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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种花柳于其边,则垂柳生姿,如美人临妆照,岸芷汀兰,摇曳如活,绿荷碧莲,自成玉人。
可以说就是因为有了这道活水,亭台楼阁,草树幽园,才个个皆以成活,处处得以成景。
踩在青碧色的石子小路,闻着淡淡的桃李花香。徐徐林风震动衣袂,簇簇竹影摇出磬声,薛老三今天一天所受的满腹怨气,在面对着这无边美景,也消散了个干净。
绕过一片竹林,面前的道路陡然开阔,那条瘦溪,陡然汇聚成湖,刘洪指着这湖水道:“薛助理。这十里荷花,可是咱德江有名的美景,您瞧瞧,可还入得你眼!”
其实,早在刘洪说话前。薛向便瞧呆了。
先前,沿着瘦溪缓行的时候,他便觉得无尽溪流中的无尽荷叶,极惹眼了,可到得此处,才知道什么叫翠盖成海,也知道了为何这长短不过数里的瘦溪。刘洪会以十里荷花呼之。
时值盛夏,荷叶正是繁密盛开之际,眼前的这满湖荷叶,一朵朵。一簇簇,如碧绿的雨伞一般,接天遮成无穷碧,林风拂过。这无穷碧海,便掀起了绿涛。这绿浪之中,偶尔探出几朵嫣红,却是那含苞未吐的荷花,粉嫩的娇颜,宛若方长成的明艳少女,掀开一朵朵碧绿的雨伞,偷瞧着外边的世界。
风儿摇摆,团圆的绿盖上,时不时会落下几只碧蛙,噗通,噗通,落入水来,偶尔还惊起一条白鱼,跳波而出,又撞进荷阵深处。
夕阳渐晚,蝉声渐渐急,两岸的垂柳依依随风举,一枝修长低垂的柳条,猛地高举,正惹着可观驻足湖边观景的薛老三,他抬手轻轻扶下贴在面上的嫩绿柳条,抬头望天,正见一轮红日西坠,如血的残红,霎时间,将这倾翠玉湖泊,染成赤海。
触景生情,情动有言,薛老三张口吟出一首诗来:“柳叶鸣稠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好,好,好诗啊,融情于景,应情应景,真是好诗啊!薛助理,好文采。”
刘洪忽地拍着巴掌,叫起好来。
薛老三摆摆手,笑道,“这可不是我做的,这是王荆公的大作,不过,确实是好诗!”
刘洪笑道:“诗是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首诗往这儿一放,对着眼前的风景,实在是妙绝,我想就是王安石当时作出这首诗时,也不曾得见这副美景吧,不瞒薛助理说,我老刘也自问是读过诗的,可满篇诗句,从不曾入耳入心,就今天对着这落日,荷花,鸣蝉,垂柳,听了这么一首诗,这才头一回感受到这诗词的妙处。”
刘洪这话虽有吹拍的嫌疑,却也有八分真心,眼前的景色,是接天莲叶,配上了映日荷花,再加上,晚风徐徐,垂柳依依,他刘秘书长这别离家乡十多年之人,陡听这入情入景的诗句,真有点感概万千的味道。
薛老三笑着赞了几句,说刘秘书长才是好才情,词句典雅,有做文学家的潜质,后者哈哈一笑,调侃几句,揭过此篇,便又头前引路。
穿过一座青石板桥,道路便开阔起来,入眼的便是一排排,一座座红转青瓦的二层小楼,每座小楼前,还连着一个粉砖碧瓦的小院,霎时喜人。
不用刘洪解释,薛向便知道,这些小楼,并非这座园子原有的建筑,必是后起的,因为在园内行了半天,也就此处的建筑是砖瓦结构,即便如此,也足见修建这几排小楼的工匠是用了心的,因为这层层小楼的整体的布局和砖瓦用色,和这座园林的气质风格极为接近,倒没弄出狗尾续貂的煞风景事来。
行到一排小楼前,刘洪见薛向瞧得入神,指着这片小楼道:“薛助理,对这边的房子还满意吧,不瞒你说,这边住的不只是地委、行署的现任领导,许多老领导也安家此处,我说的这老领导可不只在咱们德江退休的老领导噢,还有不少可是高升了,依旧舍不得搬家的,由此足见,咱们德江地委大院家属区的吸引力啊!”
薛向点头道:“是啊,我也到过不少地方,就属咱们德江地委的家属区,弄得独具特色,别有风格啊,我都忍不住想住进去了。”
刘洪哈哈一笑,道:“不急,不急,今晚保证让薛助理睡个好觉,诺,倒数第三家就是你……咦,怎么回事儿!”
