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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一声,汪紫衣奔进厨去。
………………
早春的清晨,和寒冬腊月没啥俩样,即使地处东南,此刻,也是冰雪风霜主宰的世界。
不过六点半,天方麻麻亮,市委大院门岗处的老王,便披了厚重的大衣,怀里托着个燃着积木炭的烘炉,扛了狗皮护耳帽,一瘸一拐地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便钻进了门岗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细细算起来,老王从事门岗工作,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
从一开始,退伍被专业安置办,安排在一家伐木场看大门,尔后,又到武德区政府大楼,接着看大门,最后,就到了这明珠市委大院的门岗继续看大门,而在此地一待,就是整整十个年头。
说起来,门岗就是个简单而又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这种工作的跳槽率和升迁率,无限接近于零。
为何,老王能在门岗这个行业内,一迁再迁,做得如此有突破性呢。
究其根源,还在老王那条残腿上!
那是五零年,老王参加朝战弄残的,据说,上甘岭战役时,老王和冲上高地的一个美帝鬼子军官肉搏时,被那军官用匕首在腿上钻了个窟窿所致,而老王也随手一板砖将那美帝鬼子军官的脑袋给开了瓢。
就因为这个,老王成了英雄,那把扎在他腿上的瑞士匕首,和这条瘸腿,就成了他最好的军功章。
可这年头,有功劳,就跟有事差不多,没机会给你,你也露不出来,事实,对老王也是如此。
退伍的时候,专业安置办可不会管你是不是英雄,唯一衡量分配标准的乃是军衔,是级别,就这么着,以小兵身份退伍的老王,就给安置在了鸟不拉屎的伐木场。
要说也是天不绝人,老王在伐木场看大门之际,恰好遇见京城下来的大领导,人家视察之余,来伐木场试枪打猎。
大领导是军人出身,一听说朝战英雄蜗居此地,受如此冷落,立时就发了脾气。
老领导这一发脾气,老王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立时便有无数单位来函,请求安置,给安排的工作也是个顶个儿的光鲜,待遇更是一个比一个好。
而老王虽不迂腐,却也是识相之人,知道自己多大肚子吃几碗饭,没去挑高枝,就势挪到了武德区政府的门岗,继续看大门。
而武德区政府,也极懂得借势,那年月,朝战刚结束,全国一片沸腾,每逢有大领导下来视察,武德区总要把老王推出来,跟领导亲切交谈。
就仗着老王参加过上甘岭战役,干死过美军军官,以及那把锋利的瑞士匕首,武德区政府没少得彩头。
可这下面有了好东西,上面哪有不惦记的,市委一纸调令,老王就又从武德区政府,挪到了这市委大院,自此便在此间,落地生根。
介绍了这么多,要说的就是,老王不只是个门卫,同时,也是个有身份、有影响力的门卫,可谁又知道这位英雄门卫的生命,会在今天走到尽头。
却说,老王刚钻进门岗亭,便从怀里掏出了烘炉,放在了紧挨着前窗的老旧学生课桌上,接着,又从咯吱窝里掏出个稍微变型的铝皮食盒,复又伸手提了一侧的暖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便开始享受起美味的早餐来——馒头,咸菜,稀饭。
不错,就是这简单的三样,对老王这经历过这个国家最苦难岁月的老人来说,实在是能称得上美味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泼粪
刚咽下一口馒头;老王便远远地瞧见四五个汉子推着两个独轮车;缓缓朝市委大院行来。
老王腿脚不好;可眼神儿却是极佳;远远地便瞧见;独轮车上的硕大瓷缸正前方贴着三个血红大字——豆腐脑。
一看小车上售卖的竟是这经年未曾一见的美味;老王突然馋虫引动;燥得不行;心中狠很下了决心;捧起烘炉;带上帽子;提了搪瓷缸;便跨出门;朝推车奔了过去。
老王跑出门岗的时候;两个独轮车刚经过市委大院大门;似乎因为对市委大院厚重权力威压的畏惧;那两辆独轮车几乎贴着市委大院门前的主干道靠远一侧的边线在走;看架势是想尽量离这个权力机关远些。
老王远远地喊了声“来一碗”;可那四五个汉子似乎没听见一般;依旧推了车行进;车速似乎还迅疾了几分。
老王以为北风太大;隔得远了;人没听见;便又继续超前追去;边跑;边喊着停。
可前面的两个独轮车;这下明显加快了速度;继续超前推进。
“嗨;嗨;我说怎么回事儿;耳聋啊;我这么大声喊;你们都听不见!”
