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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冲老爷子点点头,起身道:“既然爸爸点名了,我就说两句。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一句话,二哥顾虑得对,却是顾虑得过了。”
陈道话音方落,安在海重重一扣茶盖儿:“老七。我知道你在江汉和薛小子走得近乎,而且这次还是和江汉省的那帮人一起进的京,可真要论远近,你还比不过我和薛小子,奉劝一句,别被一些表象蒙蔽了眼睛。你说我顾虑得过了,我倒想听听究竟是怎么个过了。”
陈道被截断话,却也不恼,竟还还了个微笑:“我说你顾虑得过了自有道理,你方才说比我和薛小子走得近乎,殊不知咱们这儿还有比你更近乎的,他老人家都没发话,你怎么知道薛小子是自作主张?”
陈道端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安在海讶异地朝老爷子脸上看去,看见的仍旧是一张昏昏欲睡的老脸,但心中却是起了十分的相信。毕竟以老爷子和薛向的近乎,再加上此时的镇定自若,安在海判定,薛安远此次举旗,薛小子定是和老爷子打过招呼了,可若是打过招呼了,老爷子怎么不直言以告,还让自个儿独自蹦达了半天,莫非想看自己丢人不成!
要说陈道自负研究透了中华三千年权谋之术,倒不是一味的吹嘘,此人的心机城府不说配得上这句自褒之语,却也是强过安氏兄弟和左丘明多多。这不,他一句话出,不仅点醒了安在海,就连左丘明和安在江也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齐齐抬眼朝老爷子看去。
安老爷子却是迟迟不语,端了茶杯轻轻地嗫着。
谁又知道此刻老爷子心中的失望,不过失望归失望,到底是定了心。然而老爷子的失望和定心,非是因为薛向,而是因为安在海,因为这个一直让他死不了心,也下不了决心的儿子。但是就今晚,老爷子是彻底对之死心,也定心了。
老爷子没想到这个儿子不仅短智,格局也如此狭小,竟是为了一个消息,自己莫须有揣度一番,就能凭空下结论,并付诸实践,如此行为,真真是让老爷子彻底失望了,竟开始怀疑此前安排他入吴中收拾局面,是否是一招大大的败笔、错招。
见老爷子依旧沉默,安在海终于忍耐到了极限,蹭得站起身来,急道:“爸,您就泵卖关子了,薛小子到底…。。”
安在海话至半处,砰的一声巨响,老爷子把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了地上,原本似睁非睁的眼眸,猛然开合,精光大作,唬得满座众人齐齐站起身来,躬身侧立。
老爷子紧紧盯着安在海那张难以置信的方脸,抬手一指:“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出声,有的是做事的人。你一个堂堂吴中省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整日里想的都是斗来谋去,老百姓能指着你这种官,算是见鬼了!打今儿个起,三年之内,不准你踏进家门半步,若在吴中干不出名堂,你就别回来了!”
说罢,老爷子挥手止住要出声的安在江,拄着手杖,大步去了。
安在江还待追上,却被并未跟进的老王阻住,老王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递了过去,不待安在江接手,却被安在海一把抢了过去,打开一看,呆立当场。
…………………。。
时值初夏,又兼夜风如水。薛向又是个贪慕风情的家伙,一路轻车缓归,到得家时,薛家大院已经静悄一片。刚把车停进库房,便发现院内的一株大树上有了响动,极目望去,清澈的月光下。树梢有人冲自己打着敬礼,薛向知道这是上回随薛安远入京的警卫。要说这薛家新宅唯一的弊端就是客房不足,或者说就没有客房。光薛家人聚齐了,还得在房间加床,方才能挤下。自然就没了卫士的房间。
薛向抬手回了个礼,心中倒有几分歉意,但仍旧未出声邀请,毕竟他曾试过,无不被婉拒了。和警卫战士礼毕,薛向移步进屋,但见宽大的堂屋内已无一人,两张并排的八仙桌上,凌乱地散着许多礼盒,一堆小小的金猪。银马,散了一桌子。
薛向笑笑,却也无力收拾,视线上移,扫在中堂正中悬挂的那副字画上定住了。反复默读着这八个大字,募地,心中对老首长和安老生出无限感激来。要说薛向生出这种感慨,实乃是有其原因的。
因为他知道这次薛安远独自举旗,有多大风险,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亦有多少人等着失败。要说薛安远虽然是开国将领,亦是这次南征之战最闪耀的将星,可论资历和势力,要独立竖起旗帜,实在是勉强至极。毕竟现下是七九年,不是九九年,数位老帅尚且在世,资历和实力盖过薛安远的元勋、将领大有人在,但是薛安远和薛向商议的结果,一个字:举!