刘洪刚点出第三家,薛老三便追看了过去,却见那边似乎正有热闹,又前行三十余米,这热闹也越发大了起来。
“老娘就不搬,有本事把孔凡高叫来,我倒要看看他孔凡高敢不敢轰我,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什么玩意儿!”
“卫姨,不是这个意思,借我俩胆儿,我也不敢轰您啊,实在是组织上有困难,所以,请您千万谅解,再说,您侄女这不是来接您了嘛,您过去跟她团圆岂不正好!”
“少给老娘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叫姓孔的,只要姓孔的敢来,老娘二话不说就搬,我倒要看看姓孔的敢不敢忘恩负义!”
“卫姨,不是专员要您搬,是行署班子里,新来了领导,他相中您家房子了,您说宋书记又不在德江上班,组织关系都转走了,您再占着房子,也不合适不是?”
“好哇,姓赵的,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啊,老娘等的就是这句,你们这群犊子都是势利眼啊,看我家老宋没了,就来欺负我这孤儿寡母,姓赵的,老娘本来还准备跟我闺女走的,你说出这句话了,老娘拼了这口气,也得在这儿住了,我倒要看看那狗屁新领导敢不敢哄我!”
“卫姨,您这……”
“赵明亮,你在干什么!”
这一老妪和一中年男子正争论得激烈,刘洪忽然抢上前去,舌绽春雷,直冲那中年男子吼了过去。
中年男子转过头来,这才露出面目,胖脸小眼,梳着大背头,相貌极是普通,独独那双小眼睛偶尔闪过一丝精芒,便给人极为精明的感觉。
中年男子瞅见刘洪发怒,赶忙哈着腰跑了过来,脸现惶恐,道:“秘书长,我这不是按照办公室的指令,在给薛助理置办房子嘛!”
刘洪狠很一甩头,吼道:“赵明亮,你大胆!弄房子,你弄谁的房子,这里的房子也是你干弄的!”
刘洪简直要被气晕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帮人连自己也敢耍弄。
原来,专员办公会议散时,袁闲云吩咐他关注下薛向住宿的问题。
这领导说关注,就等于是下了指示,他刘某人哪能不当大事儿去抓,当下,便去了行署办公室的综合科,交待综合科科长赵明亮给拣出一套干净舒适的房子来。
当时,赵明亮就跟他说了,此处的二十七楼,可以安排给薛向住。
是以,刘洪就急着来寻薛向,要带他去看房了。
可到得地头,他才发现,二十七楼还有人不说,赵明亮竟还在赶人,更让他怒火烧天的是,这姓赵的口口声声说,是因为薛向要住房,行署才不得不赶人的。
而此处是什么地方,可是老干部聚集区啊,这群老干部退休了,本就空虚,偏又最好脸面,得罪了他们,那可是惹了马蜂窝。
而眼前这老妪,刘洪也认识,正是十年前的德江革委会宋主任的夫人,这位宋主任可不是在德江到站的,而是,后来又调入省里,慢慢地,一步步做到德江省省委副书记的位子,算是德江地区走出去的了不得的大官。
当时,这位宋主任在任的时候,孔凡高不过是德江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而这位宋主任调入省里后,因为喜欢此处居所,并未腾房,每年也会回来小住,只要那位宋书记到,孔凡高必来鞍前马后地操劳。
第二十六章命运弄人
按说,那位宋书记官高爵显,连孔凡高都得小心伺候,便是那边做手段,也万不敢拿宋书记一家子当道具啊?
然而,这内里实有别情。高品质更新
原来,那位宋书记去年夏天,因为心脏病突发,死在了任上。
这官场上的事儿,从来是人走茶凉,这宋书记若是方走,也还罢了,毕竟省里无论如何得照顾老宋的面皮,多多给予家属关照。
可如今,距离宋书记去世,已经过了年余,那点余荫早消散了个干净,德江的这帮人自然敢跳出身来,对宋书记的未亡人卫姨下手。
而选准卫姨下手,还有另一般好处,那就是更能激起其他老干部的义愤。
试想,宋书记那么大的官儿,身死业消后,就被人打上门来。
推己及人,这帮老干部会不会想自己见马克思后,也遭遇这般对待。
更何况,卫姨一家子,就剩了这孤儿寡母,格外可怜,最容易激起同情心。
今日之事传出去,老干部们不闹翻天才怪呢,而老干部们若闹腾,按赵明亮的说法,是薛向瞧中了这间房,所以他们不得不赶人,可想而知,届时,老干部们会对谁发飙。
刘洪更清楚,若薛向被老干部们攻击,解不解释得清楚,下不下得来台先不说,心中怨恨他刘某人是一定的。
而他刘洪办事不力,传到袁专员耳朵里,还能有他好果子。
正因着里面有着此番纠葛。刘洪才暴跳如雷,这帮人对付薛向也就罢了,竟连他刘某人也敢下手,这不是胆大包天么?
