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实事求是地讲,他压根儿也没想能在目前账面上的这点钱上下功夫,还指望剩下点,贴补明年之用云云。他是半分这样的念头也没有,他之所以压着这钱,不一次发干净,理由有二:
一是,他还没想到从哪儿再开辟新的财源,若是这会儿就把账面清空了,这本就闲散得能跑马的财会中心,岂不是真要成跑马场?这帮闲得直打哈欠的家伙们,没人吵架了。岂不是要闲出毛病来?
二是,他薛某人实在是太熟悉这帮要债的是什么德性了,你要是痛痛快快地一次给钱,保准被这帮家伙当作肥肉,说不得头天拿了钱,第二天又得转回来,接着朝你伸手。因为这世上除了有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外,照样可以有句“我要伸手。何患无辞”,毕竟这帮家伙别的本事可能没有,想由头要银子的本事。简直就是通了天,薛向可不想惯这帮人这毛病。
薛向是没打算一次发完,可这会儿已经容不得你薛某人打算了,人家已经自觉到亲自上门来取了。薛向几乎连脑袋都没歪一下,便猜到了是谁在其中使力,可知道归知道,他却是一点儿辄也没有,毕竟他兜里就这点儿货,全发了,后边个把多月如何撑渡?
薛向沉吟半晌。看得毛有财直跺脚,急道:“薛主任,我看咱们也不必跟那帮人客气,直接叫人撵出去,大门一关。直接拿杠子顶死,不信他们还敢推墙不成,你放心,我们财政局的大缸都是原木,海碗口粗细,就是墙倒了。保证门也是无恙的……”
毛有财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家的避债高招,看模样,是真担心财会中心这点家底被掏空了,可薛向这会儿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思听他胡吹乱侃,竟蹭得一下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奔出门去,一路向南,竟是不管不顾身边的招呼声,径直奔出财政局大门,又继续向南奔行。
薛向也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忽然这么想要奔跑,也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一直向南,直到半个小时候,薛向停了下来,对着一碧万顷,波光粼粼的月亮湖时,薛向才明白自己是真的烦了,倦了,心里向往着安宁静宓,潜意识便指挥着自己奔行到了这清净深幽的月亮湖边。
薛向在数株垂柳边,寻了一块方石坐了,那方式色呈青白,状近方盒,甚是宽大,薛向这等身材盘坐其上,也不显半点局促。薛向静坐了下来,细细回想这旬月所作所为,几乎一直就在奔驰,争斗,险死,逃生等等激烈紧张中渡过,何曾得到过半点安闲。
这会儿,薛向忽然全身心地放了开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静静的松弛,身定神游,轻轻的闭上眼睛,所有的感官张开到最大,整个世界忽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远处淡淡的栀子花香,夹着轻轻的水汽,被湖风揉碎,天气渐寒,寒蝉早没,湖边自然也没什么虫唱蝉鸣,偶尔一两只钓鱼鸟掠湖低飞,细细的爪子捣碎柔波,刺啦一声,抓起一尾小鱼,腾空飞去。
风淡淡,花柔柔,薛向从没有这么轻松,畅快,舒服过,舒服得他真想倒头睡去,忽而,远处传来奔跑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甚是惶急,接着便传来一男一女,一少一长的争辩声。
“臭小子,我叫你跑,我叫你跑……”
“姐,轻点儿,轻点儿,你这是干嘛啊,要不着,就明抢啊。”
“谁抢啦,我朝你借还不信,大不了过年挣压岁钱了,我还你。”
“噗嗤,我没听错吧,就你还挣压岁钱,你都二十二了,老得都嫁不出去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呢,你老弟我都……唉,唉,轻点儿,轻点儿,别讲理不过,就用暴力啊。”
“让你犯贫,还反了你了,快把钱交出来,别废话,你一毛孩子带那么多钱,让人抢去了,怎么得了。”
“少来,只要你不抢,我安全着呢。”
“我让你犟,让你犟,给是不给?”
“啊咿呀,疼疼,给给,都给你……”
“三块七毛五,怎么才这么点儿,我上回看你还有个五块的呢?说,是不是花了,行啊,你这小兔崽子胆子可真大,都敢花大钱了,我打不死你……”
“别别,在这儿,在这儿……”
“哼,臭小子往哪儿藏呢,臭烘烘的,得,把另一只鞋也脱了。”
“不是吧,老姐,留条活路吧……算了,我还是老实点儿,自己来吧。”
“哼,算你识相,我点点,十块三毛五,你小子还真能攒,每次找老妈要的仨瓜俩枣,都能攒出这许多来,得,你姐也不得不说声佩服!”