终于;老王拖着条瘸腿;横在了独轮车前面;“诺;照这个缸子给我装满喽;放心不会短你们钱;说起这豆腐脑啊;可真有些年头没吃了;对了;你们这豆腐脑是甜的;还是咸的。有葱花酱油没;我可告你们一秘密。这豆腐脑一定得配三合坊的酱油;那是老曲陈酿;市面上的酱油;都没这个味儿……”
看门多年;寂寞太过;老王就养成了这话唠的毛病;无事的时候;甚至能对着桌子自言自语。
“不卖!”
把着前面一辆独轮车的红脸汉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老王的喋喋不休。
“什么?不卖!你这话儿怎么说的;你莫不是想坐地起价;成成成;看你们大冷天;一大早就推车出来;也不容易;都是苦命人。得;你把我这缸装满;我出一块钱!”
说话儿;老王左手晃动着绿漆瓷缸;右手掏出了包着钞票的老布手绢。
他手中的这绿漆瓷缸下方;还印着军用两字。以及年月日;若仔细瞧;能瞧出这是五零年朝战时;士兵的随身饭碗;如此大口深底。普通的瓷碗;得盛三四碗。才能盛满。
而普通一碗豆腐脑;不过一毛二三分钱;老王出一块;装满这搪瓷缸;可算是十足十地开了高价。
先前;他自己想吃完豆腐脑;还咬着牙下了半天决心;这会儿;瞧见这四五人;推着小车;顶风冒雪;冻得鼻红耳肿;立时就动了恻隐心;宁可舍出天价。
从这儿;便可看出老王是个十足十的善心人;
“说了不卖;你这老头儿墨迹什么;滚开!”
红脸竟压根儿不为这送上门来的大生意激动;竟然喝骂开来;更奇怪的是;喝骂间;他这眼神儿都不在老王身上停留片刻;而是伸直了脖子;朝前方张望。
若老王细心;便能发现;其余四人也同样如此;似乎在找寻什么。
“**你娘的;小兔崽子跟谁说话了……”
老王心慈;可不代表是个丝瓜瓤性子;上过战场的人;谁没血性;老头子还杀过人呢;更何况这些年;老头子虽是门卫;却是享受着科级干部的待遇;性子更是孤傲;哪里受得了被红脸汉子这般喝骂。
他这一发怒;眼睛瞪得像牛蛋;额头左侧的那寸许蚯蚓状的刀疤;更像活了一样;唬得红脸汉子一跳。
“老先生;老先生;您别发火啊;我兄弟他年轻;不懂事儿;您别跟他一般计较;大成子;还不快给老先生道歉;不然你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说话的是后边一辆推车的汉子;看着甚是老成;四十多岁;前半边头全秃了;大冷天的也没戴帽子;冻得头皮通红。
红脸汉子本也是犟脾气;一惊之下;便要耍横;打算强行推开老王;继续赶路;可这老成汉子的话音入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他悚然警醒:对啊;自己今天是来干大事儿的;怎么能为这点鸡毛小事;误了大事儿!
一念至此;他赶紧冲老王作揖;“老大爷;刚才是我不对啊;您别见怪;为熬这两缸豆腐花;我昨儿一晚上没睡觉;这一大早地;又起来赶路;难免心气儿有些不顺;您多担待;多担待!”
“心气儿不顺;你冲我发什么火啊;也亏得是我了;要是别人;定不与你干休;得了;以后注意就是;这年轻人啊;不怕没本事;最怕有脾气啊;我这辈子可不就是让这幅坏脾气给耽误了;你们啊;都得引以为戒……”
喋喋不休间;老王又伸出了搪瓷缸。
红脸汉子脸上青气一现;眼见着就憋不住了;他身后的老成汉子抢先说话了;“老先生;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咱们这豆腐脑平日里都能卖;就今天不能卖;因为今天这两缸;是人家定制的;这不;那边小区的洪胖子家嫁闺女;人家说了;早餐就上豆腐花;这不;才定了两缸;咱是买卖人;不能不讲信用不是!”
一听是这么回事儿;老王也傻了眼;刚退开几步;可到底敌不过心中的馋虫;一想到那细嫩香甜的豆腐脑;今日错过;不知哪天还能赶上;他这退后的瘸腿;又拔了回来;“我说;我今儿实在是馋得狠了;就想吃这一口;这么着吧;我也不要一缸了;你们给我匀两勺;一桶匀两勺;这点儿量;老洪家也发现不了不是!”
“嗨;我说你这老头……”
红脸汉子终于忍不住发飙了;但见他伸手就进小推车一侧的红漆桶掏出个大号铝质水瓢来;砰的声响;砸在了盛豆腐脑的缸沿上!
