得去实现幼时的山水梦,文学梦。
薛向心疼这个妹妹,且薛家也有这个条件,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只提了两个要求,一是,每到一地,须得报告平安;二是,游览山河,须得写出文章,以供镌刻山河,雕镂人心。
小晚冶游初始,薛向还有些担心,嘱咐戚如生派员保护,待得过了个把月,见小丫头的适应能力极强,每每寄回的照片优美,快活,文章写意,称心,便放下心来,遂叫戚如生撤了安全人员。
春节时。还和小晚通了电话,电话里,小晚说正在朝北方游走。不成想,今天就赶到了同县。还慌里慌张给薛向电话,这会儿又跌成这样,实有一番情由。
原来,小晚一路游走,踏遍名山胜水,而游人又不止她一人,八十年代也有驴友,见她年轻靓丽。明艳照人,自然愿意亲近,一路行来,颇结下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一日,行到冀北北戴河看海,同行的一个唤作赵全胜的男生,突然在海滩上,学了国外小说那般,用九十九朵玫瑰在海滩上摆出了个大大的心形,中间写着“薛晚。我爱你”,对小晚表白。
争执由此而起!
这些青年肯跟着小晚,千里跋涉。自不是一句志同道合能解决的。
当然,也非是所有人心中皆存了邪思遐想,不过是到哪里都是旅游,跟着美女一道游逛,既由风景娱心,又有美女娱目,岂不妙哉。
更何况,小晚蕙质兰心,文采出众。所言所语,让人如沐春风。便是和这等美女静静坐着,都是绝大享受。更不提,能一路风雨彩虹。
而赵全胜在海滩上弄了出表白,等于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自成公敌。
小晚又怎会对赵全胜这种弄得出非主流的家伙感兴趣,自是婉拒不提。
孰料,赵全胜竟是个死缠烂打的,非逼着小晚收下他所谓的定情信物——一条水晶项链。
后边的事便水到渠成了,一堆护花使者将赵全胜驱逐出了团队。
小晚心烦之下,便想着回家,这堆护花使者们雷锋精神发作,非要安然将她送回家中,才肯罢休。
不成想,这赵全胜正是冀北人,且这个年代能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