“这算什么啊,没听过积少成多,集腋成裘啊?再说,你当我和你一样,每次就要一毛钱的早餐费?嘿嘿,今儿个老弟教你个乖,得变着花样要,每次不要多,但次数一定得频繁,因为要多了,老妈一定舍不得给,而要的次数少了,还不如不要,哈哈,老姐,你猜猜我这笔巨款,花了多少时间赞来的?”
“你小子可真贼,得,你姐又学了一招,这笔钱都快赶上老爸的一月工资了,不是吧,你小子该不成从幼儿园就开始攒了吧?”
“愚昧!仨月,仨月而已,哈哈……”
“……”
两姐弟对话良久,薛向早已不是原本入定的状态,而是静坐在方石上,楞楞地盯着这姐弟二人,看似在专注地看着二人嬉闹,实则是早已被这姐弟二人的对话引得心摇神晃,忽地,他猛地一拍大腿,直挺挺地立起身来,仰天一声大笑,竟从青石上跳了下来,一步滑出三四米,继而,急步奔行到姐弟俩跟前,猛地一拍那小子背脊,探手进他袖子,要掏出一张五元的票子,顺手塞进那女郎手中,继而,头也不回地跑了个没影儿。
这姐弟二人几乎被薛向这怪异的举动吓傻了,在薛向把他五元钱的票子掏出来的时候,他几乎要喊“抢劫”,可薛向又急速塞给了他姐姐,瞬间,跑了个没影儿,让他想呼救都来不及。
“姐,追,追啊!”
那小子迈开步子,冲着薛向奔行的影子,就要追过去。
熟料一步跨出,不及脚落地,便被女郎扯了个筋斗,“好哇,你小子还敢跟我这儿玩儿捉迷藏,今儿个不把你扒光,看来你小子是不会老实……”
女郎自然不笨,知道自家弟弟追薛向是假,逃跑是真,哪里还会上当。说话儿,女郎就把小子的青布大棉袄给剥了下来,果然又再夹层里翻到了一张伍角的票子。
女郎恼羞成怒,一个重重的板栗赏过去,那小子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吼出的惨叫,回荡在月亮湖上,久久不绝。
……
“朝晖,去把毛副主任叫来!”
薛向回到办公室,狠狠灌了一杯茶,不及屁股落座儿,便吆喝开了。
毛有财来得极快,见莫名其妙跑个没影儿的薛县长一回来,就召唤自己,心头忐忑之余,正待汇报情况,却被薛向挥手阻住:“毛主任,什么也不用说了,外面的情况我都看见了,有的带了饭盒,有的背了铺盖卷儿,看着都挺可怜,我看还是如数给他们结清了吧。”
毛有财脸色大变,挥舞着手臂道:“薛县长,您可不能被这点儿伎俩蒙蔽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前年,教育局的老蔡,大冬天的,在我们财政局门口打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地铺,都没要回二分钱,最后还不是乖乖退散,您可不能惯他们,要是惯出毛病,这财政局干脆就改招待所得了……”
毛有财是欠债的祖宗,对讨债的这一整套套路,可谓是熟悉至极,这会儿,见薛向见了几个饭盒、铺盖卷,就要认怂,立时着紧着给薛向鼓气,生怕这位爷一个松口,让财会中心成了白板。
薛向挥挥手,叱道:“行了,财会中心,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别弄不清自己的位置,你毛副主任若是真想去掉这个副字儿,我可以负责去和卫书记、俞县长,以及常委们沟通,保管一次通过,怎么样。”
“别别别,您说了算,您说了算,我这就去给他们结算,还是您有能力,我这点儿本事干个局长都够呛,这主任的位子,是万万不敢惦记,也惦记不起的,得,您先歇着。”
第九十六章薛县长把家当黄了
要说毛有财又不是傻子,这财会中心因何成立,他可是太清楚了,若不是自己这副主任是常委会上定的,他甚至都想过先请病假了事,不为别的,就为这位子太烫屁股了,一个不好,就得招惹天大的是非。
如此算来,毛有财连副主任都不愿当,哪里敢去想这个注定顶着口大黑锅的正主任,真是打死他也不愿的。
说话儿,毛有财移步就跑,谁成想,刚溜到门边,又被薛向唤住。毛有财人高马大,膀阔腰圆,这会儿,站在薛向面前,偏生和小鸡仔一般,缩头缩脑,畏手畏脚,好似抗暴的失足妇女一般。
薛向瞅得难受,也懒得和他兜圈子,说道:“你待会儿去发钱,就和来要钱的同志们明说了,咱们今儿个就似喝酒一般,尽壶不尽量,直到把咱们财会中心的那点儿存货发光为止……”
“什么!”毛有财还以为这位想到了什么好法子,谁成想竟是举手投降,这许多钱发出去,和在他身上割肉有什么区别?