而老首长不仅让南大叔送来了写就寓意深远的八字手术,还在当庭亲自展开,这其中的意义就大了去了,毕竟这手书,如果当时南大叔不要求展开,那作为主家的薛家人自也不可能在客人未走之前,就拆开礼盒的。而当时,薛向抱了礼盒要行,却被南大叔拦住,当众打开,其中传出的意思,稍稍一品,就没有不知道的,这是明摆着老首长不只是挺,而且是力挺。
至于安老爷子给的帮助,更是只有薛安远和老爷子,外加老王三人知道。原来,薛向早在和薛安远商定完毕,便给老爷子送过信去,而这信非是电话,也不是文字信,而是几页漫画。而薛向之所以选择这般原始和非常规方式传递信息,自然有他的道理。细说起来,随着岁月的流逝,薛向和老爷子之间的情谊,就方佛一坛美酒,越酿越香甜。
而正是由于这种太过亲近的感情,反而让薛向不好意思冲老爷子明说,毕竟无论怎么解释,薛家人自立乃是事实。但是不解释又不行,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到时漏了,反而更加被动。然而,在这事儿上,薛家人终究有些惭愧,开不得口,下笔亦难形成文字。是以,薛向便选择了漫画这种颇具游戏性质的题材,作了传递信息的方式。且薛向知道以老爷子的胸怀和城府,不至如此器小,也不可能瞧不出其中利弊。
…………………………
安在海抢过老王递给安在江的数页稿纸,翻看一看,入眼的竟是图画而无文字,翻遍数页,才知皆是如此。安在海先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老王,老王做了个请的姿势,安在海暂且忘掉方才收到的老爷子史上最严厉措辞,紧紧盯着图画思索起来。
这边,安在海翻开纸张的时候,安在江并左陈连襟,齐齐拥上前来,都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几张纸上到底藏了什么玄机,让老爷子连这等大事儿都能压下,实在是令人好奇。
一众高官毫不顾忌形象,围着安在海挤作一团,好在好在安在海观画极慢,数分钟才翻一张,众人倒是都看了个清楚。原来第一页上,画了一株大树,大树边上立着一株小树,第二页上那株小树死亡,三四页上大树渐渐变大,而方才倒下的小树渐渐变小,直至消失,第五页上起了狂风,大树没经受主住摧折,连根而断。
接着,第六页的画面和先前第一页一模一样,只是把大树的一个枝干画得极长,像是一个弯曲的胳膊,环抱着小树一般,第七第八页,小树渐渐长大,第九页,照例起了狂风,吹得大树动摇,长大的小树西摆,大树小树的枝干相交倚着,第十页,风更大了,两棵树弯得更狠了,却是依旧倚着,未曾折断。
白纸上的画技很拙劣,却是精准地表达了意思,就是最不善猜人心思的安在江也读出了这十来页画说的什么故事。显然一到五页是一个故事,说的是小树死了,身体化作养分,被大树吸收了,暴风来了,单木不成林,大树最终也倒了;而六到十页又是一个故事,说的是在大树护佑下,小树渐渐长大,暴风来了,大树和小树倚为臂助,结果共同抵御了暴风,获得了生存。
细说来,此画不断拙劣,还有许多违反常识的错误,比如第六页上大树的枝干几乎快要包住小树了,按正常的科学常识,都知道收不到阳光的小树是无法茁壮成长的。还有第九第十页,风来了,两棵树不朝一边倒,竟是呈相向弯折,显然是违反力学定律的。
第七十八章薛书记,了不起
自此,周正龙便很死了薛向,也想着报复,可报复的唯一方法,那就是必须团结刘高。当时,周正龙也厚着脸皮去寻过刘高,可刘高连门儿都不给他开,愣是装里面没人,差点没把周正龙给气抽抽了。要说也怪周正龙心太大,他也不想想曾经对人家刘高做过什么,那是打一巴掌揉三揉,揉三揉后,再打一巴掌。人家刘高恨他,恐怕比他恨薛向的心情强烈万倍,怎会理他。
却说刘高到底多怨恨周正龙,在此后的时间里,很快便得到了证明。这刘高先是在书记会上,和薛向打了个配合,剥夺了周正龙的财权,也就是说以后的财务处开支经费,必须由至少三位书记签字才能生效。要说刘高不愧是刘高,这种设计简直是妙绝。这样一来,周正龙手中的财权便彻底没了,毕竟他是无论如何也争取不到另外两人的,如此设计的另一好处,便是能让他刘高薛向互相制肘,在争斗之余,又维持了内部平衡。