谁成想不待他一句话喝完;他身后的老成汉子;便扯着声;道:“都注意了;来了;来了!”
老王正被这番惊变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际;忽见这五个壮汉;强行推动了小车。
这次推车;这帮人却不是笔直朝前行进;而是斜着朝路中央行来。
老王正要拦阻;忽听刺溜一声响;一辆军用吉普刹住了车;停在了小推车前方四五米处。
“嗨;嗨;卖豆腐花的同志;麻烦你们让让;让让……”
车方停稳;便见吉普车驾驶舱的侧窗里;探出张眉目英挺的脸来。
老王瞧见车上那人;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如菊绽放;“嗬;是薛主任啊;这么早就来上班来!”
话至此处;车上那人身份;不言自明;正是薛向!
今天是正月初九;周一;也是政府各部门、各机关恢复正常工作的日子。
而今天凌晨三点多;被薛向打发回老家过完新年的小吴、小李;也赶了过来;薛向这才彻底摆脱烦人精;趁着新年第一天上班;赶了个大早。
“哟;王叔也在呐;新年好;我给您老拜年了!”
说话儿;薛向在车上;冲老王拱了拱手;对这个为国家流过血的老兵;薛向始终是心存敬意的。
“不敢;不敢……”
老王也乐呵呵地冲薛向挥手!
对这位薛主任;老王也是有着极大的好感的;只因薛向每次进门出门;遇见了;总少不得和老王打招呼;偶尔还会丢一包满身洋码子的香烟进来;老王自觉看门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和善而有礼的年轻干部;他在心里;也给这位薛主任打上了个有前途的评语;至于为何有前途;他又说不上来了。
“同志;来碗豆腐脑呗;新磨鲜榨的;咱这可是十几代的铁招牌了;东南一绝;怎么样;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就在老王和薛向寒暄之际;红脸汉子忽然对薛向吆喝出声了。
瞅见老王;薛向原本就准备下车;这会儿;听这红脸汉子一吆喝;猛地也犯馋了;这豆腐花的鲜嫩滑腻;可是他念叨过不少回的;却一直没见有地儿卖;今儿撞见了;自然不能错过。
立时;他便冲红脸汉子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就步了下来。
“嗨;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儿;方才我老汉死活要买;你死活不卖;说什么这是老洪家定好的;怎么着;这会儿又肯卖了!”
老王嘴上呵斥;脸上却并不怎么生气;但听他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这帮小年轻儿啊;就是狗眼看人低;不对;就是势利眼;老想着法儿的跟人家做大官儿的攀交情;你们这号我见得多了。”说罢;又转脸冲缓步上前的薛向道:“得勒;薛主任;今儿我老汉就跟你沾回光喽;对了;我那儿有新制的茴香豆;知道你好这口;一会儿;我送你一包……”
却说;就在老王和薛向絮叨得正亲热之际;薛向的脸色忽然变了。
老王方说到“这豆腐脑一看味儿就正”;鼻子里猛地就袭来一股恶臭;霎时间;便冲得他脑门儿发昏;闭了嘴巴。
“王叔闪开!”
薛向大喝一声;陡然避了开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第一次败逃
却说薛向方跳开,便见半空里撒下一滩淅沥沥的黄来,老王拖着一条腿瘸,更兼惊变瞬生,哪里避得过来,立时就被那淅沥沥的黄水浇了半身。
待黄水加身落定,老王一口气险些没憋晕过去。
原来,淋了他一头的竟是粪水,那堆淅沥黄,不光有水,也好夹杂着捂久了的极度恶臭的粪便,此外,还有浸泡得软稀稀的手纸,以及腐烂了的女人月事布,可以说这一滩稀黄,简直就是夹杂了这世上最最丑恶、恶心的东西。
而这粪水的出处,此时,不言自明,不错,正是那两个名义上装着豆腐脑的瓷缸。
显然,红脸汉子这五人一大早,正是来堵薛向的,就是要给薛向在市委大院门口,演上这么一出绝世大戏。
要说,他们策划许久,用心不可谓不深沉。
先是弄清了薛向到来的路线、方向、时间,尔后又苦苦思谋,才想出了用街市上小摊贩用了贩卖豆浆、豆腐脑的大型瓷缸来盛装粪便。
毕竟若用掏粪桶,别说伏击薛向了,恐怕就是市委大院前方一百米都别想进。
而即便是用了这大型瓷缸,装作是卖豆腐脑的,也还存在另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这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