毛有财急道:“薛县长,不行啊,钱发完了,接下来,财会中心的同志们就没法儿工作啦,您看发一部分成不成?”
薛向这回却是没恼,忽觉这毛老虎有时还是蛮有意思的,笑道:“行啦,有财同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咱们也不能让下面的同志们为难嘛,至于财会中心的工作,我自然有考虑。你放心,绝不会让同志们闲着,眼瞅着年关就要到了,自然也不会让同志们白忙,去吧,就按说的做,对了。发钱的时候,别给现钱,那样麻烦。乱哄哄一堆人,弄漏了怎么办,叫各科各局的头头脑脑们把各自单位的储蓄卡卡号报过来。咱们直接到储蓄所或者银行统一给他们办理转账,这样岂不快捷!”
毛有财见薛向说得斩钉截铁,心下虽万分不满,却也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遂别别扭扭退出门去。
“财会中心散财了”、“财会中心空了”、“薛县长才当几天家,就把这家给整黄了”……
诸如此类消息,在薛向指挥毛有财把财会中心清空后,瞬间,便在县委和县府传开了。
薛向自然也听见了,可这家伙却跟没事人似的。依旧在财会中心潇潇洒洒的逛着,殊不知却是急坏了掏空财会中心的始作俑者——卫齐名和俞定中。这二位指使的掏空行动,原本就是想急急薛向,让这头懒驴有些紧迫感,压根儿就没指望财会中心真能把钱发出来。毕竟就算薛向打发不了那帮要小钱的,单单一个毛有财也能轻易打发了呀。
可谁成想这帮科室的头头脑脑们去了还没折腾多久,竟把钱都要回来了,这可愁煞了卫齐名和俞定中。
卫齐名甚至开始怀疑这姓薛的是不是就只有搅事儿的本事,脑子里压根儿就缺根弦,他难道不知道财会中心空了的消息传出去。会造成多大的轰动和骚乱。他薛向难道就不知道眼下的萧山县就好比一个饥民遍地的灾荒之城,即便是日子难熬到每天都有人饿死,可只要听说城里还有余粮,那这座城就不至于崩溃,可要是猛然传出来,这城里已经颗粒皆无了,那到来的必然是人心浮动,骚乱不止。
卫齐名急得在办公室又开始转圈子,茶杯子茶碗不知摔了多少个,忙得何文远是拿着扫帚和簸箕一趟进一趟出的,后来,干脆就拿来个竹篓子,在门边放了,待卫齐名一砸完,就直接扫了,就近倾倒,倒也省事儿。
这边卫齐名憋屈得厉害,那厢的俞定中干脆就直接住进了萧山县人民医院。俞县长这些日子实在是太郁闷了,郁闷得有些没着没落的,先是薛向把炸堤的事儿给毁了,朝上面要补贴的事儿黄了,让他憋闷。
接着,又传来薛向玩完的消息,差点又没把他吓死;再接着,他在专车的事儿上耍心眼,指望薛向和王维掐起来,谁成想倒弄成了王建和王维对掐,这二位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调解了三四天,都没调出个结果,受了一肚子夹心气。
临到这会儿,让县府下属各局的头头脑脑去薛向那儿要小钱,无非就是抽薛向这懒驴一鞭子,让他着紧去弄钱,谁成想这位干脆就直接尥蹶子了,把财会中心掀了个底朝天,听说财政局保险柜里,现在空得都能跑马了。
眼见着薛向整天依旧在财会中心瞎晃荡,一点儿对策也不想,急得俞定中抓心挠肝地,毕竟到时姓薛的兜不住了,这烂摊子还得他俞某人接着。就这么先憋屈,再惊吓,又郁闷,后着急,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这不,俞县长就被折腾进了医院,整天头上垫着块白毛巾,哼呀哈的,却又检查不出什么毛病……
却说这边卫齐名、俞定中耍手段,反弄得自己窝心,全以为薛向完全就不管事儿了,可薛老三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分管工作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