刘高剥落周正龙财权之后,尤不收手,又把那些急着靠近周正龙的家伙,一一给收拾了一顿。当然,其中自然少不得薛向的配合,尽管薛向不太赞成刘高大搞株连,不过眼下,却是需要维系和刘高的关系,便捏着鼻子认了。不过,毛旺却是在他的护佑下,毫发未伤,而其余挨收拾的人等见状,更是竭力寻求薛某人的庇佑。倒让薛向拉了不少感情分。
……………。。
薛向望着窗外刘高远去的身影,心中嘀咕老小子又要使什么坏,来折腾老周。这厢,他还未及起身,项远便推开门来,邀他同去。说起来,薛向在团委之所以能顺风顺水,除了谋划得当,最重要的还是在第一时间团结了项远这个死党,得亏有了项远的竭力支撑。他薛某人才有了能和刘高、周正龙对攻对垒的本钱。
薛向知道项远这是来探口风了,这都成了习惯,每次会前,项远都会主动至此,或透露消息,或询问口风,总之就是要统一认识,统一口径。免得在会上消息不明被打突袭,或者意见相佐而后吃亏。
薛向冲着项远询问的眼神,笑着摇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这回刘高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项远笑着点点头,拉过他胳膊,把臂出门去了。
薛、项二人到时。周正龙、蓝剑、刘高已然在座,当然,也少不得书记员毛旺。却说这周正龙失势后,刘高有过提议要让毛旺滚蛋,却被薛向拦下。是以,毛旺才得以继续做书记会的书记员。
这会儿,薛向、项远刚跨进大门,毛旺便迎了上来,替薛向和项远拉开椅子,待二人坐下后。又赶紧捧上在一边先泡好的普洱茶。之所以上普洱,也是毛旺费心打听的薛向喜好,自此,书记会上便只上普洱茶,他毛大处长才不管别人是不是喝得惯了,在他看来,只要薛书记喜欢就好。
果然,薛向品一口茶。还回了个微笑,欢喜得毛旺如喝了蜜水一般,得得退回了座位。
这一切,自然被与会众人看在眼力。刘高倒没多少不快,心中只感叹薛老三城府和手段实在惊人,因为这会儿,刘高早已想透,只怕是那日周正龙提名毛旺之前,这毛旺脑门儿上就刻上了大大的“薛”字,薛老三竟然在他和周正龙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乾坤大挪移,此等手段怎不叫人胆寒?
这厢,刘高惊叹薛向的手段,那边,周正龙却只觉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心中抽搐地阵阵生疼。因为,这会儿,周老头就是再笨,也猜到了毛旺自始至终都是谁的人。而这毛旺竟还是他一手提到财务处处长的位子上不说,就连这书记办公室书记员也是他始作俑者,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是薛老三派来的卧底,此刻,还堂而皇之地坐在他周某人一侧,怎不叫他抓狂。
周正龙心中抽搐,胖脸的两颊也在抽搐,却是终究没说出话来,这就叫有苦说不说,打落牙齿和血吞,现在,他一想到自己从前居然自负到认为已然精通权谋机变,能将薛、刘二人玩弄鼓掌,脸上就是一阵火烧云。
这厢,周正龙不说话,刘高却是懒得问他,直接代劳,道出了“开会”二字。周正龙瞪了刘高一眼,后者宛若未见,接着便念起了文件,是关于组织学习五四精神的。刘高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一出口,周正龙眸子里的凶光立时就黯淡了,因为这份文件,他这个系团委一把手都没见过,显然是校团委有意越过了自己,直接下给了刘高。不管这其中又没有汪无量做法,但这种肆无忌惮的无视,将他最后一丝斗志也给扑灭了。
文件不长,十多分钟的功夫,便念完了。薛向知道这文件就是召开会议的引子,只怕真正的戏肉还没出来呢。
果然,刘高念完了文件,交待了学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