却说刘洪正恼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的卫姨早将眼前的状况瞧得分明,便上前拉着刘洪,又分说了起来。
刘洪只好放过赵明亮,连连解释,说底下人不会办事,明明是三十九号楼。高品质更新却听成了二十九号楼。让卫阿姨受委曲了,他下去必定狠很责罚办事不力的下属云云。
没法子,事情弄成这样,刘洪只好扯谎了。
一边的赵明亮低了脑袋。蚕豆大小的眸子。却隐着浅浅的笑意。
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知道不管刘洪怎么解释,今天的事,必定传开了。届时,老不死们聚集,姓薛的非得一头包不可,届时,他还怎么有时间去完成那原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嘿嘿,宋主任这招还真是绝了,要说也怪姓薛的胆大包天,赤手空拳,就敢跟专员和宋专员叫板,宋主任不整他整谁!
眼前的光景,薛向瞧在眼里,却是急在心头,不错,他确实做好了应对打击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竟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下作手段也弄出来了。
而他生平又最怕和七大姑,八大姨打交道,这老干部,显然是比这七大姑,八大姨,更高一个等级的存在。
他甚至能想象到届时一堆老苍头,围着他,拍桌子,砸板凳,唾沫横飞,他自己却哑口无言的悲惨景象了。
薛老三正暗自气闷,心中已生出事不可为,稍后便遁出行署,外出催债的想法。
却说薛老三正苦思无着之际,小红门内,突然奔出一道绿影来,远远便道:“姑妈,咱们走,我那儿又不是没地儿,您何苦跟他们较劲儿,咱娘俩儿作伴岂不更……”
那绿影边说边行,甫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绿色的蝙蝠衫,吊出两窝细腻的锁骨,胸前更是托出盈盈丰隆的两团,缀出个完美的梨形,这件衫子衬得他优美的身子既端庄得体,又精致诱人;咖啡色的长裤,紧紧得裹住两条弹性惊人的大长腿,紧绷绷不见一丝褶皱,长裤从小腿处陡然妍开,在裤脚处开出了一卷卷的喇叭花,一双白玉雕成的小脚便从这喇叭葱中延伸而出,踩踏在紫墨色的线布凉鞋上,整个绿影就仿佛开在百花丛中的淡雅幽兰。高品质更新就在
不知怎的,这道绿影一句话未说完整,便失了声音。
一边正宽慰着卫阿姨的刘洪,瞅见那绿影,赶紧步上前来,伸出手来,“卫处长也来了,您看这话儿怎么说的,本来就是芝麻大的小事儿,还劳烦您大老远的跑来,罪过罪过,我已经跟卫姨解释开了,误会,纯是误会,都是下面人不会办事儿,也怪我们工作没做好,让卫处长费神了。”
话至此处,这绿影的身份不言自明,正是在萧山和薛向有过合体之缘,在蜀中省委组织部大楼前再度相遇的卫兰。
细说来,这卫兰的家世,也是不凡,晚清,民国时期,出过不少大人物,**悍将卫立煌,就是她的从祖父,她本家也是大资本家,建国后,多数亲人避居海外,就剩他祖父这一支,倔强地留守故土。共和国建立建立后,卫家这种大资本家的好日子,自然就到头了,没多久,他祖父便郁愤而亡,卫家家道就此中落。
好在百年世家,到底底蕴深厚,遭逢大难后,新任家长也就是卫兰的父亲,明时辨天,及时转变策略,不惜家资,终于托庇进了官宦人家,就此,躲过了后续的灾难。
奈何卫父生不逢时,数十年的风雨下来,卫家虽然保全,但俨然没落到了极点,无工无兵无官,几成奴仆之家,卫父亦是郁郁而终。
可哪知道卫父方去,卫家的家运陡然好转。
原来浩劫终于过去,卫父长姐下嫁的宋家工人,陡然发迹,一步步,官位越做越大,卫家也跟着兴勃起来,眼见着就要重立门庭,可卫氏族人却跟阎王催命一般,十年间竟一一丧去,就剩了卫兰和